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恩泽大长公主吃瘪。老太太越活越回去了,在东宫,大过年第一天凭着身份年龄训诫太孙妃。
不过她们这太孙妃也非等闲之辈。
都是被惯大的,不过如今看,太孙妃略显一筹。
黎南珠招呼大家吃席吃菜,特意让下人把口味清淡好嚼的放老太太跟前,可以生气,但吃饱了气。
下午三四点就结束了,众人行礼陆陆续续出宫。
东宫一片狼藉,太监宫女都收拾。
黎南珠也累的不成,捶着腰,让祝灵给他拿轻便的衣裳他换下,“再要一大壶热水,前头应该也忙完了,我和年年泡泡脚。”
“你看着给大家发个赏钱。”
昨天年三十时,黎南珠就发过一次红包。不过今日忙完,他累,底下人更辛苦,就觉得再发钱,但这些御下的手段得交给祝灵去办。
升米恩斗米仇,怎么给恩惠也是一门学问。
他在东宫那就是顶尖的,不给钱,底下人也不敢造次,但祝灵擒娇不一样,都是昭州来的,宫里生,又是年轻小姑娘,黎南珠得给两个人做靠山,让两人在东宫立足。
伺候太孙妃的贴身宫女,和管东宫的大管事,不一样的。
也幸好俩人聪明,也有志气,不然想扶也扶不起来。
没一会历延年回来了,外衣脱去,脸是白的,黎南珠知道年年喝酒不上脸,这会脸白那就是量多了些,他伸手去摸,果然是热的。
结果手就被历延年手给捂住了。
他的手还在年年脸上!
四手连捂历延年的脸。
黎南珠逗笑了,说:“怎么了这是?”
“阿叔,我打了八辈子灯笼才找到了阿叔。”历延年眼神亮了有些过分了。
黎南珠:……
他说的话,那是没什么保密性的,年年知道了,那估计第一批命妇出宫,没多久外头也耳闻了。
“阿叔,又漂亮又大方又善良。”
有的他没说啊,善良他没夸自己。黎南珠看小孩还给他加戏,肯定是喝高了,不由哄说:“那当然了,你阿叔,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阿叔,阿叔,阿叔……”
黎南珠招呼人扶着小醉鬼,到海棠榻上坐,小孩也是乖乖的坐在那,并不耍酒疯,只是坐了会,又说:“阿叔,你别大度贤惠,东宫里就你我二人,谁也不要。”
“我下午给你背了锅。”这不是早说好的嘛,提起这个。
等热水上来,擦洗过脸,喝了解酒汤,历延年总算是清醒一些,黎南珠见了就欠嗖嗖凑过去逗:“小年年,你喝醉了,刚说了好一通了不得的话。”
历延年醉酒后有记忆的,他说了什么都记得,仔细一回想,并无出格€€€€阿叔肯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阿叔,我都记着。”
黎南珠:“不好骗了。”
“阿叔你骗吧。”
“……这还怎么骗的下去!”黎南珠‘谴责’年年一顿,见小孩有些懊恼,肯定是后悔自己说都记着。
这孩子,哄着他玩。
黎南珠便凑过去,笑嘻嘻说:“你刚在前头听到打着灯笼找八辈子,那你听没听到咱们俩恩恩爱爱,你爱我爱到整日粘着我不撒手呢?”
历延年脸就涨红,耳根子都红了。
“哈!”小郡王快活了。
还是这么不经逗。
中午席吃的长,人不太饿,到了七点左右,黎南珠才有饿劲儿,他一开口喊,擒娇就说:“主子,偏厅摆了饭,我自作主张点的,想着您中午吃的腻了些,要了粥和小菜,还有面条。”
黎南珠听到面条眼睛亮了下,“擒娇不错嘛。”
“早上主子吃面条时,眼睛都亮了。”擒娇也记下来了。
早上那碗卤牛肉拌面味道确实极好,黎南珠嗦了一口就爱上,就是早上吃的有点赶,没好好品出味来。
黎南珠这会饥肠辘辘,光喝粥肯定不行,一小碗牛肉面不错。
太孙和太孙妃用了饭,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
明日还有活动。
黎南珠:摆烂吧。
不过之后活动都比较‘松散’,没祭祖那么隆重和赶了。年三十初一是皇亲国戚宗族,之后就是朝臣了。
一般过年,朝臣是不给皇子走动拜年的€€€€哪怕是出宫建府的皇子,要是没沾点亲戚关系,容易被参‘结党营私’。但太孙不一样,能见朝臣,而且元和帝有意让太孙认认臣子,接手政务。
徐宁那事后,外头臣子都想搭上太孙的船,可苦于找不到机会。
现在过年倒是有机会,但小官也钻营不上来。所以说,想要翻身连越好几层门第,往热门挤,是挤不上去,只有以小博大,赢了泼天富贵,从龙之功,输了€€€€
有人怕,动摇了。也自然有人不怕。
梧州周氏一族,四百年的望族,是出了名的诗书世家,男儿郎不入世,不做官,不科举,不为功名利禄奔波,不是俗人。
饱读诗书的周家男儿郎,会周游讲学,还会将周家藏书贡献出来,让贫寒读书人抄书,有书可读。
在梧州,乃至在北方的读书人心里都是很有威望的。
可这些读书人百姓不知,周家这样高洁不慕名利的世家,家中嫡女庶女,皆是嫁给做官的。最出名的就是有着才女之称的长女,嫁给了当时的睿亲王做继室。
