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恶魔掌心里的盲眼病美人 第16章

野狗是认主人的。一旦离开主人,野狗是会死的。

看,很简单吧,就是这样的方法。

回到百里家后的第一年,他反抗了无数次,也被百里棘笞打了无数次。第二年,他养好了浑身的伤,温驯沉默,不再试图逃离。

第三年,他参加了百里家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他从高高的回廊上缓步走下,肃穆的黑礼服,狰狞的银手杖。所有人都看着他,百里棘也在看他。

百里棘娶了三房太太,生了很多儿女,儿女又生儿女,但百里棘总觉得没一个像自己。看着他,百里棘笑了,说:“真像。”他也笑,摘下礼帽,恭谨欠身,“晚上好,父亲。”

没有名字的野狗死了,借尸还魂的是百里明。

就算时隔多年,他终于找到了男孩,但背弃誓言又抛弃主人的他,还能妄想再回到从前吗?

百里明缓缓睁开眼睛,耳边喧闹的杂声逐渐变成清晰的人声。

“明董……明董你醒了?”叶秘书满脸兴奋,“您稍等,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不必了。”他平静地问,“这次是多久?”

叶秘书略一犹豫,如实回答:“三天。”

他点点头,“又变长了。”

“团队已经在想办法完善治疗对策了。”叶秘书安慰道,“您先安心休养,其它的都不用担心。”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医生有跟你说过我的末路吗?”

叶秘书一怔:“……末路?”

“丧失人的知性,沦为真正的怪物。”男人侧过脸,黑洞洞的眼睛像吸纳着光线,“到那时,我大概会迎来比死亡更悲惨的下场。”

平平淡淡的语气,好像说的根本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叶秘书像胸口被重击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能和那孩子多相处,好让病情有所缓和,但我根本不在乎。”

叶秘书嘴唇颤抖,“不在乎……是什么意思?”

“是死是疯,我都无所谓。”男人鸦睫一低,阴影忽闪在惨白的皮肤,透出冷瓷般的脆弱。“我只是放心不下那孩子,万一我不在了,他又成了一个人。”

和楚夭寻重逢那天起,他就做好了离别的打算。绝对不能走到楚夭寻面前,必须彻底隐匿在阴影里。

但是,自以为千锤百炼出来的一颗石头心,只为深夜里少年轻轻一句思念母亲的孤独呓语,就轻易溃散成飞灰。

想守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天,自己一度产生真实的错觉,或许他们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让自己在走向末路之前,重拾作为人的幸福,哪怕只有一次。

“走吧,跟我去见一个人,他对那孩子会很重要。”

百里明淡声命令,漆黑的背影沉静如深渊,好像永远不会生出一丁点儿脆弱的情绪。

叶秘书还没来得及劝阻,他已经大步走出了安全室。离开这里,他又是令人悚然的百里家家主,铜墙铁壁,凛然威严。

*

“叮€€€€”

清晰的邮件提示音。

楚夭寻摸索着去找手机。这个手机是前些天机构寄给他的,好像是和某个人工智能研究室合作研发的新品,专门为视障人士设计,而他又幸运地成为第一批试用者。

有时候楚夭寻真的怀疑机构是不是只有自己这一个帮扶对象……

“星星先生,请帮我读一下好吗?”

星星先生是这款手机搭载的智能语音助手,本来叫Luminosity,有表示恒星等星体光亮的意思,所以楚夭寻给它起了这么一个昵称。

星星先生应该是很特殊的AI。

因为,叶秘书特意叮嘱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向星星先生寻求帮助,星星先生时刻能听见他的声音,为他实现所有愿望。

这话说的,好像……好像星星先生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真实存在的人。

很快,星星先生就读取了邮件内容。楚夭寻听着,秀气的眉逐渐惊讶拧起。

这……这不会搞错了吧?他竟然被邀请去参加近期要举办的一个香水展。

这个香水展规模很大也很有名,是专为新人调香师打造的平台。到时候,会有很多调香师带上自己的作品来参加,向业界展示自己的才能。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品牌慧眼识珠,还能认识一些很厉害的调香师前辈。

可自己明明不是什么调香师,为什么这个展会会想到邀请自己呢?

“……如果您确认想参加,请在今天之内回复,谢谢。”

星星先生念完了最后的重要提醒,而楚夭寻也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迅速做出了决定。

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朋友说她就是喜欢看攻被铁链锁起来的戏码

第13章 初试

三天后,香水展官宣了今年参展的调香师名单,刚一发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和往年一样,名单上共有二十位调香师,几乎都是近年来在业界初露头角的新秀,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楚修榆。

楚修榆刚出道那会儿,就为自家化妆品公司美世设计出了一款甜美独特的商业香,一上市就成了当年的爆款,至今还能保持很高的销量。

楚夭寻的名字横亘在这些小有名气的调香师里面,格外陌生又突兀。几个大型香水网站和论坛都围绕他这个籍籍无名的参与者,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这个调香师很有名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不会是什么刚从国外回来的大佬吧?国内还没怎么宣传过。】

