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 第20章

顾凭微微皱了皱眉。

按说,如果沈留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这气氛不该是这样啊?

他找来一个侍卫,低声道:“我要回一趟秦王府。”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停下,顾凭走进秦王府的内院。

刚进去,就有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冲到他面前。

是赵长起。

赵长起脸色铁青,在环顾了一圈,令所有人一触到他的眼神就识相地迅速告退之后,他们周围变得空无一人。

顾凭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眼,对上赵长起的目光。

赵长起哑声道:“你知不知道,沈留失踪了。”

“你让他只身去萧裂的包围圈里诱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还是暗部的领首……他的命,就算是殿下,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舍弃。”

顾凭:“我并没有舍弃。”

“对,你没有,你只是觉得,就是冒个险罢了€€€€但他是沈留!”赵长起终于低吼出声,“暗部的老人,十个里面有八个跟他有过命的交情,你知不知道,如果他出了事,你在暗部就绝了路了?!”

吼出这句话后,赵长起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还有点沙哑:“……直到现在,暗部的人还在找他,但还没有消息。我说他失踪,还是个委婉的说法。要说得直接一点,那就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秦王府吧,等着殿下最后的命令。”

“好在,你这次还是传回了洞窟水路图,也能算是有功。加上殿下知道这事后,下令封住传言,所以现在沈留失踪的事,知道的人也不超过十五个。殿下这样做,应该还是想护住你。”

顾凭忽然想,怪不得识青园还是一切如常,风平浪静的。原本在他的预料里,识青园现在的状态应该和赵长起一样。

原来是陈晏压住了消息。

那一瞬间,顾凭忽然感到心底生出一点很淡的酸涩。

只有一点点,就好像过了一夜之后,树叶尖凝聚的很细小的一点露水,很快就能散去了。

“€€€€但是,顾凭,如果沈留真的出事。”赵长起说到这儿,梗了一下。

沈留已经出事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不是那个最坏的结果。

但无论怎样,赵长起都清楚地知道,顾凭在暗部那里,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他之前就听说,等这次云宁山查案回来,陈晏是打算让顾凭进暗部辰门的。辰门,这意味着怎样的力量……顾凭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让沈留出事,会让他失去什么。

但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赵长起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几日关于你的传言不少,能压下去的,我尽量会压。其他的,你好自为之吧。”

他转身离开了。

顾凭慢吞吞地走回院子。

屋内,一个婢女正在打理一件袍服。

那袍服极其华美。漆黑的丝线在阳光下泛出如冰一般剔透的光。光泽冰凌凌的,但因为袍服绣饰得太华贵,又带上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灿烂。一看就知道千金难得。

顾凭:“这是什么?”

婢女连忙道:“是殿下前些日子差人送来的。说郎君回来之后用得到。”

陈晏前些日子让人送过来的?那大约就是给他正式入暗部的仪式准备的礼服吧。

可惜这件衣服,他穿不上了。

令沈留受伤,然后顺势失踪,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早在临出发前那一日,他交给沈留的那张纸,上面就写好了布置。

并不需要失踪太久,三日,五日,差不多就够了。暗部的人本身就与他没什么交集,既无了解也无信任,这个时候,想要让他们对他生出恶感,是最容易的。

说实话,在他还没有什么功绩的时候,陈晏就把他安排进暗部最重要的辰门,这本身就不太容易服众。尤其是现在,备受暗部中人推崇的领首,还因为他的缘故生死未卜。要知道,如果他顾凭真进了暗部,那里面许多人的生死,都有可能直接跟他产生干系。

他连沈留的命都可以舍弃,谁会信任他,谁会接受他?

所以赵长起才会说,他这是在暗部绝了自己的路。

……如果不是因为太了解陈晏,知道这个人一旦下了决定,那就是绝无更改。顾凭也不想把事做得这么绝。

但是,他真的不想把自己变成陈晏的一部分。

顾凭伸出手,轻轻从那衣袍的绣纹上划过。

他有些遗憾地想,这么精美的衣服,真是浪费了。

婢女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柔声道:“我来伺候郎君换衣。”

顾凭摇了摇头:“不用。”

他淡淡道:“退下吧。”

“是。”

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合拢了。

顾凭懒洋洋地望着窗外。渐渐的,明亮的日头变得不再那么刺眼,落日西沉,无边的红霞在天边翻涌着,逐渐归于暗淡。再然后,暮色四合,如水的黑暗漫了上来。

一声轻响,有人推开门。

陈晏:“怎么不点灯?”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而他只说了句再随意不过的话。

这种时候,这样的寻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顾凭顿了顿,低声道:“殿下。”

一盏灯亮了起来,火苗烧过烛心,那轻微的爆裂声在这一屋的寂静里,那么清晰,清晰得让人的心尖仿佛也跟着跳裂了一下。

陈晏走向下一盏灯,将这盏灯也点亮了。

片刻,屋内灯火通明。

他收回手,瞥了那华袍一眼,淡淡道:“还没有换上?”