不过如今睿亲王成了伯爷。
“京中如今情势不好,元和帝很信重太孙与太孙妃,几次挑拨试探,没什么效果。”
“黎南珠皆化了过去,因为徐宁的事情,朝臣一大半心都归了太孙毕竟是正道。现如今,就六皇子还在虎视眈眈,七皇子九皇子不中用,十二在宫里目前看不出什么。”
周显听到‘正道’二字,便眼底阴鸷,说:“元和一脉算什么正道,身上流着一半南蛮的血,别以为几百年过去了,没人记得。”
“大历真正的正道……”
在他们周家。这是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张牌了。周显要的不仅是从龙之功,更是匡扶正位,这大历以后的主人姓历也姓周。
“你继续说。”
幕僚道:“流传开的《平凡录》,黎家在百姓心中声望很高,现在动手针对黎家,大公子,时机未到。”
“鄙人看,还是要从内部下手。黎南珠若是动怒与太孙离心,再之后挑拨,黎南珠若是有个万一,南昭王肯定会发怒,届时才是好下手的时机,牵一发动全身,这个一发,在下看在黎南珠身上。”
元和帝铤而走险用黎南珠扶持太孙,这也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这个我知道,死士报过,黎南珠身边太多高手了,又在宫里接近不得。”周显如何能不知,只是这法子难办。
幕僚喜色,说:“大公子,不必急求,徐徐图之,待假以时日,大事自成。”
周显一看幕僚脸色,就知道幕僚已经有了算计,温和宽厚道:“先生请说。”
“大公子,鄙人有一记,借力打力,还要伯夫人出面。”
“大公子放心,定不会牵扯出夫人的。”
周显对妹妹被牵扯出来无妨,若是能借此扳倒太孙夫夫,想必妹妹也甘愿奉献的。
幕僚见状继续道:“听闻,太孙妃善妒,太孙怕之,东宫无侧室屋,天下皆知。伯夫人可借此做文章,只需提一下太孙纳侧妃之事€€€€”
“历延年那窝囊劲儿,谁都知道依仗黎南珠,肯定不会惹怒黎南珠纳侧室。”
“大公子,意不在此。伯夫人提完后,便退了。鄙人听闻,黎南珠在为苏家女挑婿,而中宫皇后则是嫌恶慎郡王妃出身低微,有意将苏家女给七皇子纳为侧妃,这桩事,借的就是皇后慎郡王之手,我们只要推波助澜……”
周显现在听出来可行来。
“苏家女如今十九岁,年纪不能耽误,鄙人猜测,过了年天气暖后,黎南珠便会再举办宴会,太孙妃喜好马球,京中人人皆知,东宫不好下手,赦天别庄有机会,只需要下药……”
周显听完觉得可办,黎南珠强势,咄咄逼人,可天下男子谁不想多要几个红粉知己,到时下了药,苏家这等身份门户,岂能忍了下去。
再者,太孙之位,即便是有了正妻,可黎南珠是哥儿。若是苏家女因此诞下一子,事情才好看了。
那时是皇后是慎郡王是苏家的问题,谁能猜到怀疑到睿伯府和周家呢?
妙啊。
“速速安排,让死士去伯府传话。”
周显末了还想,这计是好用,但黎南珠不是个按常理行事的人,怎么才能让黎南珠出宫打马球,还有皇后和慎郡王那边,也要煽风点火,环环相扣,才能成。
岂不知,他担心忧愁的点,真的不用他忧愁什么。
因为黎南珠本来就计划要去打马球€€€€他嫁人后在东宫已经宅了快大半年了。小霸王生性好动,坐不住太久的。
至于皇后和慎郡王本来就打着苏芝主意。慎郡王这个渣渣,曾经还跟他母妃说:“表妹年岁大了,再拖下去,京中子弟谁会求娶?”
皇后听闻后心里一动,本来对黎南珠替苏芝挑夫家的急躁,这会就冷静下来了,不急了。
若是以前苏芝还年轻漂亮,那做侧妃是辱没了外甥女,可到外甥女二十了,那就不算辱没了。
如何不成?
因此这去赦天别庄打马球这事,不光是背后黑手在期盼,黎南珠也期待,苏家苏夫人也盼着,皇后慎郡王这会倒是不知道没期待,可有人撺掇的。
这样几方盼望下,很快就出了元宵,年过完了。
不过天气还冷,加上太孙妃忙碌了整个年€€€€他要迎来送往、同妇人们交际应酬、吃吃喝喝,也是很累人的。
年一过,黎南珠像是长在了寝殿床上,跟年年说:“我得好好睡十天半个月,把我这段时间忙碌亏欠的觉补回来!”
因此睡了大头觉。
等到了三月春分时,本来日子天气合适了,黎南珠也想到出去玩,但圣上说今年要作春耕,让太孙替他去。
春耕节是每年入春,选个天气晴朗好日子,帝后在郊外皇庄上,穿着农衣,带着朝臣百官、皇家子弟,在地里耕作。
为的保佑大历百姓今年土地上有个好收成。
就是一种祈祷仪式。
今年四月,历延年就正式成年十八岁了。从渠州水灾,到过年的祭祖,东宫宴客,百官能看出,圣上渐渐在放手,把担子交给太孙接管。
若是之前是猜测,那让太孙春耕,那就是摆在面上的了。
这种期盼,黎南珠自然不能说他不去他要去玩,这就不像话了。反正是出去,就当透透气,再说向老天爷祈祷,保佑百姓们有个好收成,黎南珠也乐意做。
于是春耕仪式忙了大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