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好歹是朝廷重臣的府邸,这简直太嚣张了!
公冶慕说道:“是谁不得而知,但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卫严的凶手。”
卫严的案子证据不足,本就困难重重,此时突然又新的转折,势必不能放过。
苏长音本就和此案说不清道不明的嫌疑,于公于私都要走一趟。不过……
想到卫府,苏长音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卫风,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对!”令无芳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既然盗取首级的那人很有可能是凶手的话,那就和我师弟没有关系了,昨夜我师弟一直宿在王府,王爷是有目共睹的,这已经足够洗清嫌疑了,何必再到卫府去!”
他刚说完,叶庄却像是看傻子一样,冷冷瞥了他一眼:“看来令太医相貌堂堂,却是个听不懂人话的。”
“哎呀,这位公子怎么还听不明白?让苏太医配合调查是圣上的旨意,越是众目睽睽之下,对苏太医越没有坏处。”
公冶慕上前一把勾住令无芳的脖子,拼命朝他挤眉弄眼。
令无芳被他那自来熟的模样弄得够呛,臭着脸企图把人推开:“别动手动脚!”
公冶慕不为所动,甚至露齿一笑,神情十分轻快,“公子如若不放心苏太医,便随我等一起去不就得了!”
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把令无芳拖走了。
*
卫府。
如果说上次叶庄与苏长音来时,卫府的气氛是愁云惨雾中带着几分热闹,那么如今便是热闹不在,徒留一片萧条寂寞了。
几个人被门房领着往里走,整个卫府静悄悄的,不见一丝活气,就连偶尔路过的下人脸上都带着愁苦之意。
顺着熟悉的路线走到灵堂,遥遥就见前面乌泱泱挤满了人,哭声震天。
苏长音举目看去,只见声音最大的是一个穿着华服一身贵气的妇人,正由卫风半掺着伏跪棺材边,神情悲戚地哭得歇斯底里,在她身后还跪着一大片妇人幼童,看样子应该就是卫严的其余妾室与庶出的子女。、
除此之外,灵堂供桌边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身着赭紫织纹长袍,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哀恸,正是丞相卫春明无疑。
公冶慕口中啧啧有声:“哭的这么惨,看来来得不是时候。”
苏长音这才发现公冶慕竟然是天生的笑脸。
这么愁云惨雾的气氛下,他脸上的笑容半点没有变化,依旧是那么欢脱轻快,不禁有些佩服。
真不愧是大理寺的人,心脏都特别强大。
叶庄的到来令现场小小骚动一阵,卫春明急忙上前见礼,紧接着是卫夫人及其家眷。
就在这时,苏长音忽然感觉到一道尖锐的视线刺了过来,顿时背脊一凉,连忙转头看去,就见卫风站在角落处,紧握拳头脸色难看瞪着自己,眼眸中布满可怖的阴翳。
若是平时,依着苏长音向来息事宁人的性子,多半会当做看不见,但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不是没脾气的,顿时睁着眼睛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昨天的账还没和你算呢!
叶庄令众人免礼,扫了公冶慕一眼,朝灵堂扬了扬下颚。
“唉。”公冶慕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一个苦逼社畜被迫上岗的苦笑,掩着口鼻上前检查一下棺材内的尸身,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对叶庄说道,“看创口,应当是钝器所为,一刀横切,时间应该是昨晚深夜,能有条件做到的,十有八九应当是王府内的人。”
说罢,又问一旁的卫夫人:“卫大人的灵堂夜间可有人看守?”
卫夫人被卫风搀扶着立在一旁,捻着帕子抹眼泪,摇了摇头说:“并没有,只有我与几位妾室晨暮打点,到了夜间各自回去歇息,这里也就无人了。”
公冶慕摊了摊手,“这就难办了,凶手是在昨夜动的手,今儿个一早这里又叫你们一群人来往糟蹋,只怕什么线索都没了。”
“还要什么线索?!”卫风阴恻恻笑了起来,“凶手就在眼前,没想到堂堂王爷没想到竟然也会包庇凶犯。”
苏长音:“……”
不好,他的预感好像要成真了。
叶庄的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卫公子所言何意?”
