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不认识对方,露出疑惑表情。酒保说:“我之前在Wind工作,见到过您和陆先生。您应该是不记得我的。”
Wind是之前牧羽和陆豪回国后常去的酒吧,但自从两人在那里遇到牧知野等一干小毛孩开派对后就嫌晦气,再没去过了。
牧羽礼貌与对方打个招呼,接过酒杯。过会儿陆豪和兰末也到了,陆豪吐槽他偷偷喝酒,不许他喝第二杯,牧羽只得喝完一杯放下,酒保主动调了杯果汁递给他。
三人坐在卡座闲聊,兰末很兴奋,她还没见过真的明星。虽然夏阁没什么人气,但还是有不少粉丝,今天酒吧生意火爆,都是专程来听他的私人演唱会的人。
随着一阵欢呼鼓掌,夏阁出现在舞台上。灯光聚拢,年轻的大男孩笑容阳光腼腆,抱着他形影不离的吉他对台下鞠躬。
夏阁的声音比较特别,音域偏高,很干净,又含一丝随性的慵懒。他丝毫不怯场,反而非常享受舞台,一弹起吉他就一扫腼腆的模样,陷入自己的音乐世界专注而深情。
陆豪和牧羽开玩笑:“你喜欢这种小奶狗?”
夏阁才十九岁,刚念大学,的确比他们都要小。牧羽损他:“听歌的时候能不能纯粹点?”
“看上了就上嘛。你小子这么抢手,也老不见你谈一个。”
“谈恋爱哪有赚钱好玩。”
“少来€€€€”
“小羽哥这叫宁缺毋滥。”兰末煞有介事凑过来,“要是喜欢一个就要谈一个,那不就是滥情了?对吧小羽哥。”
牧羽笑摸陆豪狗头:“看看,这就是读书人说的话。当初让你读书识字,你就知道玩车。”
陆豪说不过他俩,闭嘴。牧羽听着夏阁在舞台上唱歌,不知为何,身上有点燥热,静不下来。
他脱下外套,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倚在沙发上。酒吧里光线昏暗,他不知自己脸颊绯红,目光也有些迷离了。
好一阵没沾酒,酒量变差了。牧羽有些头晕,一手撑着下巴安静听歌,果汁喝了一半,醉意却似乎分毫未减,反而越来越热起来。
他坐了半个钟头,燥热不散,只好起身去卫生间。他进隔间解开裤子放水,手脚都有些发软,晕乎乎站了片刻,忽然就有所警觉。
一杯威士忌不至于让他醉得这么厉害。牧羽皱起眉,下意识摸口袋,啧一声。
手机放在外衣口袋,没带。
他打开隔间的门,卫生间里没人。牧羽不作声到洗手池边洗手,冷水洗了把脸,迟疑站在门口。
他虽有所察觉,但在这方面终究不得其法。即使真的有人跟踪他或想对他怎么样,他既跑不快,更没法硬碰硬。况且此时他晕得厉害,太阳穴一阵阵跳疼,脚都要站不住了。
门外回荡着音乐声响,牧羽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卫生间。
他走出几步,眼见就要跨出走廊进入人群,就被人从身后用力捂住嘴。他马上挣扎,却丝毫挣不动,被捂住嘴发不出声音,很快就被拖进了走廊的黑暗深处。
第14章
拖走他的是两个人。一个人死死箍着他,一个人粗鲁给他蒙上眼布,堵上他的嘴,用手铐拷住他的双手。
牧羽只试着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他体力有限,不作无用功。他手脚发软,浑身燥热,只有头脑还算清醒,脑子里一个一个筛选会这样对他的都有什么人。他想起那个酒保,一个普通人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他的酒里下药,是谁指使他,有什么目的?
