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 第59章

就是这一眼,让余大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竟然在袁五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

袁五郎:“你是不是还想着,只要同我拖延下去,未必没有转机。那些跟这个地下私窖扯上关系的大人物,为了不丑事败露,还会帮着保下你?”

他叹了口气:“你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冒犯的是什么人吧。”

……

顾凭坐在马车内。

早在数日之前,陈晏已经秘密传令给他那八百私兵,令他们择小道,避开所有人口密集城镇,以最快的速度突至池陵。如今,这批人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余家的庄园。孟三娘提到的那个幕僚,名叫董敬的人,也已经被他们扣押下去了。

听赵长起说完大致的情况,顾凭点了点头。

他道:“对了,你派人散出一些流言吧。就说袁五郎自他幼弟被害后,伤怀不已,又苦于无处伸冤,有人怜惜他的处境,偷偷跟他说,九月十五这日,秦王会在彭城庙游山,让他在山路上,对着石佛窟倾诉自己的冤情。袁五郎依言照做。那一日,秦王果真前去,正巧听见他声泪俱下的倾诉,被那冤声感动,于是下令彻查此事。”

他刚一说到这里,就对上了赵长起定定的目光。

这些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别的势力有意无意的推助,陈晏这个名字总是与狠厉,冷酷,杀伐果决这些字眼联系在一起。若是在战争之年,这个名声其实也不坏,起码能给他治下的百姓带来安定感。毕竟,有这样一位强势铁腕的将军,也就意味着他执掌的土地上,多半可以免受接连战乱之苦。

但是如今天下承平,百姓的心里,普遍是希望着一个仁德之君的。

顾凭放出的这道流言,将秦王塑造成了一个心存仁善,能体察生民苦楚之人。要是传扬出去,对陈晏在朝野中的声誉会大有好处。

更重要的是,在这则流言中,陈晏是一个受了算计的角色。

那个给袁五郎献策的人,是怎么知道秦王会在什么日子去哪里游山的?在陈晏并没有亮明身份,还是便装私服出现的池陵的时候,他的行踪就能被别人准确掌握。这说明陈晏对他身边人的控制,远没有那么严密。

想来这个消息传到朝中,会令很多人对陈晏的防备,稍微地卸去那么一些了。也让陈晏在池陵接下来的举动,能不那么让他们警惕。

赵长起想到这儿,忽然叹道:“顾凭,我怎么突然觉得,我不如你?”

顾凭哈哈一笑,打趣道:“你今天才这么想的吗,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

赵长起嘴角往下一拉,哼了一声,转身下去安排了。

万里苍穹,落日西沉,那说不清是恢弘还是黯淡的光,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看着看着,让顾凭有一瞬间的昏沉。

他伸手按了按眼眶。

身旁,陈晏本来正在读密报,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眼:“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自从午后从余大郎的院子出来,陈晏总是疑心他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顾凭摇摇头:“那杯酒我并未真的喝下去。”这种看似吃了却并未吃下去的技巧,还是陈晏令人教他的。

陈晏嗯了一声,将他轻轻揽进怀里,低声道:“阿凭,这事再往下查,你就不方便出手了。”

顾凭点点头。

他知道。借由余家这一大案,整个汝州上层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牵扯进来。王显明已入罗网了,这种时候,正是借浑水去查他和孟恩旧案的大好时机。

陈晏接下来行动的重头,也会放在这上面。

但孟恩谋反一案,太过敏感。尤其是在朝中对它已有定论的情况下。

顾凭若是不想过早就成为众人眼中的秦王一党,这种事,他还真的最好不要插手。

陈晏:“若是无聊,可以出去走走。听说廿八日有一场大游会,这几日陆续有不少异士前来,市集上想必热闹。”

顾凭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真不觉得陈晏是会对这些事感兴趣的人。

但是他确实还挺有兴趣,笑应道:“好。”

陈晏顿了顿,从顾凭那双清润的眸子上移开了视线。

……这人当真是毫无知觉的。他差点便要问,你的生辰就是廿八日,你忘了?

看着顾凭那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再想想这段日子他忙得抽不开手时,还要暗中传令,瞒着顾凭,将那些能人异士在廿八日前调入池陵。忽然的,陈晏有点郁闷。

他低下头,泄愤地在顾凭的耳根处一咬,但是齿尖刚一碰到,又不自觉变成了轻柔的厮吻。

“这段日子池陵会有动荡,你若出门,侍卫需要带足。知道么?”

“嗯。”

陈晏轻轻拢着顾凭,半晌,他低声道:“等到廿八那日,孤陪你一起去看大游会。”

他的声音似乎是随意的,但是那随意里,仿佛带着太多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

不知不觉的,顾凭笑了起来:“好啊。”

第60章

这一晚,陈晏还有要事处理,顾凭另上了一辆马车,先回客栈。

马车在石板路上微微摇晃着前行,顾凭眯着眼。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对自己的直觉,他一向都比较在意。

这种直觉,很多时候都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什么事已经被他察觉到了,却还没有抓住。

当下,顾凭将他们来到池陵之后的事,无论巨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驭夫正驾着车,忽然听见顾凭的声音传来:“停。”

他一勒缰绳,回过头,不解地道:“大人?”

