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柳儿睡回了木板床,怀里紧紧搂着温热的小身子,睡前周禾动作轻缓地抬头看了一眼大床的方向,江现离已经保持着一个姿势平稳地睡着了。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两道均匀的呼吸声,周禾也逐渐放下心来身体跟着放松,意识越来越模糊,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醒来时,江现离已经捞回了满满一竹篓鱼,他想带着周禾和柳儿一起去镇上,但是周禾脖子耳朵都红红的,不时咳嗽几声,定是风寒没好又累得加重了。
江现离放心不下却不得不去卖鱼,斟酌片刻后他把周禾扶到床上让他老实躺着,自己带着柳儿去赶集。
早上起床时只是轻微地不舒服,这会儿鼻子眼睛都像是在冒酸水,周禾吸吸鼻子叹了口气,看来这副身子骨还真得好好调养一番了。
他正阖着眼睛补眠就听院里王婶子焦急地喊,“小禾在家吗,快帮帮婶子,我侄女走丢了,说是往山里去了,咱们去找找吧!”
周禾恍惚一瞬才掀开被子跑了出去,“王婶子先别着急,咱们这就去。”
他往身后€€了一眼还有几个村民也跟着进了山,大家伙扯着嗓子喊王之安的名字,却没有一丝回应,王婶子急得边哭边喊,冷汗湿透了衣裳,她拽着周禾的手泣道,“若是之安丢了我咋和我哥交代啊!我对不起他啊!”
后头一个妇人安慰,“王嫂子你别着急,咱们分头找吧,人多力量大,不管找没找到天黑前我们都回村汇合,别往深山走。”
“我看行!”
几人立刻散开,周禾咬牙也选了一条小路,山里又黑又暗,王之安怎么会来这儿?
往常上山都是和王大牛夫妇一起,江大哥也在身边,这会儿独自一人周禾也紧张,硬着头皮往前走,眼见这条路到了头,他只得转身,试着喊了一声:“王之安,你在这里吗?”
“你是在叫我吗?”
王之平慢悠悠地踱到周禾身前,他的视线扫过周禾潮红的脸,一截细腻的颈子被衣领遮住,在他微蜷着的手指上停留一会儿,忍不住笑道:“怎么,见到我很惊讶?”
见周禾不说话,他极有耐心,粘腻的目光一直锁着眼前的人。
周禾干咽了口唾沫,一开口嗓音沙哑:“既然这里没有你妹妹,我去别处找找,王婶子就在不远处。”
周禾一动王之平就靠了过去,他毫不犹豫拆穿了周禾的话,“不必去了,我姑姑早都走远了,你还不明白吗,这里只有你我,最合适不过了。”
王之平再也不复热情爽朗的模样,他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笑,淫邪地目光盯着周禾,饶是周禾再有防备也来不及了。
他的手慢慢伸向了面前人细瘦的腰间,还没等碰上,就见周禾反应极大地后退了一步,王之平停下来静静感受着他愈加恐惧地颤抖,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奇异的舒爽。
“幕天席地还真别有一番滋味儿!”
周禾背后的手死死地握着那截短树枝,哑了嗓子喊:“救命!”
下一瞬他就被一股大力扯进了路旁的树丛。
第27章 山中危险(三合一)
村里都在忙着找王之安, 镇上却一片平静热闹非凡。
江现离特地选了两个酒楼中间的空地摆摊,其他卖鱼的小贩面前只摆了一两个竹篓,只有江现离足足摆了六个篓子。
大家都在等, 除了几位客人零零散散地买了几条鱼,其余人都在观察着酒楼的动静。
不一会儿两个酒楼的伙计走了出来,“我们酒楼收两筐,四文钱一条你们卖不卖?”
几个小贩犹犹豫豫,平日里都是五文钱成交的, 正当他们思索之时,江现离在身后沉声开口, “我卖。”
伙计循声望去就见江现离面前的鱼最多, “兄弟, 你这鱼太多了, 我们酒楼也用不完啊?我们两家最多能买四篓。”
鱼在江现离手里哪有卖不出去的道理,他不疾不徐地说:“我的鱼新鲜个头也大, 少说也得一百条, 我知道你们酒楼每日最多卖两篓,不过你们两家酒楼都收了我的鱼, 两篓可就不够卖了,我家有两道祖传的独门秘方, 这两道菜正是以鱼肉为原材料,别说这个小镇,就算京城的大酒楼也不见得有这两道菜,你们…想不想知道?”
伙计听得瞪大了眼睛, 做酒楼行当的家家都有秘方, 他家掌柜的就是传男不传女, 若是真像他说得这么神奇, 得了新菜方生意定能更上一层楼!
不到半刻钟他就一拍巴掌做主,“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们掌柜的。”
见他发了话,隔壁酒楼的伙计也不甘下风,他说话带刺儿:“你们家若是买不起我家可都收了!”
“呸,靠边儿待着去!”