“什么意思还要我说吗?!”卫风忽然上前两步,抬手指着苏长音,情绪激动的大吼起来,“肯定就是你!所有的一切的都是你做的,害我父亲自在先,与叶庄狼狈为奸逃脱罪名,昨日在流芳楼被我拆穿后怀恨在心,回来后这才设计偷走我父亲的首级!”
苏长音瞪了他一眼,十分恼怒:“你到底哪只眼睛看见的!王爷就在这儿,无凭无据,小心我告你诽谤!”
被一只疯狗不停追着咬,他再好的脾气都觉得烦了!
然而卫风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能把脑补当成铁一般的实事。
“我父亲服了你的药身亡,昨日同你发生争执后,首级又不翼而飞,断然不可能是巧合!”卫风咬牙切齿,“我只恨昨天没能亲手杀死你!”
卫风气的双眼通红,犹如濒死的野兽一样死死盯着他。
苏长音直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眼前一花,伴随着身旁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却是卫风趁众人不备想冲上来对他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苏长音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到腰上被一股力气一拉一带,下一秒就跌进了叶庄怀里,避开了卫风的危险动作。
令无芳和公冶慕则眼疾手快将卫风拦了下来,令无芳更是毫不留情,狠狠将他掼在地上,俊美的脸庞带着几分薄怒,冷笑一声:“我师弟清清白白,昨天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你还敢泼脏水!”
想到昨日令无芳就生气,抬起腿狠狠踹了卫风一脚。
卫风登时惨叫一声,捂着肚子狼狈翻滚在地。
现场顿时一片慌乱。
卫夫人当场吓得痛哭不止,浑身发抖抱着自己的儿子说不出话来,卫春明上前一步将自己侄子挡在身后,怒骂道:“令家的小子,真是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公然对朝廷命官之子动粗,还有王法吗?!!”
“王法?”令无芳嗤之以鼻,“卫丞相倒不如先说说,你那好侄子都先干了什么!”
叶庄扯着苏长音避开到一边,目光冰冷地盯着在地上痛苦□□的卫风,眼神如若在看一个死物:“原来昨天伤他的人是你。”
昨天在流芳楼,因为卫风闪得太快,叶庄只能隐约看到一闪而逝的袍角,心中虽然有猜想,直到今天才终于证实。
“早在上次,本王就说过,倘若你再敢妨碍公务,必要你付出的代价。”他轻笑一声,“究竟是本王不够言出必行,还是太过宽容,这才令你如此胆大妄为?”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飘飘得好似没有一点重量,然而冰锐杀气无声无息自他周身散发出来,令人浑身一寒。
卫春明心道不妙,连忙辩解求情道:“王爷赎罪,老臣之侄并非有意,实在是因为一片孝心才会口不择言,失去理智,还望王爷体谅。”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含沙射影般瞥了苏长音一眼:“更何况这太医确实可疑,除了他之外,至今还没有第二个嫌疑人,不怪老臣之侄会如此。”
“可疑?”叶庄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本王就直说吧,苏太医从头至尾,根本就不是凶手!”
卫严遇害的那夜,他就在自己的床上,他所有的行踪因为与自己的牵扯而变得隐秘、难以启齿,不能宣之以口。
这才造成苏长音如今困顿的局面。
一旁的苏长音听到叶庄这句斩钉截铁的话,猛然抬起头,一脸诧异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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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叶庄……竟然在为他出头?
不,与其说是出头,叶庄这句话更像是彻头彻尾的相信。
苏长音有些受宠若惊,不止他,在场众人听到他这句话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
卫风此时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痛苦,一听此言整个人就跟点燃了的炸药包一样,挣扎着就要从地上跳起来,面色狰狞:“凭什么?!”
