共剪西窗烛 第22章

待得人走后,陆昭白的眉眼里才现了几分沉郁。

昨日的话言犹在耳,若说此事与他无关,陆昭白半点不信。

这人像是奔着皇位去的,可这么兵行险着,就算他笃定一切尽在掌握,也有些急了。

他在急什么?

……

陆昭白着人盯了赵无策,可这人就像是万事与自己无关一般,安静如鸡的待在浮云殿里,半点反应都没有。

宫人日日会来回禀,他作息规律,练字弹琴,抄写经书,全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

这中间,皇帝还传召过他一次,据说出来的时候,赵无策脸颊有泪,像是伤心极了。

而在他走后,皇帝也黯然神伤。

陆昭白得知这消息,嗤笑鄙夷,这人会掉眼泪,那也不是伤心,猫哭耗子罢了。

不过这人滑不溜秋,泥鳅似的,倒是让陆昭白越发警惕。

因五皇子的死,朝中局势被重新洗牌,这样乱如麻的情形里,也迎来了明光二十三年的中秋。

中秋佳节,月圆人不圆。

皇帝遭逢巨变,中年再次丧子,难受的连中秋宴会都没有举办。

往年宫中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年只象征性的挂了几个灯笼作罢。

朝臣们一早在金銮殿上磕了头,傍晚的时候,三品以上的每户府上都收到了御赐的菜品。

后宫的嫔妃们,也是一并如此。

皇帝谁都没召见,将自己闷在了长乐殿内。

嫔妃们乖觉的很,谁都没去招惹皇帝引晦气,毕竟……

这些个皇子里面,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都快被一锅烩了,谁敢在这个团圆节日里去找不痛快?

皇帝心里难受的很,看着窗外那一轮圆月,头一次生出凄凉之意来。

前几年这些儿子们还热闹的在宫殿里饮酒贺中秋呢,可这才几年的功夫……

老大和老五死了,老二是残废,老三囚于皇陵,老四被关在大理寺。

这些儿子里,能勉强入眼的,竟只剩下了一个草包老六,和今年才四岁的老七。

满堂儿孙,零落至此。

皇帝越想越伤心,这种伤心,在赵无策规规矩矩的让人送了醉蟹过来,隐晦表达让他保重身体的时候,就到达了顶峰。

瞧瞧,到了这会儿,关心的只剩下了一个草包。

这个儿子倒是有人情味儿,可惜太废物了。

他英雄一生,到了如今,也尝到了迟暮的滋味儿。

皇帝心中难受,便多喝了几杯,昏昏沉沉的让王桥扶着去睡了。

却不知道,他嘴里那位有人情味儿的草包儿子,现在正在做一件十分不草包的事情。

赵无策去宫外寻了一坛好酒,回宫后避开侍卫,抱着那坛酒,开开心的去翻陆昭白的墙头。

然后……

险些被墙内布置的机关,打成了筛子。

第31章

陆昭白被动静惊醒,透过纱窗扫了一眼外面,就瞧见了狼狈躲藏的赵无策。

他嗤了一声,道了一声活该,翻了个身预备继续睡。

可惜没等睡熟,偷香窃玉的贼就推开了他的纱窗,带着一身擦伤滚了进来。

“阿白睡的这般香,可是美梦不愿醒?”

男人声音里带着戏谑,陆昭白回头,就见他坐在自己窗前的案几上,笑的眉眼风流。

他翻身坐起来,语气不善:“确实做了美梦€€€€梦到殿下死了。可惜了,梦竟是反的。”

他满眼写着你怎么还没死,赵无策从案几上跳下来,随手把酒坛放在桌上,自己凑到陆昭白的床前,冲着人笑:“张嘴就造口业,阿白,可惜了你这一把好嗓子了。”

他说到这儿,又笑吟吟去摸人的脸:“幸好我这个苦主不介意,想来神佛也不会怪你的。”

陆昭白偏头躲过,往床里面避了避,警惕的问他:“你来做什么?”

赵无策吃豆腐失败,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笑的眉眼风流:“深夜前来,当然是偷香窃玉,不然还能是来干正经事的?”

这人把耍流氓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陆昭白有些气滞:“那些机关怎么没把你射成刺猬?”

亏得他布置了两个时辰,就换了他脸上身上十几道擦伤,亏大了。

赵无策叹了口气,摇头说:“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阿白怎么下床就不认人?”

