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出门历练,没人会拦他,也不存在和谁交代,第二天直接带着许芝疾驰去了情渡之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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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原本渡情岸是在瑶族仙境中, 相隔太虚宗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相隔距离若是以许芝御剑飞行,最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到。
而云辛树带着他直接撕开虚空,瞬间到了瑶族仙境海边。
许芝叹为观止, 对于这种只在书籍中看见的法术, 他只感觉一阵微风拂过, 眼前一花, 便出现在了这里, 他此刻旁边头顶都是御剑飞行的修士, 他们对于突然出现的人, 并不觉得惊讶。
云辛树看着不远处的城池,瑶族是人修, 因为瑶族之人对于幻境之术天赋卓越, 瑶族仙长留下的渡情岸是他们世代守护的地方。
立在大海之上的岛屿,于阳光之下,绚烂的光散在海面上,出现波光粼粼的美景,将四周衬得越发美轮美奂,瑶族仙境灵气充裕,四周还似环绕着仙气一般。
云辛树对于他们的幻术不以为然, 能骗骗金丹元婴,却骗不到他的, 只是将自己的岛屿变得更加令人神往而已。
许芝虽然被唬住了,但还稳得住,只是端着一张和师尊如出一辙的冷淡脸, 朝着瑶族仙境走去。
修真界需要渡情劫的人, 不止云辛树, 都说情劫难渡,当有一个办法可以提高渡劫的效率时,便会让人趋之若鹜了。
云辛树带着许芝上了岛,这边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交付灵石便能进,交付灵石能得到一张暂住证明之类的东西,灵石越多便能待得越久。
他不差钱,所以买了三百年的居住权,大多数人来瑶族仙境只为渡劫,渡完情劫就会离开,买这么多年的人很少。
两人进入城中,和人间城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因为天空中漂浮着不少房子,恍若天空之城一般。
“辛树师兄来瑶族也不先同我说一声,师弟多伤心啊。”杨冬是瑶族修士,修为差一步突破化神,此刻是瑶族族长,曾经在一处秘境中结伴,现在云辛树这么高修为的修士进城自然是需要引起重视的。
“师弟有礼了,我此次来是为了渡情劫,不想过多叨扰。”云辛树脸上表情淡然,看着那鹤发童颜的男人叫他师兄,也能面不改色的受着。
杨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打量的视线落在许芝身上,看着两尊冰雕似的人,脸上笑意更深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师兄的情劫,是身后那位小友?”
瑶族帮人渡情劫并不是毫无好处的,他们有些像类似月老的角色,见过了很多道侣幻境出来之后,立刻结成道侣。突破情劫的,也有从幻境出来之后,立马拔剑相对的。
总之十分有趣。
云辛树这么多年孑然一人,而且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块大冰块,还是那种遇水不容冰块,现在居然需要渡情劫,还是和小冰块。
杨冬几乎都要绕着两人打圈了,云辛树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兴趣盎然的样子,只是淡淡说道:“是我弟子,许芝。”
“嚯!还是师徒禁忌恋?”杨冬轻呼出声。
但是大小冰块都没有对于他的话做出反应,杨冬便自顾自的说道:“师兄你有所不知,若是化神之下的修士渡情劫,可随意找瑶族人在瑶族秘境中施法渡劫,便能行。但是化神往上的修士,因为修为太高却需要在瑶族族长的亲自施法中,才能进行渡劫。”
云辛树自然知道他在鬼扯,却也不想自己再耗费心神找人找地,便顺着说道:“那麻烦师弟了。”
杨冬便将两人带到了自己的府邸,那是悬在天空中的宫殿,柱子都是流光溢彩的玉石筑成的,他知道云辛树不喜寒暄,便直接带他们去了一个入口,只见那边是像是小山村一般的茅草屋,还有好多间,有些大门紧闭,有些则是大敞开门。
“师兄选一个吧。”杨冬朝着他指了指小茅草屋,他们瑶族也是真的抠门,也不愿意建好一点的房子,只喜欢薅羊毛。
云辛树找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只见里面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床榻,一个桌椅都没有。
“师兄看这儿。”杨冬举起床边的一本书籍,上面丝毫还有封印,是那种需要灵石才能解开的封印。
“这个是瑶族和合欢宗合作的双修秘籍,只需要五十块中品灵石,就可以得到哦。师兄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试试哦,亲测有效。”杨冬白发苍苍还在推荐这种书,云辛树有些不忍直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许芝的眼神落在那本书上便移不开了,眼神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要怎么做。”云辛树抬眼看向他。
杨冬放下手中的书,脸上表情正经了一些:“进入幻境中,你们会暂时失去自己关于本身的记忆,彻底变成一个幻境中的普通人,拥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最多只能经历三世,若是三世仍旧没有办法突破情劫,便只能另寻他法了。”
许芝和云辛树都在认真听着,许芝视线落在自家师尊那冷淡的眉眼间,心中隐隐担忧,三世对于师尊来说,真的够吗?
