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 第2章

他围着小县城转了几圈,发现这里有些废旧的古城墙,应该是两朝前的防御工事,虽然现在塌了不少处,但大体的架子还保留着。

于是,他召集起大伙,道:“诸君与其求诸于天,不如自力更生,做一分便多一分的胜算。”

又画下图纸,安排人修缮城墙,再让各家各户凑出能用的可做武器的农具,从剩余的青壮年中编出了一支卫队。这些人常做农活,身体素质倒是相当不错,还有曾从过军的,带头训练队伍。

曾从过军的那人,名叫余青戎,问他:“你是想带我们跟叛军硬碰硬争个输赢?”

顾凭摇头:“我再异想天开,也不会做这种打算。”

他只是想着,暂且守一守这个小县城。因为这里既无富甲一方的大户,也非兵家必争的地势,那些叛军他也听说了,除去正儿八经争天下的那几支,其余多半都是流寇,对占地没什么兴趣,唯独对抢钱情有独钟。那他们实则犯不着非要打进这座小县城里。

没准他们真打过来时,打两下发现打不进去,就懒得废这力,转头去别处了。

他感觉自己这想法,逻辑很通顺,并非没有成真的可能。

然而,然而,顾凭没想到,这支一贯只是抢钱,状如流寇的叛军,那时刚被陈晏给收编了。

陈晏看兵马攻城,攻了一整天,到晚上居然还没打下来。

即使是雍朝名将刘巩,守重兵把守的宛阳城,在陈晏手下,也仅仅撑了七日。

而面前这个,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守城的人里甚至能看见一些妇孺的身影。中途有几次城墙都塌了几处,还靠顾凭临时派人去抢修。

城外,陈晏看着城楼上那个白衣的人影,眼缓缓眯了起来。

旁边人见他这个表情,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赵长起硬着头皮走上前:“殿下,臣请罪。是臣之前指挥不力,竟拖延至今还未攻下。请殿下治臣不力之罪。”

最开始攻城陈晏并没有出手,这么个不起眼的县城,哪用他亲自来攻,便交给了赵长起。

谁知打到现在,就这么个米粒似的小县城,竟然成了顶在他们的牙齿上咬不下去的一粒石子。

陈晏摇了摇头,淡道:“非你之罪。”

赵长起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声道:“我们这次新收编的这批兵,油得很,知道这县城穷僻,便不用心去打。”

虽然不至于对他下的命令阳奉阴违,但他和陈晏都久经沙场,那些小动作哪儿瞒得过他们。

陈晏淡淡道:“回去之后,知道该如何操练了吗?”

赵长起抱拳,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精光:“臣明白!”

他最会折腾,不是,练兵了。只要摸清楚了这群人的弱点在哪里,他就知道该往哪儿下狠手。

赵长起想着,忽地一顿。

他倏然意识到:殿下当日突然决定改道来攻此处,不会就是为了试出这批兵卒的内质吧?

……他们原本打算攻打的是旁边一处更为紧要的城镇,但殿下派人前往四处探查之后,听说这儿穷虽然穷,但城墙竟然修得不错,于是临时决定改道来打这里。没想到这一打,就把这批兵卒的问题给打明白了。

第二日午时,小县城破。

顾凭被押了上来。

一个黑胡须的将领恨恨地跳出来,指着他大骂:“此人死守不降,当斩!”

顾凭手被捆住了,但是嘴还没有,为自己辩解道:“也不能说是死守吧,我现在不是乖乖让你们绑过来了吗?”

“你€€€€”黑胡须气得直瞪眼。

赵长起跟顾凭过了数招,感觉这个人损是损了点,但倒也有才,便替他说了句话:“我看此子有些才华,或可为殿下所用。”

“不可!”黑胡须厉声道,“此人脑后有反骨,你将他放到殿下身边,乃是给殿下招祸!”

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

顾凭:讨论问题就讨论问题,干嘛还上升到人身攻击?

他心知自己这次是把这些人刺激狠了。此战他固然有罪,那些人攻城不力,恐怕也落不着好,所以气急败坏要拿他来泄愤。

一群人吵吵闹闹没完没了,顾凭正当乐子听得起劲。忽然,四周一静。

那些原本争执不休的人,纷纷朝一个方向毕恭毕敬地拜了下来,齐声道:“参见殿下。”

顾凭转过身,看向那人。一身黑袍,浅金色的暗纹随着脚步微微浮动,周身的气势几乎压过了他过分俊美的容貌,令人不敢直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陈晏。

陈晏对上了他的眼神,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你敢不跪孤。”他含着一点笑,缓声道。

他一笑,周围立刻传来扑通扑通的磕头声。

顾凭:……

他屈起膝,慢慢地跪在陈晏面前。

这是他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跪一个人。

陈晏看着他抿住的嘴角,唇角又一弯,温柔地道:“果真是脑后有反骨!”

原来刚才的争执,他都听见了!

