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音抽了抽嘴角,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少爷我自己都还没媳妇呢,你想得倒是远,快去给少爷送信去!”
长吉夸张地‘嗷’了一声,一溜烟地滚出了院子。
苏长音望着自家小厮离去的背影,颇有些无语。
但不管如何,这封信送出去,他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
连着奔波了一整天天,苏长音早已身心俱疲,此时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钝重感一下子涌了上来,唤来下人备好汤水洗漱,也不用膳,就这么躺在床上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苏长音都宅在家中。
这日清晨,窗外旭日升起,隐隐约约的鸟鸣声开始扰人清梦,苏长音困顿到不行,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忽然察觉到床边有一道视线正观察着自己,一股温和清香的气息萦绕鼻端,他下意识睁开了眼,一张无限放大的面孔怼在自己面前。
!!!
苏长音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之快还差点和对方撞上,待看清来人,顿时有些黑线:“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令无芳。
令无芳直起身子,曦光流转在他俊朗的鬓角眉梢,风流若刀裁,只见他挑了挑眉,轻笑道:“自然是来看我师弟是否完好无损,有没有被大理寺的那群人磋磨了去。”
苏长音道:“我好着呢,你是怎么进来的,长吉也不拦着点,我还睡觉呢!”
这么大一张脸怼面前,差点吓死他了。
他刚抱怨完,就听一道温润的声音自令无芳身后响起:“苏贤弟莫气,我与令兄皆担忧你的安危,这才说通了小厮进来,并非有意打扰。”
伴随着话语,一道人影自令无芳身后走出,正是同僚薛贵。
苏长音大吃一惊,“薛兄,你怎么也来了?”
薛贵刚才一直站在令无芳身后,被令无芳高挑的身形挡着,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薛贵相貌虽然平凡,但架不住他一直笑意盈盈,像个亲切的邻家兄长,没有半点架子,语气更是温和如水:“前几日听院判所言,贤弟与卫大人的案子扯上关系,心中颇为担忧,正巧我上值需要路过苏府,便想顺路过来看看,恰巧遇到令兄,便一起进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苏长音,旋即露齿一笑,“如今看苏贤弟安然无恙,为兄便放心了。”
苏长音有些不好意思:“劳烦薛兄担心了。”
“€€,废话别说那么多,快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令无芳脱了自己靴子,也跟着挤上塌,“那天你被官差带走,随后院判回来只说圣上令你停职配合调查,还被大理寺少卿带走,旁的再没有别的,教我好一阵担心。”
苏长音被他挤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连忙挪着屁股给他腾出个位置。
“你慢点儿!”
薛贵没能挤上去,便左右看看,从偏厅搬过来一张圆凳过来坐下,两人期待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他,一个脸上写着‘八卦’,另一个脸上写着‘招供’。
苏长音:“……”他深吸一口气,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薛贵拢着袖子,听得眉头连皱,“仅凭一瓶药就断定你是凶手,卫丞相未免太过于武断?”
令无芳冷笑连连:“那糟老头和我师弟的爹仇大着呢,好不容易抓到把柄,不死咬一口怎么甘心?”
与其他太医不同,令无芳是正经世家大族出身,只是半路弃文从医,约莫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颇有些朝.政敏锐度。
薛贵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眉目舒展:“罢了,陛下既然没有下令捉拿苏贤弟,就是法外开恩,事情总会有斡旋的余地。”
令无芳点了点头:“如今只要找到凶手,就好办了。”
薛贵面上依然带笑,却没有接话。
那双温润的眼眸微微垂下眼帘,敛去一闪而逝的暗芒。
“对了!”令无芳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扭头问苏长音,“你那天写给我那封信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说我招惹上那尊煞神了?吓得我都不敢上值了,还连夜遣人和院判告了假。”
苏长音面容一僵,干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之前和叶大人一起查案,听闻他与院中一位未曾见面的太医有过纠葛,好似将那人认定成你了。”
令无芳一脸问号:“如歌王此人蛮横凶残,是谁脑子有病,竟然去招惹他?”
苏长音:……
“总而言之,师兄不妨多告假几日,避免与叶大人发生冲突,等这阵风头过去,叶大人淡忘此事,再复职也不迟。”
令无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任谁都不想和叶庄扯上关系,更别提忽然一个锅从天而降,不过很快他就看开了:“算了,左右师弟如今也闲赋在家,就当师兄陪你了。”
日头渐升,很快就到了卯时三刻。
因着薛贵还得上常生院当差,并没有多逗留,确认苏长音平安无事后,很快便告辞离开了,而令无芳则因为告了假,左右无事,则留了下来。
苏长音懒觉自然睡不成了,认命起床收拾齐整,拎着自家师兄去给老爹请安。
令无芳曾拜过苏高章为先生,加之苏府也不是第一次造访,一路上倒也自然,恭恭敬敬的给先生请了安,又被留下来用了早膳。宾主尽欢后,苏高章这才满意放行,放两个年轻人自己耍去。
令无芳勾着自己师弟的脖子,神神秘秘的笑道:“好弟弟,左右今日无事,不妨和哥哥一起去外头寻寻乐子。”
作者有话说:
令师兄不会被这个锅背多久的,毕竟这是苏苏的锅,还得苏苏自己背……
第16章
令无芳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脸上尽是你知我知的暧昧之意。
苏长音有些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地被拐出了府,等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望着面前的建筑,忍不住一脸黑线:“你说的寻乐子……就是这种地方?!”
