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心情不错,背着双手意气风发,眼角眉梢携着笑意,就差吹一阵口哨表示自己的得意。
苏长音被他洪亮的声音震得识海一晃,意识瞬间回笼,侧头看着他问,“零三呢?”
“你说那个小美人?”耶律旬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得意一笑,“自然是发现打不过本王,如今正在哪个旮旯里暗自伤神呢!”
“你别欺负他。”苏长音按了按额角鼓胀的额角,迟疑地问,“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内侍出去?”
“没有,小王路上没见着人。”耶律旬敏锐地感觉到他脸色不太对,“怎么?出了何事?”
“不,没事……”
难道刚才是他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最近在准备收尾,目测10章左右……
悄悄:耶律旬和零三是一对
第74章
苏长音压下心头的疑惑, 冲耶律旬笑了笑,“也许是睡太沉了,还没醒过梦来……不用在意。”
耶律旬闻言放下心来。
他本来也就不放在心上, 大理寺是叶庄一手把持,犹如铜墙铁壁,寻常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更别提一个大活人。
这么想的同时, 他全然忘了刚才自己的行径。
苏长音回过神来, 就见耶律旬已经不客气地自寻位置坐下, 他迟疑一下,起身坐到对方的对面, 倒了一杯茶, “外头冷, 喝杯暖暖身子。”
茶盏端到眼前, 澄碧色的汤水光雾沉浮, 尚未品尝,一阵清香先扑鼻而来。
耶律旬却不接过, 而是抬起头, 一双鹰目仔细打量着眼前人。
方起身的青年衣裳未整、几缕凌乱发丝散在额前, 半点不损其艳色,唇眼含笑望过来时, 清俊到极致、亦动人到极致……
竟是比茶更沁人心脾。
耶律旬的眼眸染上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意味。
苏长音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正欲开口,就听耶律旬施施然问道:“见苏小太医这般端茶倒水的主人家做派……你与我兄弟,如今算是心意相通了吧?”
“……”苏长音坦然道, “是, 你要给我见面礼吗?先说好那豹子是叶庄赠我的, 那可不能算。”
耶律旬愣了一下,旋即纵声大笑,抚掌笑道:“好好好!你这性子我喜欢!”
说罢,端起茶盏,仰头便一饮而尽。
尚且滚烫的茶汤灼得舌尖发麻,耶律旬脸色不变,心中却暗自啧了一声€€€€
淡了,他到底还是爱喝烈酒,最好是烈到呛喉,身子骨头都颤栗起来才够劲儿。
正说话间,叶庄自外头走进来,看见耶律旬先是眉头一皱,接着走过来拉起苏长音的手,低声问:“是他扰你清梦了?”
察觉到掌心一片冰凉,他又满脸不赞同,“你又开着窗户睡了一晌?”
“喂!”耶律旬一脸抗议,“兄弟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简直重色轻友!
叶庄也跟着坐下,屈指为青年梳拢凌乱的发丝,之后才瞥了耶律旬一眼,“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耶律旬忍着气儿,“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除夕百戏进城日,曹家的兵马就到了。”
叶庄眉心微动,淡道:“知道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必我们动手,让他们自己送上来岂不更好?”叶庄轻描淡写,“在过几日可就是除夕了。”
说这话时他连头也不抬,兀自拾掇着那头柔软的长发,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什么艺术品。
耶律旬脸都绿了,被熏绿了。
如果他活在现代,他就知道这是只有单身狗能闻到的恋爱的酸臭味。
但耶律旬只是个古人,所以他只会骂奶奶的,真他奶奶的!
叶庄弄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耶律旬,“你还不走?”
耶律旬“霍”地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冲苏长音抱拳:“苏小兄弟,小王这趟来得匆忙,带的东西不多,待来日你与我兄弟到羌国做客,想要什么尽管挑,本王倾囊相赠!”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奶奶的!不就是有媳妇么!嚣张什么!
信不信他回头也找一个!
苏长音慢吞吞道:“其实你大可不用管我……”
“不必管他,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叶庄为他拢好衣服,“我准备离开一阵。”
苏长音似有所觉,“因为他们?”
叶庄点了点头,“兵权在我手中,我若在京,他们不敢动手。”
苏长音沉默片刻,反手握住他的手,“一切小心。”
“放心吧,蛰伏隐忍多年,只待今朝功成,早已有备无患。”叶庄笑了一声,随后神色变得有些惋惜,啧了一声,“只可惜了,今年本打算与你一同过个好年。”
大梁朝年假有十日之长,他早就安排好了行程,如今一下全泡汤了。
见叶庄语气如此笃定,苏长音勉强放下心来,莞尔道:“等你回来,我自把那几日补还给你。”
*
下值后辞别叶庄,苏长音回到家中,刚进厅堂摆满了各种贺礼,管事正一手礼单一手提笔挨个核对,满脸洋溢着喜色。
苏长音见状,忍不住奇道:“咱家是出了什么喜事,竟收了这么多贺礼?!”