“进入幻境时,两位需要躺在床榻上,双手相握,用互相的灵力进行流转,放下防备......”
云辛树的灵力醇厚又纯粹在许芝身体经脉中进行冲撞,开拓领土一般的强势,而许芝的灵力清润冰冷,像是初冬的溪流,绵延开来,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就在觉得惊奇之间,两人瞬间陷入了梦境。
杨冬看了一眼两人沉睡的脸庞,手中出现一个乳白的小球,他施法一瞧,便能看见云辛树和许芝的两张脸,此刻正是邋里邋遢的蹲在街道上,作乞儿模样。
他满意的回到自己的府邸,想看这个高高在上的真尊的渡情劫的笑话。世人都想看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想看风尘中人从良。杨冬也不例外,他喜欢看这些人间百态的感情,也是他的一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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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花哥哥,我们今天吃什么......”一个长相消瘦,眼睛大大的男孩儿眼泪汪汪地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少年。
少年脸上也有脏兮兮的污垢,将清秀的脸庞藏住,两人身上是褴褛的衣服,手里也满是脏污,他抱着小男孩儿摸了摸他打绺的头发,干裂的唇笑了笑:“小二别怕,哥哥会想办法的。”
两人并不是亲兄弟,只是在这乱世中成了相依为命的伙伴,他们的父母亲曾经是一个地方的农户,后来襄王起兵造反,天下大乱,有志之士不满朝廷的剥削统治揭竿起义,又有地主乡绅趁机敛财。
对于这些普通农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灾难。
他们的父亲被朝廷征兵,又兵败于襄王,朝廷退守咸阳,而黔城的百姓都落入襄王之手,他们父亲大概是战死沙场的,母亲甚至被活生生饿死,将最后的粮食留给了两个小孩。
大的小孩儿叫云花,小的叫许二。
襄王并没有进城掠夺,甚至安抚百姓,大肆征兵,花云和许二算是流民,并没有进城资格,只能在城门口乞讨。
云花说是会找东西,便是去偷去抢,然后被几个人围殴了,他直接将抢来的干粮按在地上,沾上的黄土的干粮,看起来又脏又恶心。
那些人更加不满,就在这时,原本被支开的许二冲了出来,他小小的身躯像是小炮竹一般,直接用头撞向几人,哭着抱住云花:“不许欺负,不许......”