他抬起头,只见面前秦楼楚馆,红袖飘香,阁楼处雕花镀金的倚栏之后,不少莺莺燕燕正娇着嗓子与路人调笑,脂粉混合着花香扑鼻而来,熏得他差点狂打喷嚏。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青楼,古代著名红灯区。
“今日师兄就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温柔乡。”令无芳从袖中摸出纸扇,‘刷’的一声展开,十分人模狗样的笑道,“保管比你前几日找的小女子要温柔多情。”
苏长音转身欲离开,冷酷无情:“不能够,至少我不行……哎呀别拉着我!”
遂又被勾着脖子往里走。
令无芳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两人一走进大堂,立刻有老鸨兴高采烈地过来迎接:“哎哟,瞧瞧这是哪阵风把令少爷给吹了过来!”
“不必忙活,小爷今日带着弟弟,把你们楼里的姑娘喊出来,要那些个清倌。”
老板这才看到令无芳还半揽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意外发现对方的相貌竟是格外出挑俊秀,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俊俏的公子,配我们流芳楼的姑娘再登对不过了!”
说罢,连忙命人将他们带到楼上的精致的雅间,随后又有□□名妓子款款走进来。
那些妓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进来后各自有条不紊,两人琴弹琵琶、两人扬袖轻舞、余下的娇笑依偎过来伺候,刹那间雅间暗香浮动,一股暧昧的气息随之荡漾开来。
苏长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端坐在矮桌之后,窘迫得耳根都红了,手脚都不知怎么安放。
正巧身旁有妓子端着酒杯要喂他,苏长音吓得连连摆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手忙脚乱接过那杯酒,闭着眼睛仰头饮了下去,壮烈得好似在喝什么毒药。
有与令无芳相熟的妓子见状,吃吃笑了起来:“令公子这是从哪里找的活宝,好生纯情,倒显得姐妹们孟浪了。”
令无芳也跟着笑了,“我这师弟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劳烦诸位姑娘主动一些,好好款待了。”
只见他神色慵懒,此时怀中也左拥右抱着两位美人,微敞的衣襟露出一片健实的胸膛,显得十分怡然自得。
与他相比,苏长音仿佛一只掉进狼窝的小白兔,倒显得比那些妓子更惹人怜爱一些。
“师兄!”苏长音恼羞成怒的瞪着他,重重摔下杯子,雪白的脸颊洇着一抹羞红,明艳得好似一团火,“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令无芳大吃一惊:“如此温香软玉的美人都没兴趣,难不成师弟当真偏好那些烈性野马?!”
苏长音:……
摔!这天没法聊了!
毁灭吧!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师兄,我对红颜脂粉并不感兴趣,那日的事情只是个误会,也无意踏入这秦楼楚馆,更不喜白日宣淫!”
谁知令无芳听了,却蹙着眉看他,“师弟,你在说什么?这流芳楼白日只卖艺不卖身,师兄带你来只是来听听小曲,欣赏欣赏美人,哪里来的白日宣淫?”
苏长音:……
卖艺……不卖身??
令无芳见自家师弟一脸吃瘪的样子,忍了忍,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开怀大笑起来。
苏长音面无表情。
总觉得他好像被耍了。
不知为何手忽然有点痒,特别想打人。
方才说话的妓子见状,连忙出来解围,笑道:“此事不怪这位公子,秦楼楚馆各不相同,一家有一家的的规矩,小公子不曾来过不知道也属正常。”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说,“我们流芳楼讲究你情我愿,断然不做勉强人的行当,小公子放宽心坐着,享受伺候便是了。”
自家师兄虽然欠抽,但小姐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既然楼里的姑娘都这么说了,再拒绝下去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苏长音抿了抿唇,乖乖坐在椅子上,不管如何,知道只是来看才艺表演的,他就放心多了。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窘迫,那些原本还想要伺候的妓子乖乖退到一边侍立着,只做些添茶倒水的活儿,十分知情知趣。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接下来果然如之前所说,真的只是欣赏歌舞而已。
不得不说,能在青楼中混下去的妓子,当真有几分看家本领,琵琶轻奏,长袖轻舞,一口吴侬软语更是酥到人骨子里。
没一会儿苏长音原本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小酒杯边喝边专注的欣赏起来€€€€这里的酒偿起来又甜又清冽,口感香醇,像极了果酒,抿一口就收不住嘴,一壶清酿很快就见底了。
苏长音看得入神,却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他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和叶庄发生那荒唐事。
而青楼里的酒,就算口感再甘甜,那后劲也是绵长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知何时,苏长音开始觉得头脑有些昏沉,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掷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虚幻叠影交织扭曲,呼吸不由微微加重。
他下意识撑着额头,喃喃自语:“等下……怎么跳舞的变成了四个了?”
不止变成四个,还有两个歪着身子,忽然朝他倒了过来。
‘哗啦€€€€’一声巨响,伴随着瓷器破裂的清脆声响。
浓重的黑影下上而下压了过来,耳边一声又一声惊呼,苏长音还来不及反应,瞬间天旋地转,被一股巨力扑着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