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后遗症 第30章

骆婆婆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来,嗓音和缓:“我路过寺庙,都会去拜拜菩萨,希望小裴这一辈子,苦已经在前面吃尽了,后面的路都不要再受苦难。

要是菩萨真的保佑了,这里面的钱用不上,那存下来,当成小裴以后的老婆本也很好。他一个人在这世上来来去去,没个牵念,太孤单了。”

贺闻溪刚想点头,动作忽然滞住,顿时觉得手里的存折格外烫手。

又有点懵。

四舍五入,我在帮裴厉保管着老婆本?

第24章

出于莫名的责任感, 从骆婆婆家出来,贺闻溪不由开始回想,裴厉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学习上肯定是没有的, 小考的成绩大致排了一下, 裴厉毫无悬念的又是第一, 各科老师对他放心到了见他在语文课上写数学作业, 还会夸一句他画的圆很标准的程度。

感情上,好像也没有,他们现在每天上课坐在一起,中午晚上吃饭也一起, 回家之后依然一起,喜欢裴厉的女生很多, 但他没看出来裴厉关注过哪个女生,或者说, 裴厉很少关注周围的人, 男生女生都一样。

踢了踢路上的一块小石头,贺闻溪双手插在口袋里, 外套的衣领处有一抹红色涂鸦,穿在身上,少年感更强了。

想起另一个可能出现的困难, 他问走在旁边的裴厉:“最近‘午夜飞行’生意好吗?营业额怎么样?发得起工资吗?”

裴厉不知道贺闻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依然认真回答:“最近生意比以前好, 穆大哥请了人来探店,又买了推广引流,小帕在抱怨每天调酒调到手酸, 老板还不加工资。”

生意好就行, 这样裴厉就不会突然失业。

捏着口袋里的存折, 贺闻溪心想,看来这个存折,他应该要保管到高三毕业,裴厉上大学的时候了。

周日上午下了半天的雨,过了午后,难得见到太阳,贺闻溪的朋友圈里,彩虹的照片直接刷了屏。

姿态懒散地坐在裴厉房间的地毯上,贺闻溪套了件白底红色涂鸦的连帽薄卫衣,语文书倒扣在腿上,却十分不务正业地在跟江颂一起打王者,手边还摆了一杯没喝两口的果汁,和一盘徐姨新研究出来的甜点,生活十分安逸且堕落。

在确定裴厉的不排斥后,每次下了晚自习回家,贺闻溪只有听见隔壁开门的动静,就会快速把作业堆在一起,叼着笔大摇大摆地去裴厉的房间。至于周末,更是彻底扎根在了这里。

以至于现在裴厉用书桌时,已经会习惯性地给贺闻溪留出一半的使用权。

抽空抬头看了看正在认真刷题的裴厉,贺闻溪屈起长腿,感慨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比如,现在在没有裴厉气息的地方,他就完全没耐心待下去。

又思维发散地想到,怪不得在任务世界,Omega出现发情热,都是靠Alpha一咬搞定,直接在腺体里注入信息素。

不然像他这样,想尽办法碰一碰贴一贴,蹭一点信息素,拖到第四天了,还是时不时地能感觉到一点余热,太磨人了。

一连输了四把,游戏体验感属实极差,在江颂极力的挽留中,贺闻溪依然冷酷地退了游戏。

他靠着床尾,打了个哈欠,一不小心,又把主意打到了身后这张床上。

裴厉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贺闻溪猜他睡眠质量肯定很好,一觉就能支撑整个白天的精力消耗,明明是下午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偏偏裴厉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还能一心二用,同时解枯燥的物理大题,看不出半点困意。

既然裴厉不睡午觉,床空着也是浪费。

贺闻溪转过身,盯着整洁的大床,想,那他睡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关系?

裴厉将最后的答案写在纸页上,正好英语听力的内容也播完了,他拿过旁边的题册,将十五道听力题挨着勾选完。

刚准备翻物理题的答案解析,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贺闻溪打游戏时,要不戴耳机,要不就直接把音效全关了,但他习惯自言自语和嘀嘀咕咕,比如“把手机扔地上随便踩踩,都比你打得好!”“上官婉儿被你选了才是千古奇冤!”“小学生为什么不去补课学拼音,非要来影响我的游戏体验?”

