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路上没什么人,大多都是店家搬着小板凳,坐在滴着雨的廊檐下。
郁淮跟着季也走了一段路,雨已经停了,他也没走,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季也,神色浅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也家在二中附近,离得不算太近,半个小时的距离,郁淮始终不置一语,男生个子高高的,把校服撑起来,帅的引人注目。
走到小区,正在里面看报纸的保安甚至没认出这是远近闻名的刺头,乐呵呵的,随口打招呼:“回来了啊?”
“嗯。”季也刷了门卡,眸子弯着,和保安打了招呼,笑着看停在小区外一动不动的郁淮。
“要上去坐一会吗?”季也问,他看着郁淮淡淡的眉眼,很自然的这么邀请。
郁淮看着他,顿一下,摇了摇头,他下巴轻抬,点了点小区:“进去。”
说着转身,正要离开,宽大的校服却被人拉一下。
是两根白皙的手指,修长瓷白,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十分好看。
手指的主人有一张清隽好看的脸,看着很有礼貌,总是莫名的生动。
郁淮皱眉,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受,果然,下一秒,他听到少年温朗明润的声音响在耳畔。
对方好声好气和他商量:“郁淮同学……谢谢你送我回来,这是我买的参考书,你要不要拿回去看看。”
郁淮:“……”想说不,但是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ovo
第26章 阴郁冷漠的少年学霸(四)
方茜茜最近的目光主要聚焦在两点上, 一点是校霸他居然开始看参考书了!一点是……她的转学生前桌。
转学生前桌来已经一周多了,方茜茜发现,他和其他的同学, 都有点不一样。
他生的好看,家境也好,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一群精力旺盛,毛毛躁躁,略有些傻气的青春期男生里,他的前桌干净温和,引人注目的过分。
他已经转来一周多了,方茜茜从未见他和谁闹别扭, 自习课有几个精力旺盛的傻批男生打闹,弄坏了他的东西,他都没有生气。
但是他们讪讪的凑过来, 想用自己脏兮兮的, 充满汗液的校服袖子擦他桌子上的水。
季也眨一下眼, 又很礼貌的拒绝了,但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讨厌。
方茜茜当时在后面看的直笑,她脑袋瓜里的知识不多, 偶尔看着季也,会觉得对方像是古代书中描述的那种通透文雅的名士。
或者名士腰间叮当作响的玉石佩环,很宽容,但又有自己的想法,两相碰撞的时候, 会有清脆的金玉击鸣之声。
“季也, 季也~”趁着物理课老师转头在黑板上写字, 方茜茜拿书挡住脸, 小声嘀咕,“老丁说要今天调位,你想好坐哪了吗?”
说是转学生,其实高二下学期也不过才开学一个月,班主任老丁觉得班里学习氛围差的离谱,痛定思痛,揪出原因是班里混进了一片不良组织,必须调开。
方茜茜上课爱说小话,不确定自己在不在这个“不良组织”的范围,但季也肯定是不在的。
她几乎没见过季也上课时有什么小动作,从老丁每次扫过来满意的眼神也能看出来。
按照老丁“亲者快,仇者痛”的个性,再加上季也是转学生,方茜茜敢打包票,季也在座位上的自主权应该会高上一点。
或许不多,但他应该能和想要的同桌坐在一起。
“季也,你能不能……”方茜茜很想毛遂自荐一下,她最近常常抄季也的作业,从前方递过来的作业本干净整洁,笔迹漂亮,正确率高的吓人。
在方茜茜贫瘠的高中生涯里,长得好看,脾气很好,富有教养,学习还叼,再没有比这更完美,更有安全感的同桌了。
方茜茜的小爪子蠢蠢欲动,攀着桌子,往前勾着,抬起亮晶晶的眼睛,三米之外,老丁站在教室的玻璃窗外,凝视着她,对她微微一笑。
方茜茜:“……”沃……日……卧……槽……
方茜茜:卒。
季也以为性情欢脱的后桌是要借东西,把课上能用的尺子和笔都往后递,手上没停,注视着黑板,修长的手指轻动,记下一行行笔记。
季也对高中的印象不深,好在他从前基础不错,只要静下心,基本能跟上课堂进度。
只是高中的任务量大,偶尔也会觉得忙。
下课铃响,季也放下笔,酸痛的眼睛看向窗外,发一会呆,然后有些疲惫的捏一下鼻梁。
方茜茜没再打扰他,哭唧唧的和同桌嘀咕,说优越的地理位置要泡汤了,调位后一定是老丁的眼中钉,该夹起尾巴做人了,美少女哭泣。
季也靠着座位,听后方的絮絮叨叨,在嘈杂的像是小气泡水咕嘟的教室里,视线轻轻看向后方。
郁淮今天没有睡觉,提着笔,正在写题。
他的腕骨突出,写字速度极快,抿着唇,笔尖刷刷转动。
少年清瘦,笼在宽松的校服里,低着头,更显得眉目清冽,颔骨流畅,黑发垂在眼皮上,为他平添几分冷戾。
他其实很聪明,即使落下很多,补的也快,半本厚的习题册,在他手中刷刷变薄,他的神色丝毫未变,略过不会的空题时一点不会迟疑。
身边有人偷偷看他,他分毫未动,仿佛自动屏蔽一切。
季也的目光落在他微青的侧脸上。