正逢乱世,云花抢了别人的粮食,早就做好了被揍的准备,但是此刻一个软乎乎的身体挡在前面,他便觉得更加难受了。
原本围绕着那些人,见状冷冷一笑:“哪来的小偷,居然敢抢你爷爷的东西,给我揍死他们。”
几人身上穿的衣服颇为不凡,所以没人敢上前帮忙,身边之人窥视之人满脸麻木,无人动容。
许二的哀嚎声越来越大了,但是他死死抱住云花,为他分担着那些疼痛,下一秒云花将他身躯抱住,压在自己身下,自己承受着那些拳打脚踢。
云花护住的那个干粮,被他们踩在脚下碾碎了,还被吐了口水,但是等他们走了之后,便有人趁着云花因为身体疼痛爬不起来的时候,便上前争抢,仅仅一个已经沾满泥巴污垢的饼子碎屑,都让这些人毫无尊严地争抢。
云花眼底血色满布,他直接冲了过去,将踉踉跄跄的将那些人推倒。他力气从小就大,他刚刚不敢还手是因为那些人身后还有身强力壮的侍卫,所以他不敢还手,但是面对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他像狼似的凶狠目光,将那些人全部都吓走了。
倒在地上的许二,脚骨都被人踩断了,在这乱世易子而食,吃人肉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是云花和许二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云花这人,看着小,却十分凶悍,所以将那些打他们主意的人都吓跑了。
云花一点点将那些沾满了沙石和黄土的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干粮捡了起来,捧到许二面前,伤痕累累的脸上,带上一丝笑容:“吃吧,小二。”
许二泪流满面,涕泗横流,他一边哭一边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他根本不能嚼,否则根本会咽不下去,他哭着将大半的食物推给云花:“哥哥,你吃,你吃,我吃饱了。”
许二抱着小少年的腰,埋在他胸前哭着,他呜咽痛苦地说着:“哥哥,你走吧,黔城正在征兵,您去吧,别管我了,我腿断了哥哥,你让他们吃掉我吧......”
云花沉默地狠狠嚼着那来之不易的食物,他如果有办法充饥,并不会去偷去抢。只有走投无路,他才会这样,他表情冷漠麻木,看着像是毫无生机的死人,他吃完之后,只是摸着他的脑袋说着:“小二,好好活下去,我们可以活下去的。”
云花和许二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云花的母亲先死,临死前带着云花跪在村里家家户户的哀求,只有许二家开门了,云花母亲不肯吃一口粮食都留给云花,最后活活饿死。最后许二母亲照顾着两人,他们家食物藏得深,便没有被人抢走。
但是食物有限,很快许二的母亲也饿死了,只剩下许二和云花在土匪入村的时候藏在地窖里,才堪堪躲过一劫,两人相依为命已经两年了。
两年的战乱,两人都饿得触手便是嶙峋的骨头,面容消瘦若鬼。
夜里,许二拖着一条伤腿偷偷走了,悄悄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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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乱世七年, 还未完全平定乱世,三大势力分别以自立为吴王的民间起义军、以及襄王还有已经迁都的蜀王。
呈现三足鼎立之势,但众人都知道此刻平静都是暂时的,吴王乃是农民揭竿起义, 善待百姓, 不曾烧杀抢掠一城, 管辖之地民心所向。他虽不是天下正统, 他气运极佳, 帐中猛将如云, 却因为其农民出身所以不得天下文人的青睐。
所以吴王帐下谋士凋零稀缺, 只有一心腹,两年前拜入吴王帐中, 吴王从此行兵打仗越发诡谲难测, 对于治理之地的政策也统统出自这人之手,百姓能吃饱肚子有了希望,将士们也因为打了胜仗全是干劲。
“许先生,天下文人又开始针对咱主公抨击写诗了,咱不需要回击一下吗?”一身穿文士长衫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对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鞠躬作揖。
许谦之也就是曾经的许二,此刻他已经变成了温润文人模样, 他脸上沉淀着铅华洗尽的平静,带着运筹帷幄的淡笑。