此言一出,黑胡须和许多人都是一喜,赵长起则无声地叹了口气。

刷€€€€

陈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光一凛,寒刃抵在了顾凭的脖颈上。

他缓声问:“脑后有反骨的人,可以为孤所用否?”

顾凭感觉到,他能感觉到,陈晏是真的不介意杀死他。

或许之前的守城,他令这个人起了些微末的兴趣,但这根本不足以保下他的命,只是让他在处决前给了他一个回答问题的机会。如果他的答案没有令他满意,这一剑,他会毫不留情地送进去。

剑锋森寒,顾凭几乎分辨不出那触感是冷还是痛。

陈晏勾了勾唇,依旧是全然的不在意:“不答亦可。”

说着,他腕一转,就要将剑锋彻底没入。

顾凭:“殿下€€€€”

剑锋停住。

顾凭伏下身,以一个最卑恭的姿势伏趴在他面前:“……请殿下赐名。”

半晌,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长长的数息,又或者只是一瞬,他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陈晏:“叫什么?”

顾凭:“单名一个凭字。顾凭。”

陈晏随口道:“那便叫阿凭吧。”

阿凭,这称呼唤起来仿佛亲昵,但就像是上位者唤一个奴仆。

顾凭默了默,又俯身拜下:“谢殿下。”

第2章

顾凭一觉睡到第二天。

他刚起来,就听见仆从通报:“赵大人来了。”

顾凭走出去,看见赵长起坐在前厅,正在慢慢地喝茶。

见他来了,这人阴阳怪气地道:“顾凭,殿下出去夏狩的这些日子,你睡得好吗,睡得着吗?€€€€我告诉你,我可睡不着!”

顾凭看他眼下那一片青黑,想笑。

赵长起怒道:“你跟殿下闹什么别扭?你倒好,把他气走了,自己呆在府里每日招猫逗狗,结果全让我们这些跟随殿下一同去夏狩的人替你担惊受怕。”

他一想到夏狩时陈晏每天那个煞气逼人的状态,就头皮发麻。

要不是因为路途遥远,以及他本人太怂,赵长起都想要把顾凭给偷过去,让这个人自己做的孽自己担着。

顾凭听着他的控诉,看着这人一脸萎靡不振的神色,显然是被折腾得不轻。

他自我感觉不应该笑,可惜忍不住。

赵长起被他笑得差点没砸杯子,忍了忍才道:“你到底是干了什么,把殿下气成这样?”

顾凭:“没干什么。”

无非是陈晏想要把他带到身边一同去夏狩,而他不愿意。

这些年,除了陈晏身边极其亲近的信臣,无人知道他在陈晏身边的身份。很多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幕僚,甚至更多人都当他亦臣亦仆,是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色。

因为他从未在陈晏身边,以一个极其亲近的姿态出现过。

恰恰相反,每当陈晏外出或者与人交游时,他都是能避则避,有多远躲多远。

这种回避的态度,他不知道陈晏之前有没有发觉。以陈晏的敏锐,如果看进眼里那肯定是能看出来的,但估计就算意识到了,也不会怎么在意。只是这次夏狩,陈晏提出要他随行,而他拒绝了,令这个人感到忤逆,所以才会这么作怒。

赵长起不信:“没干什么?”

顾凭不想说这些,于是一扬眉,斜眸瞥着赵长起:“赵大人最近很闲?”

“你以为我乐意问。”赵长起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顾凭,你心里最好有些分寸。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只要殿下乐意纵着,那就不是事儿。但如果真触怒了殿下,你最好想想自己有几条命,够不够他杀的。”

顾凭知道,赵长起这话不是玩笑。

当年,几路诸侯争夺天下,陈晏的父亲之所以最后能登大宝,几支最强劲的敌手都是靠陈晏给他扫平的。而陈晏一出生就被立为世子,后来他爹升级成皇帝,他又晋升为最受倚重的秦王。这个人,自幼便是凌驾于万人之上,后来又经刀山火海的淬炼,心肠不说锻得削铁如泥,也差不了多少。

顾凭想,在他眼里,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人是不能杀的。

他笑了笑,对赵长起道:“多谢赵大人提点。”

日光从窗外筛进来,落在他懒洋洋勾起的眼角上,随着那狭长的弧度一弯,碎漏在眼底。分明是极寻常的一瞥,却叫人无端生出惊心动魄之感。

赵长起一言难尽地道:“……你怎么越长越妖了。”

他忽然想到,若顾凭是女子,恐怕早就入了陈晏的后院。以陈晏对他的宠爱,估计这时候连孩子都扑腾出好几个了。日后若陈晏登基,他怎么说也能当个宠妃贵妃当当。如果又有子嗣傍身,那这辈子的泼天富贵是没跑了。

可他偏偏是男子。

男子,又是以这样的身份待在陈晏身边。

除了“佞幸之流”,赵长起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词能安在顾凭头上。

如果有一日,陈晏还厌弃了他……

他看着顾凭,不能不为这个人的前途感到忧虑,但是该忧虑的对象自己倒是十分心大,喝口茶,吃颗葡萄,再捻一块点心啃两口,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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