但这两三分钟里,身后安安静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裴厉摘下耳机,偏过头,就发现语文书还在地上,果汁和甜品也好好摆着,甚至连手机都仍在地毯上,只有人不见了。

正猜测贺闻溪是不是出去了,这时,似有所感一般,裴厉往后看去,就见他的床上,浅灰色的被子隆起,形成了一个侧躺的弧度。

似乎是嫌热,床脚的位置,有瘦白的脚从被子里露了出来,脚踝处圆骨凸起,有种精雕细琢的美感。

裴厉静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将房间开着的窗帘拉上,阳光被阻隔,室内暗了下来,他脚步极轻地走到了床边。

没了刺眼的光,贺闻溪原本挡着大半张脸的手拿开了,留下浅淡的红印,他睡得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几缕乌发贴在光洁的皮肤上,唇色艳丽,呼吸平缓,睡着睡着,还会像幼猫一样,轻轻去蹭枕头或者被套。

裴厉以前在孤儿院时,很讨厌别人碰他的床。

但此刻,看见贺闻溪裹着他每天夜里都会盖的被子,睡在满是他气味的床上,心里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有种被暖融而奇妙的情绪灌满的错觉。

又像是封冻的地面被绒绒的春草破开,心尖竟然毫无缘由的发软发痒。

裴厉不知道自己在床边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情不自禁,裴厉折下腰,手迟疑地落在贺闻溪湿润的嘴唇上方,滞了一瞬,又缓缓上移,最后在额前停下,将贺闻溪汗湿的几缕头发轻轻拨开。

离五一节的文艺汇演只有最后十天时间,因为汤锐退出了舞台剧的排练,摄政王的侍卫这个角色空了出来。

让临时顶上来的人记台词记走位,时间上肯定是来得及的,但就是这个愿意出演的人不好找。

“五一节放完假回来就开始半期考试,这一波教材所有内容都学完了,半期考跟期末考没什么差别。”江颂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我现在打王者都找不齐开黑的人,谁会想不开,不抓紧时间背知识点,来背我们的剧本台词?时间还这么紧。”

几个人坐在多功能教室里,一起发愁。

彭蒿来排练还拿着英语作文在背,背完两句,出主意:“厉哥是摄政王,溪哥是王储,江颂是老国王,我是大臣。厉哥和溪哥肯定不能一个人担两个角色,要不我和江颂试试看能不能双担,把侍卫也给演了?”

罗轻轻被启发了,一拍掌:“也不是不可以!你们翻了那么久剧本,台词都有印象,背起来很快,走位也熟悉!”

贺闻溪正在用手机玩扫雷,插话:“既然都双担了,罗轻轻你又当编剧又当导演,再演一个侍卫,可以三担。”

罗轻轻一愣,下意识反驳:“可我又不是男生。”

玩到了后半局,一不留神就会点到地雷,全军覆没,贺闻溪不敢下手,直接把手机递给了裴厉,让他帮自己通关,然后抬起头道:“试试反串?你身高足够,比我们班好几个男生都高,再把长头发用侍卫的帽子遮一下,问题不就解决了?”

江颂兴奋地拍桌子:“对对对,罗轻轻你自己上,台词走位肯定没问题!”

施微也激动起来:“对啊轻轻,你穿上演出服肯定比谁都帅!”

罗轻轻还是有一点迟疑,她原本只准备好好当幕后。

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贺闻溪又给出一个理由:“我们整个剧全是男的,我们班女生虽然少,但都很优秀!“

“没错,”罗轻轻立刻就上了头,“我演!”

五月二十八日,虽然第二天还要上一天课才能等来五一小长假,但从下午开始,整个学校里就没几个人能看得进书了。

老师见上课讲了也是白讲,干脆粉笔一丢,宣布这节课自习。

日常的时间几乎都被上课和考试占据,难得的一次文艺汇演,就是高中枯燥的生活中溅起的最大水花。

“五校共进群”里,聊天信息刷得飞快。

【你相信光吗:为什么还不开始!离文艺汇演竟然还有这么久,度日如年莫过于此!】

【烧烤很好吃:四中的人确定今天晚会裴厉和贺闻溪要上吗?要上我就扔了一中的校服,悄悄混进你们学校!】

【物理一百我五十:确定要上,据说是一起演舞台剧!】

【烧烤很好吃:卧槽卧槽啊啊啊这是什么梦幻惊喜!两个帅哥演话剧!我要不能呼吸了!谁能借我一件四中的校服我叫她祖宗!】

【七中吴彦祖:裴神演话剧?不可能吧!跟他对戏的人要是忘词,不会羞愤欲死吗?我以前去问过裴神一道题,讲了两遍我没听懂,裴神就静静地看着我,我差点羞愧到原地自裁!】

夜幕初挂,致明大礼堂早已灯火通明。

后台,贺闻溪正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翻剧本。他已经穿上了演出服,被江颂嘲笑说像是国王登基前,还在努力背演讲稿。

贺闻溪没空理他,皱着眉跟裴厉叹气:“我要是上去忘词了怎么办?”