这一回头,他看见顾凭那一贯懒洋洋的脊背,绷得宛如紧弓。

这下,驭夫也严肃起来:“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顾凭:“改道,去萧兰坊。”

他喝道:“来人!”

几个侍卫立刻抱拳应道:“在!”

顾凭:“传信给殿下,让他速速带兵赶到萧兰坊,如果情势有变,立刻包围,一个人都别放走!”

“是!”

顾凭喃喃道:“希望还不太晚。”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大地忽然震了一下。

随着这沉闷至极的一晃,一道巨响轰然炸裂,街上的人惊慌了起来,无数人从屋内飞快地奔了出来。一个人忽然指着西北方向,大喊了一声:“快看,那是怎么了?”

滚滚火光浓烟,自那处冲天而起!

那正是萧兰坊的位置。

顾凭赶到的时候,萧兰坊已经被漫天的火焰席卷了,可以看见高高的楼阁画栋,就在那火舌中快速变得焦黑。那令无数人神思牵萦的雕栏玉砌,一个接一个地摧折,垮塌,在凶猛的焚烧声里,还夹杂着人的惨叫。

可是,烧成这样,外面的人就算泼水去救,也是救不了的。

更不用说,萧兰坊内还布下了那么一个,专门就是为了将人阻在外面的八卦变阵。

他们能做的,只有阻止火势蔓延,让周围的房舍不至于也给引燃了。

忽然之间,顾凭感觉自己的手一暖。

是陈晏到了。

陈晏瞥了他一眼,将掌心覆在顾凭冰冷的手指上,慢慢拢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天边那红得宛如滴血的晚霞,或许是因为这漫天刺眼的火光,顾凭盯着萧兰坊,眼前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低声道:“……我知道萧兰坊背后的主人是谁了。”

本来,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一开始是萧兰坊想要将他送到王显明面前。但后来,却是余家出手。

猜的时候,他也只有四五分的把握。

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就可以十足肯定了。

……

落日西沉,渐渐的,最后一抹金光被收回了天际。

一座宅院内,仿佛整个都被那乌黑幽沉的夜色给罩住了,唯有一间屋舍,灯火通明。

那屋舍里站着十几个灰衣人,沉默地列在左右。厅堂正中,跪着八个男子,连连磕头,朝着坐在最上首的那个青年求饶。

青年缓缓道:“……经营数年才有所成的萧兰坊,因为你们几个,我不得不一把火给烧了。”

他轻叹了一声:“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即使是指责的话,被他说着,那声音也是清雅无比。

一个男子泣道:“属下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坏了少主大事。但是,我们真是不知道€€€€那个人他竟是顾凭啊!”

他是真悔不当初!

当初查到顾凭的假身份,他就以为这人是可以伸手的,所以令人给顾凭递了一张花帖,把人引到坊内,再让他不经意地出现在王显明面前。

实在是王显明此人,性贪无厌,萧兰坊直到如今,也没能真正将他给笼络到手里。

果不其然,王显明一见,立刻就对这个人起了极大的兴趣。

但那个时候,萧兰坊的管事觉得顾凭这样的人,如果单单就送给王显明一个,着实有些亏了。

他打算想个法子,将顾凭捏在手里,令他成为萧兰坊的一枚棋。

萧兰坊名义上虽为青楼,实则是奉青君之令,在汝州境内安下的一个的情报机构。顾凭这样的人如果能吸纳进来,为他们所用,那是大有益处。

于是,管事给他的上峰去了封信报,言明此事,还附了一张顾凭的画像。

没想到,仅仅三日之后,青君突然派了吴炎过来,火速收尾了结萧兰坊的一应事务。

这个方脸青年,是青君身边一等的心腹。大管事看见他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出事了!

那时他还没想到,他看上的那个顾凭,竟然是个不能招惹的角色。

他送花帖,将人引到王显明面前的举动,更是直接把萧兰坊暴露到了对方面前!

吴炎道,青君当时看到信报就说,以顾凭的敏锐,只是萧兰坊中那一个八卦变阵,已经足够让他起疑了。以他的缜密,既已起疑,必定要查。此地已不可保,必须速速退离。

奉青君撤离之令的吴炎,带人将萧兰坊内的一应情报痕迹都给销毁掉之后,安排数十个最重要的人随他悄悄从密道离开,然后在坊内纵起大火。

大火燃起的时候,萧兰坊内绝大部分的人还都一无所知。

这确实是无法,陈晏的八百私兵已经进驻池陵,他们撤离的动作绝不能太大。

一旦引起陈晏的注意,那就是全盘倾覆,一个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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