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刚刚只注意周围的环境,一偏头才发现周禾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步履虚浮,在泥泞的山路上越走越吃力。
周禾耳旁嗡嗡响,脑子像浆糊一样搅成一团,乱糟糟地听不清声音,只是埋头向前走,蓦地感觉额头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他才顿住脚步,目露茫然地抬头。
“你发烧了。”
“周禾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下山。”
江现离不由分说地环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肌肉鼓胀箍得周禾肺腑发闷,本就鼻子酸痛呼吸不畅此时更是喘不过气来。
“实在抱歉,是我拖后腿了。”周禾动动胳膊,试着把胳膊插在两人中间,缓解呼吸上的压力。
江现离哑然失笑,“周禾,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周禾愣了愣,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
“你是主人,我是被你收留的人,你不仅没有防备心,而且自从我醒过来,处处照顾我,凡事都要考虑我的感受,俨然把我当成了座上宾,这次是我执意要上山的,害你生病了,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江现离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却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他的心湖,荡起了阵阵涟漪。
“我…”
周禾嘴唇嚅了嚅,没说出话。
他抬眸飞快地看了江现离一眼,目光相撞,江现离一脸的衿重肃然,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深邃的眸子里含着深意。
周禾眼前模糊,鼻腔和耳朵里仿佛是正在点火的风箱不停地冒着热气,他眼眶越来越酸涩,眨眼间竟溢出了几滴泪。
江现离也没想到自己几句话能把周禾说哭了,心里不免慌了一瞬,他性子这样软,难怪之前的村里人敢当面说闲话到处找茬。
幸好自己不是坏人,否则周禾可要吃大亏了。
“怎么哭了,我没有凶你的意思。”他放松了胳膊的力道,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周禾的脸,叹了口气,“你是好人,但不能什么事都怪自己,吃亏也不是福气,别再往自己身上揽了。”
周禾抿抿唇,声音低到快要听不清,“我没哭,我…我知道了。”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周禾最会看人脸色,也慢慢养成了讨好型人格,别人只要对他显露一分的善意,他马上能回报十分。
江现离和他接触这些日子,对周禾也有几分了解,虽然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机,但刚才听他道歉,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的不平之意,没等分辨自己的想法,下意识的就纠正了他的话。
“走吧,额头越来越烫了,我们快点下山吧。”他目光落在周禾红彤彤的侧脸上,深知不能在耽搁了,先他一步接过了背篓,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难受就抓紧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打猎只是虚构的情节,现实中违法!违法!违法!over
第17章
和王大牛夫妇汇合后,几人匆匆忙忙地下了山,到了家周禾双腿酸软,浑身提不起一点儿力气,迷迷糊糊地栽倒在了床上。
江现离先去找了村里的大夫,回来时顺路带柳儿回了家。
“江叔叔,我爹爹他又生病了吗?”柳儿眼里憋着一泡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江现离,仿佛等他点头后马上就要哭出来。
“柳儿别怕,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你爹爹只是受了寒,过几日就好了。”江现离看着孩子担忧的面庞心头一颤,是他考虑不周才让大的生了病小的受了惊。
他把柳儿抱到床边陪着周禾,起身去厨房打了盆凉水拧了个帕子。
周禾阖着眼皮,呼吸频率变得很慢,每一口都喘得有些沉重,江现离拿着帕子的手腕被那股干热的吐息喷覆,莫名觉得皮肤滚烫,心口微酸。
他掖了掖被角,把柳儿抱到了膝盖上摸摸他的发顶,心道先安抚安抚这个小家伙吧。
过了两刻钟,老大夫才姗姗来迟,“小禾又生病了!快让我看看!”
他年纪大了跑了几步没等喘匀气儿就走到床边诊了脉,“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小禾身子骨弱,初夏时刚生了一场大病,前阵子又在河边淋了雨,这回旧疾复发,怕是又得养一阵子了。”
柳儿小脑袋瓜窝在江现离怀里,扑簌簌地流眼泪,洇湿了胸前一片衣襟。
江现离一下一下地拂着柳儿的背,望着周禾烧红的脸,往日里弯弯的眉眼此刻微微蹙着,嘴唇苍白,喘息声越来越重,老大夫在一旁看着连声叹气。
耳边是柳儿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江现离平静的内心难得生出了些许波澜。
周禾第一次上山捡回了他这个麻烦,第二次上山就受了寒发了高烧,遇到他还真没发生过好事。
“大夫,能尽快让他退烧吗?他早晨就不舒服一直忍到现在。”
老大夫语气不善,“早干嘛去了,他身子不好,长这么大都没进过山,怎么跟你干起猎户的行当了,他也是纵着你,说去就去。”
江现离闻言面色平静,“是我考虑不周,让您费心了。”
他说完又拧了一块帕子把周禾头上捂热的帕子换了下来,摸摸柳儿的发顶犹豫开口:“柳儿是男子汉,不能一直哭鼻子的,我们去给你爹爹煎药。”
老大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包了一包药扔给他:“三碗水煎成一碗,动作麻利些。”
江现离知道老大夫对他颇有微词却不在意,微微颔首带着柳儿去了院子。
“小禾啊你看看你捡回来的这个麻烦,真是自讨苦吃。”老大夫望着江现离的背影叹了口气,手上捣药的动作不停,无声地摇摇头。
不知怎的周禾家那个男人上山猎回来一头野熊的事在村里传开了,不少人好奇都聚到了周家门前。
江现离走出屋才见人们扒着篱笆墙张望着,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哎,出来了出来了!院里也没熊啊?”
“李二哥,你快问问他!”