伙计招呼人过来把鱼抬到门口,掌柜的正在柜台算账,一抬头就见一个俊朗男人立在门前,立马展开笑颜迎了上去,“这位客官里边请!”
“掌柜的,他说有秘方,要跟咱们谈谈。”
伙计心知他家老板娘见到模样俊的男人最是热情,这会儿不得不提醒他,没看人家儿子都那么大了嘛。
老板娘收回笑容打量他一眼,穿着普通,旁边孩子的衣裳还打了块补丁,分明是穷汉子怎么可能能有发财的秘方?
江现离对上她半信半疑的眼神,掏出了怀里的纸,这是周禾昨晚写给他的,就是两道菜的做法。
周禾信誓旦旦地保证这里的酒楼绝对没做过这些,若是他们收了鱼就送他们了。
老板娘接过满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登时心里一咯噔,光是看这方子用了这么多配料有肉有菜,味道就错不了,麻辣鲜香又爽口叫“水煮鱼”?还真没听过。
她不由得高看男人一眼,又扯出了刚才那抹笑,“小兄弟,你刚才说这方子是要卖给我家?你开价多少?”
江现离放松身子靠在柜台上把柳儿挡在身后,他摇摇头,“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每日我打出的鱼都送到你们酒楼,六文钱一条,至于这个秘方掌柜的开个价吧。”
这酒楼他们夫妻二人开了十多年了,头一次遇到这么特别的菜,说话间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她有预感这个菜一定能受欢迎,只要能源源不断地赚钱,她不介意多花点儿银子买下这个方。
“一口价,二十两!”老板娘一拍桌子,爽快道:“你的鱼我也包了,有多少送多少,你看咋样?”
江现离稍一盘算就点头答应了,朝那几背篓鱼看了一眼,老板娘顿时会意,招呼伙计去算账,一共一百一十条鱼,她拨了一会儿算盘,拿出了二十两又七钱银子。
推过去前她笑着提醒,“我观小兄弟面相不像耍滑头的人,既然这方子卖给了我可就不能给别人了,否则我可去官府告你。”
伙计听了老板娘的声音不禁缩缩脖子,暗道又吓唬人了。
江现离收了银子颇为冷淡地俯视着她,淡淡开口:“放心。”
离开酒楼后柳儿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现离的脸,却闷闷地不吭声。
“怎么了?”
“想不想吃蜜饯?我们去点心铺子。”
每次赚了银子不管是周禾还是江现离,都会把荷包交给柳儿保管,这会儿柳儿攥着钱小声儿回:“叔叔来我家后,我们的钱就越来越多了,爹爹都攒着呢。”
江现离听明白了,他边走边问:“柳儿是在夸我吗?”
柳儿害羞地点点头,圆圆地小脸红彤彤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爹爹好像教过他小孩子不能管大人的事的。
见小家伙沉默了,江现离也不逗他了,这父子俩性格一样,遇事先检讨自己,最是喜欢夸别人,每次柳儿和他赶集都会听到很多声“江叔叔好厉害!”
“等柳儿长大了就懂了,这些只是做生意时寻常的手段,商人都是得保证自己得利,刚刚的老板娘给了我们二十两,虽然不少,但是她能用我们的鱼和你爹爹写的方法赚到更多的钱,几百两甚至几千量,你说是她厉害还是叔叔厉害?”
柳儿听完一下子就不吭声了,蹙着眉头仿佛脑袋夸里在仔细思考,半晌他依偎在江现离的颈窝朗声说:“江叔叔最厉害了!你不仅能赚钱还能保护我爹爹,有叔叔在就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本想逗逗孩子随意说说话,但听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村里人经常欺负他们?
想也是周禾年纪不大独自带孩子肯定会吃点亏,再不济也是有风言风语的,没想到连柳儿都知道,他看着柳儿懵懵懂懂的样子,心里发紧。
“柳儿还记得谁欺负过你们父子俩?”
“大爷爷,大壮,大壮娘亲,还有村里的一个男人。”柳儿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爹爹说那人是无赖,叫我不要理他。”
柳儿全身心地信任江现离,把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出来。
从前受了委屈只能父子俩互相倾诉,这回可以和江叔叔说了,他虽然对别人又冷又凶,但对自己和爹爹很好,在他心里除了爹爹江叔叔比村里任何一个人都厉害。
江现离颔首,记住了这几个人,柳儿说的大爷爷应该是周大伯,大壮一家也和他打过交道,确实不是良善之人,那个无赖是谁?