牧羽被药物激得不适,一阵阵反胃。他感觉到自己没有带离酒吧,而是被拖上了楼梯,进入了其中一个房间。
何城一个激灵把手机丢到一边从床上跳起来。他的表哥和司机把人带进来扔到床上,牧羽被蒙着眼睛,堵着嘴,白净的脸颊绯红,喘息急促,软绵绵陷在床里,显然已经被药性弄得动都动不了。
表哥刚才摸了把牧羽,手感令他十分回味。但他没那个胆子找何城要人。何城是家里出了名的刺头,从来都只有他抢别人的东西,谁要是敢碰他看上的东西,从此日子就别想好过。
他也只敢调笑:“你小子,眼光真顶,看中这么个美人。”
何城确定牧羽被完全药软了身子,他只是盯着牧羽看就有种热血上头的感觉,与那天在泳池边第一眼看到牧羽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从牧知野那打听到牧羽的社交帐号,发现牧羽喜欢听夏阁这个小明星的歌。听说夏阁今天在裕市开演唱会,便安排好了人在酒吧等,本来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等来了牧羽。
他把替他办事的表哥和司机轰出去,关门落锁。他头一次对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下手,还有些紧张地捏响指骨。听到啪啪的指骨声响,床上的人动了动,发出难受的呻吟。
这一声差点把何城听软了腿。他爬上床,见牧羽一直发出迷糊绵软的声音,似乎是想说什么。他心脏狂跳,想听牧羽的声音,自顾把堵他嘴的布条摘了。
何城兴奋地问:“知道我是谁吗?”
暧昧的灯光下,牧羽的身体像一捧温软的白玉,黑发红唇,生出一种惊心的美。他牵起嘴角若有若无地笑:“你是谁重要吗?只要知道你想做什么就够了。”
他不停喘气,额角和脖颈流下细汗。何城中了邪似的闻他身上的味道,抱着他的腰揉。牧羽被揉得软绵绵发笑,那姿态看起来浪荡得没边。他在何城耳边呢喃:“瞎蹭什么?老板......别这么粗暴,至少把手铐打开嘛。”
何城被这一声“老板”叫得头皮发麻:“你他妈......被多少人睡过!”
牧羽只是笑,一边笑一边喘,温驯地抬起被绑住的双手,声音因药的作用而轻软无力,“别管那么多......我帮你弄,保证你舒服的,老板......”
何城昏头昏脑,早把表哥和司机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他头一次见到牧羽这样勾人的,魂都要被勾走了,四处翻找出钥匙,打开了牧羽的手铐。
下一刻他被一脚猛踢中裆部,大叫一声摔下床。牧羽扯下眼睛上的布条,第一下没从床上坐起,第二次才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滑下床时摔在地上。
他咬破了自己舌尖,口中都是铁锈味,脑中尖锐嗡鸣,差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浑身热烫,心跳快到有种濒死的错觉。那一脚花光他所有力气,他抓着床单颤抖站起来,何城蜷在地上痛得抓狂,门外表哥和司机听到动静拍门,门却被何城从里面上锁而无法打开。
何城嘴里骂骂咧咧,爬起来扑向牧羽,把他抓起来抡到床上,掐着他的脖子怒骂:“你算什么东西,敢踹我?!”
何城一身蛮劲,掐得牧羽脸通红,连眼角都红得吓人。他脖颈脆弱,被摁得断续不能言,“你敢碰我......下辈子都......咳......别想好过......”
他嘴里的血丝咽不下去,从嘴角溢出,染红了床单。何城从没被人这么折辱过,他不管门外表哥和司机的喊声,恶狠狠盯着牧羽:“你放屁!你们牧家有谁管你?你他妈就是个妓女的私生子,婊子养的玩意,老子今天€€€€啊!”
挣扎间何城被狠狠咬了一口,他痛得甩手,抓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虎口连连后退,撞在墙上的挂画上。牧羽嘴里全是血腥味,他的胃翻江倒海,抓着散落的床帏吐出胃液和血丝。
他浑身都在发烧,脸呈现病态的红。何城真不知他到底从哪来的力气,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他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人,怒火中烧抓起牧羽甩到墙上,牧羽撞在挂画上,挂画一松,直直倒落下来砸在何城头上,何城大骂不止,胡乱把挂画甩开。
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挂画背后飞出来掉在地上。
牧羽看清那是一把枪。
何城也看见了。他呆愣两秒,还没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牧羽就已经跪下去捡起了枪,接着毫不犹豫推开保险栓,举起枪就朝何城按下扳机!
“砰!”一声巨响,子弹擦着何城的脸飞过,打穿了浴室的门。何城呆立一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语无伦次狂叫起来:“我操!我操!”
