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以为是手机故障,弯腰去够落在地毯上的手机,试图长按重启,但下一秒,一双冰冷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是微沉又像虚无的重量靠了过来,隔着一层棉质睡衣也能感觉到的冷意。
陈酒一惊,正要回头看,那双手已经率先将他的手机拿起来了,一手搭在陈酒肩膀上,有些散漫道:“别回头,不然杀了你。”
€€€€这只鬼果然阴晴不定。
陈酒浑身一僵,抿着唇,果真不动了。
陈酒如此听话,江倦却似乎不是很满意,脸色一直沉着,单手打开了手机,视频通话已经被他关掉了,陈之宵又接连打了几个过来。
“这是谁。”江倦说。
陈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本应该说“我弟”,但陈之宵刚和他表白完,这么说陈酒总觉得怪怪的,莫名其妙的羞耻。
江倦似乎也没想等他的答案,冷笑一声,把手机随手一丢就是三米远。
陈酒都替手机感到痛:“你干什么?”
原本陈酒是想硬气点,但奈何江倦手指一动,点在他脖颈上,极重的威胁意味,陈酒就有点说不出话了。
但又不想就这么示弱,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他喜欢你,”江倦冷不丁开口,“你呢。”
风花雪月的事情,不适合跟一只鬼谈,况且江倦似乎也不是真的想听答案。
陈酒没说话。
江倦摸着陈酒的后颈,那里光滑温热,皮肤细腻白皙,手指偶尔会触碰到略长的发丝,柔软调皮,让江倦莫名的牙痒。
陈酒想要起身,但江倦看似轻飘飘的,陈酒却动弹不得,当他想稍微换个动作,江倦突然就变得很沉重,仿佛一个可以随心所欲调节体重的压力机。
……奇怪的功能。
陈酒被他压得要吐血,艰难出声:“大哥……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别乱动。”江倦不满地捏着陈酒后颈,宛若捏着一只小宠物一般。
陈酒只感觉很痒,歪了歪头。
江倦终于开口了:“你是我的祭品,不能喜欢别人,也不能和别人谈恋爱。”
“我不是祭品。”陈酒说,“也不是谁的所有物。”
江倦的气息忽然远了,过了一会忽然间消失了。
陈酒感受到身上重量没了,便爬起来。刚才一直趴着,很不舒服。
但他刚坐起来,江倦又出现了,正面将他压倒,亲上他的唇。
“别说这些让我不高兴的话。”江倦阴森森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会很可怕的。”
原本这话应该属于威胁性质的,但被一个鬼说“我很可怕”,听上去好像又没那么可怕。
“这几天你一直躲在楼下,是怕我找你么。”江倦一笑,笑中透着阴郁,“你躲不掉我,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死了,也无法摆脱我。”
江倦的气息太冷,陈酒像是在和一块冰块奋斗,完全无暇顾及江倦所说的话。江倦似乎察觉到陈酒的走神,手下一动,给陈酒渡去鬼气。
得到鬼气的陈酒浑身情不自禁地放松,甚至因为想得到更多而用力往江倦怀里靠,江倦愣了一下,非常大方地让陈酒依偎在他怀里。
但陈酒说:“你应该已经去轮回了,为什么还在这里?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离开吗?”
江倦心头怒意不知为何升起,手下力气加大,没控制住,在陈酒的脖子上勒出红痕:“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没门!”
陈酒感觉到呼吸困难:“……”
我并不是那意思,但你总得遵守生死规则吧?