顾凭怔了怔,听见陈晏道:“时辰不早了,宣誓入暗部的仪式马上要开始。快一点。”

……他在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顾凭睁大了眼睛,几乎有些无法反应地看着陈晏。

陈晏慢条斯理地道:“孤忘了,阿凭不喜欢婢女近身伺候。”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顾凭突然变了的脸色,声音依旧那么平淡:“无妨,孤来替你换衣。”

他的手指落在顾凭的腰带上,指尖一扯,将腰带抽开。

指腹那滚烫的热意,狠狠在顾凭腰间一烙。

顾凭猛地抖了一下,好像突然惊醒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指。

陈晏的眉目间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但就那么一刹,这个神色就被他压下去了。

其实顾凭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他按住,陈晏就真的没有再动。

不止是手,不止是动作,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他脸上,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纹丝不动。

就好像,这具身体里有什么横冲直撞的东西,必须藉由这样的铁石一般的纹丝不动,才能压制下去。

顾凭张了张嘴:“殿下,不行。”

“……真的不行。沈留还生死不明,这个时候,我不能……这会累及殿下的!”

因他之故,沈留重伤流落在外,至今生死难料。陈晏应该惩罚他的。就算他成功地传出了洞窟水路图帛,将功折罪不用大罚,也应该慎重处理。

顾凭真的想不到,这种情况下,陈晏竟然还要坚持让他进暗部!

他道:“殿下,就算暗部绝对忠诚,你这样做也会令他们失望。在御下之道里,这是大忌€€€€”

刚说到这里,陈晏就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在他的嘴唇上。

“用暗部迫我就范,这一招,阿凭是什么时候想到的?”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了顾凭的外袍里,那亲昵却冰冷的动作,那充斥着他所有感官的,仿佛暴风雨欲来的气息,让顾凭一动不能动。

外袍坠地,柔软的布料€€然一响。

第22章

顾凭身上只剩下白色单衣,他的嘴唇也有点发白。

陈晏定定地注视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笑声很轻柔,又好像带着一点嘲讽:“阿凭是不是还在想,你如今已经是在陛下面前露过脸了。想来我行事时,多少也要顾忌一下这个。所以,就算你真触怒了我,我也不能想关你就关着你,想要让你消失,就立刻让你从此消失。”

刚说完,他就感到顾凭被他扣在掌中的手指迅速冰凉了下去。

陈晏的眼就像两颗燃烧的炭珠,那一刻,猛地闪过一丝烧灼般的红光。

他轻声道:“阿凭不辩解一下吗?”

辩解?

顾凭确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陈晏说的基本都中了。只是一点,他还真不至于自大到觉得有了皇帝,陈晏就不会再对他动手。以他对陈晏的了解,别说现在他只是给皇帝留下了印象,就算哪一天他成了帝王心腹,就算他位高权重到出将入相,如果真的触怒了陈晏,这个人对他动手也不会犹豫一下。

他只是想着,陈晏不在意,他身边的人却不一定。

这次的事,虽然他确实忤逆了陈晏的心思,但终究不至于到犯了原则的程度。他仍然待在陈晏的势力范围下,可以为他所用,只是不愿意进入那么核心的位置。

仅此而已,不是大错。

就算陈晏要罚,应当也不会是他最无法接受的那个后果。

但是现在,既然一切都已经被陈晏点破,他也不想再费那个口舌去挣扎了。

陈晏盯着他。

他掌心里攥着顾凭的手指。

那手真凉啊,他明明已经捏得这么紧,捏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无法把自己的温度逼过去。就好像他捏着的是一束草木,一块冷铁。

这个人站在他面前,这个样子,看起来真是脆弱。

他以前总觉得,顾凭比很多人都要脆弱。旁人的刀剑,口笔,权势€€€€那些他身边的很多人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东西,却通通都能伤到顾凭。那时候他想,他的人,怎么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那些他根本就不屑一顾的东西,凭什么敢让顾凭想要避开?

所以,他安排下去,令顾凭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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