【无所谓,反正我就是冲着美世的新品去的。】

【我也,我是楚修榆老师的死忠粉,超级期待他的新作品。】

【姐妹们我吃瓜回来了!这个楚夭寻还真有点来头,还是和你们最爱的楚修榆老师有关系哦!】

【别卖关子了,快点展开涛一涛。】

【营销号都发了,有人扒出来,爆料说楚夭寻是楚修榆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和楚家断绝关系了。】

【真的假的,这传言靠谱吗?】

【当然,这是楚修榆的好朋友透露的,他说楚夭寻一直嫉妒他哥哥的才能,动不动就和哥哥吵架,还挑拨离间,和家里的关系闹得特别僵。】

【啊这,楚修榆老师好可怜,他做错了什么……】

【楚修榆老师是国内名校的化学本科毕业,又去了法国的专业院校留学三年,他弟弟凭什么嫉妒这么一个既有天赋又努力的人?】

【就是啊,一个连作品都没有的新人,竟然还腆着脸皮去参加这样的展会,主办方也是有病,怎么会邀请他来,是故意想制造话题吗?】

【呵呵,到时候我们就等着看笑话好了。调香师从来只凭作品说话,硬挤进展会又怎么样,拿不出好作品,今后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抬头了。】

随着展会的临近,网上的议论非但没有止息,甚至还越发沸沸扬扬。就在这当口,一直没发声的楚修榆终于发了条微博:

【“最近我也听到了不少有关我和我弟弟的传言,作为调香师,我希望大家还是能多多关注作品本身,也恳请大家不要再讨论下去了,我不想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

在现在的新人调香师里面,楚修榆算是最有人气的一个,颜值高会营业,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表现一直很活跃,吸引了不少粉丝。微博一发出来,当天就破了万转,冲上热搜榜。

翻看着超话广场里,那些香圈的博主、大V对自己一水儿的夸赞,还有粉丝对楚夭寻的各种骂声,楚修榆得意地笑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瞎子能混进展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小瞎子永远别妄想能和自己争。

玩意儿只配是玩意儿,就算他离开了楚家,也不会有机会出人头地。小瞎子如果够识相,听到外界议论如沸,就该主动退出,别到时候自取其辱,下不来台。

所幸楚夭寻压根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些日子,他一门心思沉浸在各种香料和香精里,一边废寝忘食地恶补调香知识,一边不断学习,反复尝试。机构为他送来了常用原料、器材和声音辅助设备,能帮助他顺利完成调香。

现在,调香对他而言,是他眼前唯一能抓住、也必须抓住的谋生技能。如果他能在展会上表现出色,也算是正式踏进调香师这扇门了。

*

浴室的水声淅沥停下,少年洗完澡出来,身上冒着温热的沐浴露香气,皮肤粉粉白白,像刚出笼的奶包子。

“星星先生。”

低沉悦耳的电子男声立刻应道:“我在。”

楚夭寻把自己裹进软被里,“我要睡了,帮我放一支钢琴曲。”

“了解。”

一会儿,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淙淙流淌。在美好温暖的C大调和弦里,楚夭寻酝酿起了睡意。

睡不着。

少年翻来覆去,两只细嫩的脚在床单上划来划去,乱糟糟的褶痕,乱糟糟的情绪。

白天里,他满心思都扑在调制香水上,倒也匀不出心思去想别的。可夜阑人静的时候,大脑有了余裕,那些克制着不去想的事情,就会趁虚而入。

不知道小明哥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新工作,有没有好好生活。

先前,叶秘书担心他会生气,还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他的导盲员实在有难言之隐。但全然没有必要,他早就想明白了,自己只是把小时候经历过的事又经历了一遍。

对他郑重承诺的哥哥都可以抛下他,仅是把照顾他当成工作的导盲员为什么不可以。

反正迄今为止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要和妈妈一样,依靠自己的本领活下去。

就算身边无人陪伴,也要很好地活下去。

*

终于,展会迎来了开幕的那天。极简工业风的会场里,分布着二十位调香师的展位。

几乎每位调香师背后都代表着不同的美妆品牌,他们的展位也都结合相应品牌形象进行了精心设计,各有亮点也各具特色,衬着冷硬灰色调的会场,更加抓人眼球。

只有一处是个例外。

在里面最偏僻的位置,有一个展位简陋到连基本的装饰都没有,简简单单一张桌子,上面只摆放了香水和试香纸。

少年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乖巧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身形本就细瘦伶仃,衣饰也朴素。因为这些日子嗅闻香料太过频繁,鼻子有点不舒服,还特意戴了口罩出门。

如此一来,小脸儿被遮了大半,只露出两扇长睫毛。整个人和展位一样,简直不起眼到会被忽略。

参观者和媒体逐渐多了起来,其他调香师的展位前聚满了人,镁光灯“喀嚓”闪着银光,参观者们嗅着试香纸,兴致勃勃地交流感想,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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