“你咋不问,我看背篓里有一张皮,是不是在山里就剥好了。”
说话的这几人江现离不认识,但声音听起来耳熟,他没理会村里人,更没停下脚步,径直朝着房西侧煎药的药罐走去。
柳儿拽着他的衣摆低着头不吭声,丝毫没理会院外看热闹的那些人。
“€€…”
一个瘦小的汉子忍不住起了话头,“小兄弟,你在哪儿猎到的熊啊,教教我们大伙儿啊,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村里这么多猎户多少年了都没猎到这等好东西呢,如今有你帮忙,那我们可都能发财了!”
他越说越起劲,两眼冒光地盯着江现离,像是看着一个摇钱树,仿佛只要他开口,那银子就会飞到自己口袋里。
说话间晃得篱笆墙吱吱作响,足以看出内心的激动之情。
其他人听了也蠢蠢欲动,大家伙心照不宣,来这里也是和他套近乎的,各自有各自的算计。
江现离倒好药站起身,几人以为他要开门迎他们进院子,咧开嘴作势要上前一步。
没等他们迈开腿,就见江现离走到了水井边打了一桶水又回到了陶罐旁,刚才开口的汉子动作一顿,抬头对上了他淡漠的双眼。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前几日他眼睛看不见,大家伙对一个瞎子自然不会理睬,此刻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低垂着眼嘴角下压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却涌动着毫不掩饰的冷意,让这个瘦小汉子瞬间产生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由得干咽了一口唾沫。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声音,结结巴巴道:“咋了,都是一个村的,有啥好办法还能藏着掖着?”
“是啊,和我们说说呗,咱们都是村邻居呢!”
江现离没回答他的话,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一会儿又回到了药罐上,他搬了一个小马扎让柳儿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反问:“一个村的?村里人说过不收留外来人,我现在是山景村的村民了?”
他点到为止,双眼微眯扫了一眼站在前头的那几个汉子,刚刚听了他们的声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其他的片段,正是之前在河边说闲话的那几人。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人说话这样不留情面,话里的意思是来怪我们不帮忙?当时他那个浑身是血的模样谁看了不害怕,也就是周禾傻才把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
眼见他把汤药倒在了碗里,端着药渣抬脚走过来了,男人身材高大,眼皮半垂,都说鼻梁高的人面相凶,此刻端着一张脸,十足的压迫感袭来,瘦小汉子身子紧绷,下一瞬整片后背都被汗湿了,“你…你要干嘛,不帮就不帮,还想打人不成!”
“让一让,屋里有病人在休息,你们太吵了。”
江现离冷嗤一声,说完就倒了药渣抬脚走向院内,“柳儿,回屋了。”
“砰”的一声门响,把人们的视线隔绝在外,几个汉子浑身骤然放松下来,缓过神来才啐了一口,“呸!还敢跟老子拿乔,要不是我们村收留他,他早死在外头了!”
“别气了,对付这种人不能来硬的。”一旁被称作李二哥的人闷闷开口:“你听说了吗,村长说上边下来新规了,要查人头划田地,周家啥情况村里都知道,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你的意思是周大伯又要…”瘦小汉子挑挑眉,“当时是周家两兄弟定的约,周老爹没了一年多了,周禾都没吭声,他那老实性子敢去争吗?”
“又不用你操心,我们只管看热闹。”
几个汉子又望了望院子里的熊皮熊掌,舔舔唇遗憾地离开了。
门外安静下来,屋内周禾睡得安稳,老大夫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完了一碗药,也不见周禾醒来。
“大夫,他没事吧?”
“吃了我的药自然无妨,约摸酉时就能醒了。”老大夫收拾好药篓,不忘提醒:“柳儿这么小得按时吃饭,周禾醒不过来你可别饿到孩子。”
江现离道:“一会儿我去熬粥。”
老大夫闻言看向他的目光有一闪而逝的惊讶,他诧异问:“你还会做饭?”
没等到他的回答,江现离已经伸出胳膊做出了请的手势准备送客了,“您慢走,明日麻烦您再来给周禾诊脉。”
“不用你提醒,你小子照顾好病人就行了。”
送走了老大夫江现离摸摸周禾露在外头的手,温度降了许多,他掀开被子一角把那只手塞到了被窝,又把被角提到了下巴,只露出泛着薄红的小脸。
感染风寒的人出些汗会好的快一些。
做完这件事他才拍拍手道:“柳儿饿了吗,晚饭吃粥可以吗?”
柳儿一直没出声歪头趴在床檐靠着周禾的肩膀,蔫蔫地回他:“柳儿不挑的,叔叔会做饭吗?”
这话成功的把他问住了,他记忆里第一次做饭就是早上的烤鸡,回想当时周禾的表情应该不算难吃吧,江现离对着孩子不想撒谎,老实回答:“我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柳儿表情be like→:)
第18章
周禾睡梦中感觉自己闷在一个蒸笼里,浑身都湿透了,他想抬手擦擦汗,胳膊却不听使唤,挣扎了一会儿汗珠渗到了眼尾,轻微地刺痛传来,他偏头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呼!
还好只是梦。
他脑子里的晕乎劲儿退了些许,这会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见屋里只有一丝烛光,床边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光亮,在烛火的映衬下分外模糊。
外头天已经黑了,江大哥还没睡,是在守着他吗?
“江大哥,什么时辰了?”
他鼻子闷,本就绵软的声线听起来更加细弱,在安静的屋里突兀的响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现离坐在床边闭眼假寐,怀里的柳儿后脑靠着他的胸膛,左手攥着他的一根手指,右手拉着周禾的被角砸吧着小嘴已经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