虽然以他的记忆力,想忘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凡事就怕万一,要是真忘了,那就太尴尬了!

裴厉正在调整袖口,安抚道:“我会提醒你,或者,我们可以跳过那段台词,临时编对话。”

“你们是不是忘了编剧还在这里?当着我的面说要改我的台词,真是道德的沦丧!”

罗轻轻换上了修改过的侍卫服,施微正在帮她把头发盘上去,藏进帽子里。

她长相属于妩媚那一挂,但穿上男装后,格外的英气。照了照镜子,罗轻轻自己对这个造型十分满意:“啧,我可真帅!今天晚上之后,我必能姬圈出道。”

一个舞蹈节目结束后,猩红色的帷幕缓缓合拢,将舞台上的情景挡得严严实实。主持人说完串词后,开始报幕:“接下来,有请高二一班为我们带来舞台剧,《刺杀洛伦佐》!”

掌声响了起来,中间还夹着不少欢呼声。

古典乐从音响中流淌而出,气氛因之一变,画外音也适时响起。

“奥地利女大公肩负着促使两国停战的重任,不远千里来到法兰西,嫁给了国王,并顺利生下了王储西泽尔。然而,在联姻前,国王已经与公爵夫人生下了一个名叫洛伦佐的孩子。

公爵夫人想让国王承认洛伦佐的血统,但国王迫于奥地利的压力,拒绝了公爵夫人的请求,只答应以王储伴读的身份,将洛伦佐接入宫中。

很快,洛伦佐和西泽尔在充满诡谲阴谋和复杂矛盾的宫廷中,成为了最投契的知己和最亲密的玩伴。

十二岁,洛伦佐跟随母亲离开王宫,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十年之后……”

幕布缓缓升起,背景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条通往郊外的林荫小道,舞台上,西泽尔与洛伦佐擦肩而过。

洛伦佐回到王都后,重新获得了王储西泽尔的信任,两人依然和幼时一样,一同看书、射箭,讨论事务,参加宴会。

历经沉浮的老国王看出了洛伦佐的野心,将他招去,警告他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不要一时迷障,做出后悔莫及的事。

洛伦佐却告诉老国王,他才是那个唯一能执掌法兰西黄金权杖的人,他想得到什么,无人可阻,就算是国王也一样。

老国王气急攻心,颤着手指呵斥道:“你这个€€€€”

还没有说完,便晕了过去。

帷幕再次落下。

扮演老国王的江颂冲下台,抹完汗,立刻按着自己的人中:“救命,他们两个每次排练都跟背台词机器一样,怎么一到台上,气场就这么吓人?刚刚厉哥最后看我那个眼神,又疯又冷,我特么冷汗都出来了!恨不得马上告诉他,好好好,不就是王位吗,我马上就给你!”

彭蒿听他这么说,握着道具剑的手有点不稳:“我一会儿就要去杀厉哥了,等我杀完,再来跟你交换一下经验感受。”

施微正在念旁白。

“国王年迈,很快重病不起,弥留之际,命令自己的心腹大臣,去刺杀洛伦佐,永绝后患。”

一幕幕的场景过去,礼堂中十分安静,众人逐渐沉浸在了满布着阴谋与杀戮的剧情里。

“……洛伦佐在老国王去世后,立刻派人包围了王宫,那一晚,王宫火光燃夜。黎明初起,洛伦佐以摄政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原本的王储西泽尔,却不知所踪。”

帷幕再次缓缓拉开,大屏幕中显示着一个以金红色为主要色调的房间,陈设装饰格外奢靡,舞台上,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

王储西泽尔再次出现在了舞台中央。

他披着华丽的天鹅绒斗篷,深红色的绶带斜斜垂落,襟前的祖母绿宝石晶莹如欲滴的清泉,而他头顶的冠冕镶嵌着无数异色宝石,流光溢彩,华贵至极。

当聚光灯自他头顶上方落下,眉眼神情尽数展露无遗,这一瞬,一切华美服饰都沦落为衬托,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切与骄矜高贵有关的形容词,都有了载体。

连周围的浮尘都被点亮。

一片寂静的观众席上,传来了明显的抽气声,以及短促的尖叫。

仿佛担心自己的声音,会惊醒这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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