两人边走边说,江现离看着怀里的柳儿,心想这孩子真不愧是周禾教出来的,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若是自己是坏人,早都把他拐跑了。
他应该不是坏人吧,江现离再次怀疑自己。
这些日子那个梦也渐渐消失了,脑海里只留下几个名字,近日梦里又出现一个女人名叫“张水儿”,江现离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印象,更无从寻找,所以周禾问起他有没有想起来什么事时,他都私心的瞒着没坦白。
柳儿已经看到了点心铺,门口有几人排队,江现离回神喉头滚动,抱着他排到了最末。
最前头是一位年轻姑娘,那人手肘间挂了大大小小地不同的礼品,空闲的手里又拎着两包点心,江现离目不斜视,却在她转过身时莫名觉得这姑娘面熟。
好似在哪儿见过。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柳儿凑到耳边说,“叔叔你看,那不是王奶奶家来的客人吗?我和爹爹在院里喂小鸡时见过她。”
经柳儿一提醒,江现离才想起,确实远远地望见过,他没再多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买完了三包蜜饯,天色还早,昨日在江记票号门口遇到了贼,说明集市上有小偷趁乱偷东西,他们不想多耽搁快步向村里老王大哥的马车走去。
殊不知票号里的李柒又揉了揉眼嘟囔,“李壹,我好像又看到少爷了,在门口路过。”
离马车几步远时,江现离看到马车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位姑娘,王之安。
老王大哥见她一人大包小包地提了这么多东西,搭话问:“姑娘是刚来我们村吗,看着是生面孔。”
王之安一口一个蜜饯头也不抬,“我和我哥来探亲,前几日刚到。”
“那你哥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出门啊,这里人生地不熟地千万别乱跑,我们村旁的山里危险着呢,有不少野兽。”
“哼,就是他给银子让我出来逛的。”王之安冷哼一声,“要不怎么能把小猎物引到山上呢,我哥自小胆子就大,他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现在这个时辰估计已经在山上办完事儿了。”
老王闻言又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说话怎么云里雾里的听不明白,看穿着不像村里人,他摇摇头收了话头。
刚坐稳就听身后江现离淬着寒意的嗓音响起:“你说清楚,小猎物是谁,他看上的人是谁。”
许是前几日山里下过雨,树丛里一片湿滑,周禾被王之平扯到树后趁他脚下打滑脱手时绕到了树后。
他朝四周望了一眼,只有来时的那条小路,周禾一动王之平也反应过来扶着树干挡在了路口,“还想跑?周禾你别做无畏的挣扎了,若是从了我,还能少受些苦头,少爷我脾气不好,看你是个小美人我才有耐心跟你玩儿玩儿。”
他拨动着身边的树丛,€€€€€€€€的声音传来,被他凝视的恶心之感瞬时爬上后背,周禾甚至不敢大口呼吸,脑子里不停地思索脱困的法子。
不到半刻钟他额角的发就被汗水沾湿,眼前一阵黑,本就虚弱无力,这会面对王之平,周禾强行打起精神,但握着树枝的手越来越颤抖,他也知自己怕是再难周旋了。
山林里静了下来,一阵风刮在脸上,耳廓微微刺痛,周禾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王之平半眯着眼看着周禾害怕又恐惧的颤抖,竟也不再开口,反而享受起老猫捉耗子的逗弄之感,把小东西困在自己的地盘,任他如何挣扎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周禾后退一步王之平就黏糊糊地靠近一步,表情越来越诡异,突然身后草丛里传来“斯斯”的响声,周禾作势向身后喊:“王婶子快救我!”
王之平愣了一瞬回头的功夫周禾瞅准机会已经跑到了小路上,王之平反应过来周禾在诈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顿时失了耐心,他玩儿够了,是时候把猎物拆骨入腹了。
周禾从没感觉这条路有这么长,他只能拼命往前跑,一边喊着村里人,却无人回应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把钝刀在划着嗓子,身后还有步步紧逼的王之平,周禾累了,双腿灌了铅般再也跑不动了。
“跑啊,怎么不挣扎了?”王之平从身后逼近,一只冰凉粘腻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似是一根根藤蔓的触角不停地把他往后拉,声音愈加阴冷诡异:“没关系一会儿我来,让你省点儿力气。”
越是想挣扎越是无力,和身高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男人相比,周禾的力气还是太小了,王之平几乎没费功夫抬手便把他压到了树干上。
周禾后背抵着粗砾的树皮,退无可退,全身都写满了抗拒,王之平挑着嘴角盯着他,下一瞬颈间就感到一阵刺痛,那截带血的树枝不仅没阻挠他的动作,反而让他看着周禾惊慌失措的双眸愈加兴奋起来。
树枝被抢过去随意扔到树丛里,一只手扼住了周禾的脖子,他像出了水的鱼一样只挣扎片刻意识却一点一点地变得稀薄。
他很清楚今日是逃不过去了,他也看出了王之平骨子里就是个暴虐残忍的人,今日进山这件事也是他早已经计划好的,到底是看轻了人的恶。
周禾呼吸减弱心跳也慢了下来,在这个时候心里想到的是江大哥。
这一秒足够短也足够长,短到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昏死过去,长到也能让他在脑子里思考很多事。
自从来到这个村,有了柳儿这样乖的孩子,又有了江大哥这样好的人陪伴,周禾前所未有地感到满足,他上辈子是孤儿,心里最渴望的就是家人的温暖,现如今虽然日子过得苦,但身边有了人气儿,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心里说不出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