这都快把厅子摆满了!
苏府的管事正值壮年,长得膀大腰圆,闻言蒲扇大的手掌往他肩背上一拍,大笑声如同洪钟,“少爷,这些可都是赠给老爷的贺礼哩!”
苏长音被拍得往前踉跄,差点吐血,连忙闪开两步,惊诧道:“都是给我爹的?这么多?!”
“可不是么!往年不见这么多贺礼,今年不知怎的,突然来了这么多学子献殷勤!”他扬起手中一沓红帖子,“少爷你看,这里头十之八九可都写着敬恩师呢!”
学子?
苏长音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卫家一倒,可不就剩下他爹一枝独大!
管事撂下单子,转身拎出一只血淋淋的鹿子,喜道:“少爷,这里头还有一只全鹿,今夜咱们就做鹿宴如何?”
他摆弄着那只鹿子,“你看这鹿五脏俱全,血都还没放干,我那婆娘惯会拾掇,做上一桌鹿宴,配一壶烧酒……那滋味……”
管事吧唧吧唧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苏府向来不苛待下人,一直是主人家吃什么,下人就跟着吃什么。
苏长音见他一脸馋相,忍不住好笑,“既然如此,那就将这鹿拖到厨下去,鹿肉滋补,如今天寒地冻,正好给府中上下补补。”
管事喜上眉梢,连忙应是,欢天喜地地拖着鹿跑了,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糟了!忘了告诉少爷那里头还有他的贺礼呢!”
还是将军府曹家小公子送来的。
管事犹豫一瞬,随后心大地咧嘴一笑,“算了,等明日再与小少爷说也一样。”
当天晚上果然一桌珍馐美味,鹿血汤、爆炒鹿筋、杜仲炖鹿肉……配上一壶小酒,吃得好不尽兴。
苏长音也跟着吃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太好了,当天晚入睡时就不安分起来。
昏睡中身子一阵气血翻涌,犹如身置火烤,没过一阵又忽然冷了下来,骨子里浸出冻人的寒凉。
梦中的场景更是光怪陆离,梦见叶庄与曹家对决,叶庄竟被乱箭穿心,吓得他骤然惊醒!
苏长音睁着眼睛,大口喘着气儿。
熄了灯的里屋暗沉沉一片,帷幔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起伏不定的喘息声在寂静格外突兀。
他闭了闭眼,终究没忍住,喊道:“长吉、长吉!”
他以为自己是在大喊。
然而实际上声音微弱如幼猫叫唤,嗓子更是刮沙似的沙哑疼痛。
外头无人回应。
长吉应当是睡沉了。
苏长音手臂撑着被褥想起身,身子刚一抬起来,脑子嗡的一下天旋地转,失重感顿时袭来,又仰头栽倒回去!
“砰”
身躯结结实实地摔在床板上,砸得他头昏眼花,鼻下一阵湿润粘腻。
伸手一摸,指尖殷红,竟是两管鼻血流下。
长吉终于被吓醒了,口中一叠声喊着“少爷”,火急火燎点了灯,冲进来撩开帷幔。
这一看吓得不轻。
苏长音下半张俊秀脸庞浸着血,脸色潮红到令人害怕,凌乱发丝更是被冷汗打湿成一缕一缕紧贴着皮肤。
整个人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有气无力地瞥了长吉一眼,气息微弱,“……水。”
说罢,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昏过去前只有一股懊恼袭上脑海€€€€
简直太丢面子了!
他堂堂一个太医,竟然自己把自己料理病了!
*
深更半夜,苏府灯火通明。
苏高章肃着脸风风火火赶到,进门就见自家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心头顿时一紧,快步上前伸手探他前额,登时被唬得不行,“这么烫?!”
苏长音这身子骨自小强健,当了太医后更是寻常连个喷嚏都不打,几乎没人记起他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
苏高章面色阴晴不定,他这儿子向来很会照顾自己,能让他不知不觉中招的,肯定是很严重的病。
想到这里不敢怠慢,苏高章急匆匆上了轿子往老友家里赶。可怜陆院判温热被窝睡得正好,愣是被叫醒冰天雪地往苏府里头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