江倦气得厉害,眼睛逐渐变成了赤红色,身体上则更加透明冰冷,阴气弥漫开来,这时,客房的门被轻敲三下。
“嘟、嘟、嘟。”
这声音唤回了江倦的理智,江倦松开手,冷眼看着陈酒大声喘气咳嗽,心头发恨。
他的身形逐渐化为透明,冰凉修长的手指在陈酒发间轻轻拂过。
“那些碍事的人,早晚都要死。”
“晚上回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陈酒半天没有回复,姜述推门,先前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开门,姜述脸色一肃,取出一张符纸,不易察觉地按在门上,那股力量瞬间松了,姜述便把那符纸收了,若无其事地开门,快步进入。
陈酒正捂着脖子拼命咳嗽,衣服凌乱,床单也皱起,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姜述长腿一迈,走过去,拉开陈酒的手,脖子上一道掐痕十分明显,触目惊心。
“你遇到那只鬼了。”
是笃定的口吻。
但姜述却不敢相信,有他的符纸在,那只鬼怎么可能碰得到陈酒,甚至试图杀他。
那张符纸如今好端端待在陈酒的衣兜里,露出黄色一觉。
事到如今,陈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实话实说。
“实际上第一晚我就遇到他了,但那时候他没杀我,只喝了我的血。”
姜述脑中立刻闪过那天早上陈酒手上的伤口,因为太小了,不足以造成威胁,导致他轻信了陈酒的话。
姜述在那一霎那突然明白了什么。
全阴体质……血……鬼气……
“你绝不能再让那只鬼碰到你。”姜述沉吟半晌,道,“否则他对你的伤害会越来越大。”
“我,我也不知道。”陈酒茫然道,“我有护身符,还有你给的符,但它可以碰到我,我没有办法。”
姜述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仔细观察陈酒脖子上的伤痕,偶然间一抬眼,便看到陈酒嘴唇上一抹水光。
饶是姜述没谈过恋爱,他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述一只手默默攥紧了被单,一股莫名其妙的嫉妒和怒意涌上心头,那是非常陌生的感觉,姜述从来没有体会过。
“它还对你做了什么?”
陈酒眨了眨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充满了无助和脆弱感。
姜述向来不喜欢脆弱的东西,唯独陈酒,却让他情绪屡次出现波动。
他想控制,却控制不住。
“我可以相信你吗。”陈酒轻声说,尾音颤抖,无措又委屈。
姜述看着他那双本应明亮,但此刻却充斥着恐慌的眼睛,喉结微微滚动一下,如同潮水般的温暖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保护欲。
他微微倾身。
陈酒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眼皮上。
做完之后,姜述愣了愣,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这么宠爱,甚至于偏爱的动作,他甚至没有对妹妹做过。
但心灵却像是泛起了涟漪,被波涛汹涌又十分满足的快乐感所包围。
而陈酒睁开眼睛,眼中也全是茫然。
“姜……管家?”陈酒不确定地喊他。
姜述出奇的冷静:“可以。”
这是在回答陈酒上一个问题€€€€‘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
姜述穿衣向来是严丝合缝,扣子必须扣到最上面一排,衣服必须整齐没有一丝褶皱,甚至于头发也绝对是精心打理过,这样的一个人,陈酒没有想过他主动靠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姜述依然绷着下颌线,脸部轮廓清晰锐利,眼皮薄且锋利,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漠然,他惯常都是垂着眼皮,会显得比较恭敬,且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但这时候,他与陈酒对视,眼瞳极深,情绪极为浓郁,反倒让陈酒更加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那只鬼……”陈酒仍不太习惯这样说话,在他心中,其实江倦这个名字已经十分具象化了,江倦不像鬼,更像人,他的情绪十分浓烈,不是未开神志只知道杀人的那类鬼。
姜述静静地听陈酒说话。
陈酒:“他……后来没喝我的血,他总喜欢亲我。”他有点难堪地垂下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若是不配合,他就说要杀了我。”
姜述:“那它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陈酒一顿,以为已经结束了:“这也要说吗?”
姜述不置可否,眼底宛若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陈酒:“就是……很冷,特别冷,刺骨的冷,冷得我快要昏过去了,但后来,总是有一股温暖的气流涌现在身体里。”
姜述并不意外,陈酒身上的鬼气此刻已经浓到他无需靠近都能察觉的地步。
“你不能让他再靠近你了。”姜述轻声叹息,“鬼气入体,只会减损寿命。”
“可我没办法……”陈酒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没办法拒绝他。”
“姜管家,你能帮我吗?”
“我有办法,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姜述斟酌着说。
陈酒立刻说:“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
姜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陈酒觉得气氛怪异,有点慌,道:“怎么,是不行吗?”
“没有。”姜述说,“只不过,要唐突少爷了。”
姜述自从进屋以来,就再没有说过敬语,原本陈酒也并不在意,但他突然又换成了敬语,这个语意突然就显得尤为不同了。
陈酒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姜述却一手捂住陈酒的眼睛,一句话吹进陈酒的耳朵里。
“别乱动,小少爷。”
姜述从来没那么称呼过他,都是“您”,“少爷”,只加了一个字,却显得异常亲昵。
陈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片黑暗中心跳便加快,不知道过了多几,他的唇瓣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到,随后被轻轻舔了。
陈酒一惊,立刻要转过头,他这个动作似乎被姜述预判到了,那股如同雪山一般的气息离他远些,声音里透着一股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