话没说完,陆昭白就从枕下抽出匕首,赵无策早有防备,却故意躲的慢了点。

锋利的刀锋自他脸颊划过,瞬间落了一道血痕。

赵无策顺势抓住了陆昭白的手,睨着人问:“出手这么狠辣,阿白是打算让我死在你床上?”

陆昭白被辖制,笑的戾气横生:“那殿下怎么不知情识趣些,主动去黄泉?”

“人间有你,我怎么甘心去死呢。”

赵无策轻笑,染血的脸颊贴上了他,偏头在陆昭白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陆昭白浑身一激灵,可不等他反抗,赵无策先松开了他。

“你给我一刀,我咬你一口,扯平了,嗯?”

他从床上起身,往后退了两步,随意擦了一把脸,笑着问陆昭白:“今夜月色甚好,要不要起来喝一杯?”

陆昭白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赵无策,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不喝,滚。”

赵无策啧了啧嘴:“怎么火气这么旺盛?”

他叹了口气,也不理会陆昭白的态度,回身将酒坛拍开,任由酒香飘满房间:“阿白绝情,我却最是痴心人,知道你爱酒,特地寻来的,确定不要尝尝?”

香气弥漫,酒气清冽,是上好的杏花白。

也是陆昭白的最爱。

“殿下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陆昭白披着发坐在床上,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警惕,赵无策越看心里越痒痒,仗着人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过了七八十种龌龊念头,最后说了句最正经的:“找你喝酒啊。”

他将酒坛拎起来,往陆昭白的面前晃了晃:“今夜中秋,团圆夜呢,不值得喝一杯么?”

陆昭白冷笑:“我父母皆死,跟谁团圆?你么?”

谁知赵无策煞有介事的点头:“自然,不然阿白还想跟谁?”

他将酒坛放在床头地上,欺身将陆昭白困在床上的方寸之间:“还是说,比起来喝酒,阿白更想跟我做些鸳鸯被里翻红浪的事儿?”

他越说越起劲,手上还不忘跟陆昭白过招,把龇着獠牙的狼崽制服:“当然,要是阿白想要,我也很乐意效劳……”

话没说完,赵无策就被踹下了床。

他掌心支着地,半真半假的笑:“阿白若是再往下偏一点,你后半辈子可要€€€€”

陆昭白一个眼风扫过来,赵无策便乖觉刹车,叹气:“罢了,你不爱听,不说便是。阿白踹这一脚可解气?若是不解气,再踹两下。”

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陆昭白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起身。

赵无策还要招他:“阿白要做什么?”

“出去。”

他径自起身,朝着院外走去,赵无策就笑吟吟的拦住人:“阿白,哪儿去啊?”

“……院子里,喝酒。”

陆昭白火气四溢,不肯承认自己被这酒香勾起了馋虫,又眯眼警告他:“还有,不准叫我阿白!”

……

这一坛杏花白,最后都进了二人的腹中。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

月影清辉遍洒人间,照出多少悲欢离合。

陆昭白起初还收着,到了后来,倒比赵无策喝的还多。

他酒量不错,架不住酒劲儿太大,这会儿靠在树下坐着,眼神也有些迷离。

赵无策还在石凳上坐的稳稳当当,眼神钩子似的挂在陆昭白身上。

酒水洒出,自喉咙一路蜿蜒向下,坠入肌理紧实的胸腹。

陆昭白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带着点嫌弃:“浪荡。”

赵无策低低的笑:“阿白又在说我坏话。”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自己凑过去扶陆昭白:“地上凉。”

陆昭白要推开他,自己先一个踉跄,把赵无策撞的后退两步,又顺势将人抵在了石桌上。

而后,一把掐住了赵无策的脖颈。

他细白的手指收着劲儿,赵无策任由他胡来,眼神散漫,声音暗哑:“阿白,我劝你别招我。”

清醒时的赵无策尚且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理智更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下一刻,陆昭白就从他脖颈上勾出一条红绳。

红绳之上,挂着一块玉坠。

他松开赵无策的脖颈,在这块玉坠上摩挲了几下,神情若有所思。

这似乎是赵无策的贴身之物。

“殿下拿了我的佛珠,以物换物,不过分吧?”

陆昭白话说的正经,可惜眼里藏得满是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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