“主公帐内文人早已经写好了诗书对骂, 咱们只要稳住老百姓的基本生存便可以了。到时如浮萍般飘零的百姓,得知吴王领地人人有田地,人人有粮吃, 自然会投奔吴王。主公所到之处, 会出现百姓开城相迎的盛况。就如此次年城之战一般。”许谦之淡淡一笑, 他能看见木制轮椅上他一条空荡荡的腿。
这是他离开云哥哥之后,遇见流民被斩断了一条腿,幸好得老师所救,才保住了一条烂命,被授之纵横捭阖之术,带着老师的夙愿,投奔了天命所归的吴王。
“军师,年城主将被抓住了,他降了!”有小兵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脸上表情十分激动。
这位年城主将是襄王挥下第二猛将,年少成名,治军严明、行军凶悍,曾经在襄王和蜀王对战中,表现骁勇,直取蜀国都城,迫使蜀王狼狈迁都。
他还曾将帐中违背军规,擅自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的将士,绑在一起。让那些受害的百姓,亲手报仇,万箭穿心。
云花不光有猛将之名而且在襄王百姓眼中,深受爱戴,相传云将军凯旋回城,襄城百姓都会自发为他送上粮食,尽管那些人都面黄肌瘦的。
这次云花会降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吴王不可能杀掉这样一个降将,甚至要厚待他。
许谦之手默默握紧了木椅上的扶手,咬了咬牙,腮边的轮廓显得有些凌厉,却顷刻间消失了,他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情绪:“带我去瞧瞧这位战神将军。”
许谦之被带到了一个军帐中,外面重兵把守,呈现包围之势,他让士兵留下来,而自己滚动着轮椅走了进去,只见坐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还带着枷锁,手和脚都被黑色的锁链锁住了。
就这样,吴王都不敢轻视半分。
“兄长好久不见了啊。”许谦之表情出现一丝波动,手指越发握紧了扶手。对着他露出一个极其浅淡又乖巧的笑容。
云花发丝微乱,身上穿着的衣服染着吴国士兵的鲜血,他微微抬起眼,看向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
云花脸上当初的稚嫩清秀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因为行军打仗留下的深色肤色以及坚毅的神色。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为了给他抢食所以任人毒打的哥哥了,他如今是凶煞可怖的杀神。
而许谦之也不是那个因为手被木屑刺破,便会哭着找哥哥哭诉的许二了。
再次见面,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云花眼神锐利宛如一只休憩的狮子,在扫到他空荡荡的裤脚时,他表情微微变化了一瞬,也只是一瞬。
“小二,你长大了。”云花仔细打量了他,脸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痕,将他英俊的脸,毁得半点不剩了。
“兄长,也变化了好多啊。”许谦之朝着他走近,丝毫不害怕他的凶名,倒是帐外竖着耳朵的将士们,提心吊胆地注意着帐中的动静,生怕他们的小军师遇害。
云花咧嘴笑了一下,不再说话,沉默颓废的样子,很像是一个投降的败军之将。
“兄长以后会和我一起辅佐主公,对吗?”说话间,许谦之已经走到他面前,为他倒了一杯茶,尽管他在努力伪装成冷淡的样子,可是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云花接过他的水杯,一饮而尽的,喉结滚动间显得越发狂傲不羁了。
“当然,我已经降了,我和小二都是乱世苦过来的人,谁给一碗饱饭,那便是我的主公。”云花脸上的不光有那个几乎横跨整个脸颊的伤口,还有许多细细小小的伤疤,看着真的再也说不上一声帅气了。
“兄长,若能这么想,便是我的好兄长了,我会与主公说,定不会亏待兄长。”许谦之表情放松了一瞬。
“小二如今已经出人头地了,是算无遗漏的许先生了。”云花盯着他的脸,那炯炯有神的表情,压迫性十足的眼神,如同变成了实质一般,在许谦之脸上刮着。
可以百军面前云淡风轻的军师此刻却有些红了脸颊,他似从那种隐士高人的形象中脱离出来,颇为腼腆地说道:“兄长才是真英雄,威名谦之景仰已久。”
“景仰?”云花琢磨着两个字,目光锐意如刀锋地盯着许谦之,大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