“凭什么?”叶庄冷冷睥睨着他,“你能空口污蔑别人清白,我亦有无凭无据相信他无辜的理由……倒是你,再三蔑视本王律令,昨日又平白无故伤及朝臣,合该重惩。”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行撞柱两次,为苏太医磕头谢罪;要么挂牢入狱,身受重刑,直到诚心悔过为止。”
卫风梗着脖子直骂道:“休想!”
叶庄叹了一声,”也罢,卫公子这般烈性,一身铁骨铮铮的人,怎么会委曲求全,本就不指望你磕头谢罪……那便欠了苏太医的两下还了,再入牢狱中好好反省吧,公冶慕。”
公冶慕应了一声,上前两步。
“你、你要做什么?!”卫风只见头上一片阴影,却是公冶慕蹲下身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公冶慕虽然笑着,但是眼里并没有多少笑意,只见他上下打量,幽幽叹了口气,“王爷有令,做下属的莫敢不从,你懂的吧?”
说完,揪着卫风的头发,狠狠将他的脑袋砸在了地上!
‘咚€€€€€€€€’
‘咚€€€€€€€€’
‘啊€€€€€€€€€€€€’
两声令人牙酸胆寒的骨头撞击地面声响之后,伴随着卫风的惨呼,响彻灵堂。
待公冶慕松开手时,卫风脸色依然惨白到不见一丝血色,半闭着眼睛奄奄一息,额上更是赫然一个小血洞,青黑泛着紫色,正汩汩流着鲜血……他身子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风儿!!”卫夫人见状吓得惊声尖叫,一天连着两次打击,竟又当场昏了过去。
刹那间,惊呼的惊呼,愤怒的愤怒,一群人喊着‘夫人’‘公子’的扑上去……现场登时乱成一片。
叶庄视若无睹,只淡淡说道:“卫公子伤害朝臣理应受罚,即日押送大理寺受审,至于卫严首级一案应为卫府内人所为,即刻封锁卫府,所有人员都不得进出,除亲眷外所有下人都压入牢中!”
“叶庄!你简直欺人太甚!”卫春明怒极气极,一时间竟然忘记对叶庄的恐惧,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到底苏家的小子给你使了什么迷魂汤!不抓他归案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他撑腰,上门欺我兄弟遗孤、闹他灵堂、毁他府邸,简直丧心病狂!待我上报朝中,自去请陛下为我做主定夺,看你还如何张狂!”
“上报朝中?”叶庄微微勾唇,施施然道:“卫丞相到底是把自己看的重了,还是将本王看轻了?卫风有错在先,又妨碍公务,本王不过依律查处,至于苏太医……”
他微微一顿,冷笑道:“卫丞相口口声声指认他,可到底是真因为他是凶手,还是因着其父与你有过过节,真当本王心中没数么?”
“你、你……”卫春明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庄上前两步,逼近卫春明,森然语调却轻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清,“卫丞相与其在这里汲汲营营,倒不如想想自己弟弟都有哪些仇人,这些年里你兄弟二人在朝中班门弄斧,多的是有苦主让你们偿命!”
说罢,也不管卫春明的面色如何惨白,领着苏长音就要离开这个混乱之地。
公冶慕立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随即十分业务熟练的反应过来,抄起令无芳的胳膊连忙拔腿跟了上去,“王爷,等等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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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庄离去并未多久,大理寺的函子便到了卫府,卫风以及卫府等一干下人很快就被武差带走。
偌大的府邸,转眼间人丁寂寥、凄惨戚戚,好不令人感慨。
卫夫人好不容易醒转过来,一听闻卫风被带走,差点又哭晕过去,只听她流着泪说道:“我的风儿,怎么就去招惹了那人,在那牢狱中也不知要不如何磋磨……”
卫春明坐在厅堂处,没有接话,神情阴晴不定。
他向来是个多疑的人,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叶庄说的话不停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骇得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年他所做的事情多么大逆不道,他再清楚不过,假如叶庄真的知道的话……
卫春明额上渗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