那里破了一块,是擦伤,脸颊有一块,下巴也有一块,范围都不大,所以主人根本没有在意,也没有处理。
在班里坐了近一周,季也经常能在郁淮身上看到这样的伤口,猜测他大概是又打架了。
但郁淮一点也不在意,十有八九都不管,季也买了药水和纱布放在他的桌肚里,他没用过。
诊所里的惊鸿一瞥仿佛是幻境,郁淮出现在教室里,对所有人的靠近都表现得淡漠而排斥,整个人冷的要命。
熟悉的心悸感从未消失,季也看着他,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但没办法对他视而不见。
隔着空气的目光落下来,时不时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对方从未遮挡过其中的情绪。
就好像……被注视着的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郁淮皱眉,习题上的笔尖微顿,忽然写不下去,他抬手,甩一下突然断水的笔尖,脸上没什么表情。
季也转过头,还在想方茜茜说的话,老丁想调座位,昨天就在班里说过了,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其实是想和郁淮坐在一起。
但对方昨天一直都没来,来了之后也总是趴着睡觉,他没有找到机会问。
季也正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结果下一节老丁过来,拿着书,第一句话就是:“这节课我们调座位。”
教室里哀嚎遍野,不过重点打击人群已经被提前划分范围,其他人老丁没太关注,逮着几个皮实耍宝的一顿狠削。
面对着一群痛哭流涕的戏精选手,这个平时看起来有点严肃的壮年男性露出了为数不多的无语神色。
季也没有往前挤,站在人群后面,等其他人先进去。
郁淮靠着墙,站最后面,眉眼冷淡,手插兜里,更是一眼教室的方向都不甩。
他给自己隔绝出了一块绝没有人能参与进去的领域,孤独而冷寂,他站在里面,仿佛一柄横在峭壁上的断刀。
乱哄哄的人群笑闹着,被老丁出来吼了几声,陆陆续续夹着尾巴进了屋。
季也想了想,在男生侧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出了声:“郁淮。”
他喊郁淮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点温柔,季也注视着郁淮,眼睛是浅浅的茶色,勾勒出一点弧度,降低了自己的攻击性。
男生开口,目光也是温和的,认真的和郁淮商量:“我可以做你的同桌吗?”
季也注意到了,郁淮的桌子一直是他一个人坐,另一边是空的,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让郁淮不高兴。
郁淮脚步停住,插在校服口袋的里的手指微蜷。
他看着季也,烟灰色的眸子里冷淡,有淡漠,有无所谓,也有一点点终于松动的不解。
他长到十八岁,从没想过生命里会出现过季也。
总是主动靠近他的季也。
“随你。”郁淮转身,嗓音是惯性的凉。
等回到座位,他掏出手指,抿着唇看隔壁空荡荡的桌子,好几秒,手指微抬,到桌子上,把过了线的习题册往里推了推。
-
季也坐在郁淮身边。
半个月的同桌生涯,多了一个同桌,对郁淮来说区别其实不大。
“手指抬起来……还有哪里?”早读间隙里,季也抬头,课桌上是消毒水和碘酒交融的味道。
他看着郁淮,神色认真,浅茶色的眸子垂着,修长的手指里是一根医用棉棒。
他动作熟练,很轻。
郁淮看着他,面无表情摊开手,虎口处是一道锋利的划痕。
因为上了药,正传来微微刺痛的感受,不难受,但是陌生。
郁淮低头注视着被细心涂了药的手指,五指摊开在课桌上。
十五天。有了同桌之后,被同桌在意,催作业,记笔记,包括治疗伤口,好像是顺其自然又理所当然的事。
郁淮自己无从判断这种感受是否正确。
他蹙眉,嘴唇抿着,另一只手扣在背包里,无意识扫动,摸到一瓶罐装的冰凉物体。
瓶身很凉,郁淮看着教室前方钟表上七点二十的字样。
时间一分一秒滑动,快指到八,他顿一下,拿出来。
一瓶罐装牛奶,桃子味,瓶身上印着熟悉的小铃铛,本地奶厂特供。
“给我的吗?”季也看着他,眼睛很快弯出弧度。
“谢谢,这个味道我还没有喝过。”他笑起来,没有敷衍,接过牛奶后,对郁淮道,“我很喜欢。”
郁淮看着他,微不可察垂眼,半晌,淡淡道:“嗯。”
后来郁淮上课开始记笔记。
季也平时听课很认真,基本都能跟得上,但是他似乎总会慢半拍,需要想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词语对应的是具体哪一个知识点。
高二下半学期,老师讲的快,偶尔会缺掉些内容,他就会抿着唇,露出为数不多的茫然神色。
睡觉和听课对郁淮来说没有区别,都是一种做了不想做的事后无处放松的厌倦。
他写字快,就开始记笔记,给季也看。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季也握着手指,忽然觉得不太舒服,于是问季也的左手是不是受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