牧羽眼前时黑时亮。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滚的呕吐感,按上被后坐力震得快没知觉的手腕,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居然是真枪啊。”
他有种飘飘然的分裂感,好像在药物带来的身体极度排异反应中灵魂被疯狂躁动的肉体挤出来升入半空,冰冷俯视着这个房间中发生的一切。何城要扑过来制止他,他抬起手又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中了何城的大腿。何城惨叫一声,开始手脚并用往门外爬,大声求救。门外的人疯狂砸门、用身体撞,牧羽笑得咳嗽,血溅在地毯上。他好像都没有那么难受了,看着何城像狗一样爬到门边,他笑得五脏六腑都快震颤。
“毛都没长齐的杂种......”牧羽喃喃自语。他晃晃脑袋,拿枪的手虚虚对准何城的后脑勺,涣散的双眼像无法控制的焦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何城终于扒开了门锁,门猛地打开,两人冲进来,眼见房里的惨象,再一看手里拿着枪的牧羽,一时都不敢靠近。何城一条腿拖在地上,狂怒大喊:“把他的枪抢过来!杀了他!”
表哥见自家弟弟受伤,怒火上头,冲上来就要夺牧羽手里的枪。然而下一刻又一人风一般卷进房间,动作利落锁住表哥的喉咙,一眨眼就将他掀翻在地。
“牧先生!”
李冰一身黑衣,不似平时休闲的家庭医生打扮,一向整齐的短发也乱了。一旁司机见状立刻与他扭打起来,没想司机也是个练家子,李冰因见到牧羽的现状太过心急,一时被司机缠住。
牧羽却已经几乎认不清人了。他不顾混乱的局面,看到何城手脚并用往外爬,爬出了房间门,他扶着墙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扣着枪。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站起来。
“牧先生!”李冰在应付拳拳逼人的司机时还着急分心呼唤牧羽,“请不要离开我身边,牧先生!”
牧羽置若罔闻,跌跌撞撞出了房间。走廊一片昏黑,他看到何城拖着条腿在前面踉跄跑,随手开了一枪。何城又是一声惨叫,跌下楼梯。
这一枪终于惊动楼下的演唱会。一楼的舞池内传来惊叫,有不少人听到枪声,开始惊慌乱跑。夏阁也听到了,惊疑不定停下演出,朝二楼的方向看去。保安反应很快,已跳上舞台将他拉走。
牧羽离开的时间太长,起初陆豪不放心,去卫生间寻找,没看见人,出来问了工作人员,结果到处都找不到人,遂起了疑心。他转头去叫上兰末,两人在酒吧外找了一圈,又去地下车库看到牧羽的车还在,只好又回到酒吧里,正要再仔细找,就听二楼传来枪声。
陆豪心中当即警铃大作,拔腿就朝二楼冲去。
房间里的三人听到枪声立刻转身冲出去,司机和表哥知道李冰不是一般人,要拦住他的去路,李冰怒吼一声,将两人甩脱在地。
牧羽摇晃不稳来到楼梯口。何城从楼梯滚落,此时躺在台阶下痛苦地呻吟。牧羽站不住,一手撑住扶手,一手抬起枪对准何城。他头晕目眩,脑子晃,人也晃,准心摇摇摆摆,在何城的头上逡回。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像无规律的伴奏涌入他的脑海,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但他已经不在意了。
“哥哥,我应该瞄准哪里?”
年纪尚小的牧羽戴着副耳罩,白生的双手握着枪,摇晃指向远处的人形靶。人形靶做得仿真,在头顶、咽喉、胸口和四肢等关键部位都有中心点,牧羽第一次玩射击,看不明白那么多点应该瞄准哪里。
他缠着牧汉霄要跟他一起出门,牧汉霄就把他带来了射击场。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托起他的双手。他的新手枪上自带红外线瞄准,红点平稳往上,最后落在人形靶头上的中心点。
牧汉霄俯身在牧羽耳边低声说:“瞄准眉心。”
牧羽扣下扳机。下一秒李冰飞扑上来,抱住他滚向一边。子弹在那一瞬间偏离轨道,擦过何城的耳朵。何城惊惧大叫,陆豪本已一步跨进走廊,闻声立刻回身拦住兰末,把女孩挡在身后。
何城的表哥和司机已半昏迷躺在地上,李冰喘息着抱起牧羽,牧羽此时浑身冷汗,枪落在一边,李冰当机立断拿过枪,塞在自己腰后。
“牧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李冰焦急捧起牧羽的脸,“他们给你下药了?”
牧羽昏昏沉沉,哑着嗓子说了个“是”。此时陆豪和兰末也绕过何城跑上来,兰末扔了手里的包跪在牧羽面前,“小羽哥!怎么、怎么会这样?”
李冰来不及解释更多,他抱住牧羽的肩膀,让牧羽的上半身稍微立起,然后手指伸进牧羽的嘴,顶住咽弓和咽后壁的位置。牧羽顿时浑身痉挛,一只手猛地抓住李冰的衣服,牙齿本能狠狠咬住他的手指。李冰抽一口气,手指更往里摁,牧羽发出痛苦的呜咽,弓身吐了出来。
他抖得像只瘦弱的猫,兰末心疼握住他的手,匆忙拿出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和污渍。陆豪已飞快打电话叫人过来,挂断电话后对李冰和兰末说:“你们赶紧带牧羽去医院,我叫了救护车,就在这守着他们几个。”
他也不知道李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李冰是跟随牧羽多年的家庭医生,此时只能把牧羽托付给他。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三个人,他必须看紧他们。
李冰和兰末很快带着牧羽走了。兰末匆忙坐上驾驶座发动车,李冰搂着牧羽坐进后座,他试图给牧羽喂水,牧羽勉强喝下一点,就再灌不进去了。
牧羽的身体烫得惊人,他在车上又吐了几次,虚弱得颤抖不止,缩在李冰的怀里。兰末从后视镜看到他这副模样,无措问:“到底吃坏了什么东西,怎么反应这么大?”
李冰无意与她解释更多,只说:“牧先生一直身体不算好,对许多食物和药物都容易产生不良反应,所以有诸多忌口。”
兰末只好不再多问,更不敢问听到枪响的事情。她驱车平稳,短时间内赶到了最近的医院,匆匆与李冰一起把人送进急诊室。
第15章
牧汉霄抵达医院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李冰劝回了陆豪和兰末,独自一人在病房门口等待牧汉霄。牧汉霄挟裹着一身寒意而来,李冰拘谨站起身,还未等他说话,牧汉霄已经推门进了病房。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仪器在规律地发出黯淡亮光。牧羽蜷缩在被子里,鼻子插着氧,手臂打着吊针输液。夜色落上他的脸庞,微微照亮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
他被下了颇烈性的药,不仅引发情热,更激起体内器官的强烈排异反应,一度出现中毒症状。医生不得不采取洗胃的措施,紧急处理一番后,后半夜牧羽的情况才将将平稳下来。
牧汉霄原本在香港办事,收到李冰的消息后当即坐飞机回到裕市。电话里李冰已经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牧汉霄。
李冰受牧汉霄的雇佣,常年明里暗里跟随牧羽左右,保护他的安全。这一次也是一样,他在牧羽后一步进了酒吧,直到看到陆豪和兰末抵达与他汇合,才退出酒吧,坐在自己的车里守候。
费尔请假后,他已连续工作数日,精神有些疲惫,因而坐在车里抽烟。直到他看到陆豪和兰末突然走出酒馆仿佛在寻找谁的样子,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立刻掐了烟返回酒吧。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万幸牧羽救了回来,但他遭受的一切已经发生。
李冰知道自己的职业生业或许到此为止了。
牧汉霄背对着他站在病床前。黑暗的房间,他的身影也融入黑夜。牧羽的睡姿呈现不太舒适的自我保护模样,一只手下意识护着胃,一只手搭在床边输液。他又瘦了,手臂白得透明,淡青的血管隐现,纤细手指蜷着,脸上也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他显然遭了场不轻的折磨,此刻脆弱轻飘得好像风一吹就会飞走。牧汉霄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触碰他皮肤的温度。牧羽的高烧已退,皮肤仍残留余热。
牧汉霄抚摸牧羽的脸。牧羽的呼吸很浅地落在男人的手心,他的下巴瘦削,小时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现在已全然没有。他侧躺着,耳朵躲在枕头里,牧汉霄的手指碰到耳垂柔软温热的触感。
李冰低着头,站在原地像一座石像。他丝毫不敢抬头看一眼,更不敢揣测牧汉霄此刻的神情和内心。那是他绝对不可以妄加猜测的。
黑夜隐去了牧汉霄的脸。他安静站了很久,大手托在牧羽的脸上,手指反复轻轻摩挲,似乎陷入无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