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 第78章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靛青的夜幕下,一道道火把撕开了黑暗。火焰烧灼的声音,刀戟相撞的声响,令这座代表着天下至高至尊的宫阙殿宇,它所有的壮丽,所有的优美,所有高不可攀的威严,都在这一瞬间一荡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剑的森冷,兽的狰狞!

皇帝的寝宫,被数百名手按剑柄的兵士团团围住。

灼灼跳动的火光中,几个兵士侧身让开道。

豫王走了出来。

他抬起眼,注视着眼前的殿宇。

他曾来过这里,很多次,他曾经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瞬蜻蜓点水的寂静,豫王道:“封死这里。发现有任何人想要外出,无论是谁,杀。”

“是。”

殿门紧闭着,他走到门前,手按在上面,停顿了一下,随即用力一推。

皇帝披衣靠在榻上。

他的神情很平静,那种平静,令宫殿外那被火把和刀光照彻的黑夜,似乎都有了一层宁静。

豫王走上前,跪了下来。

他低声道:“儿臣给父皇请罪。”

很久的静默,皇帝叹了一声。

他哑声咳了咳,摇摇头道,“起来吧。”

所有儿子里,眼前这一个是最像他的,或者说,看起来最像。望着豫王,皇帝道:“朕问你,就算今日朕改立你为皇太子,那又能怎样?就算朕禅位给你,这个位置,你能坐几日?”

等陈晏收到消息,率军回朝之后,以豫王的实力和声名,是根本无法与他相抗的。

豫王还没有说话,就看见皇帝那双紧盯着他的,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了然。

“哦。”皇帝点点头:“看来,你是不打算让你大哥活着回来了。”

豫王抿了抿唇,适才泄露出一两分情绪的眼,又重新被漠然封住。

他淡声道:“父皇,儿臣与他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待他承继大统,第一个要除的就是儿臣……儿子自知辜负父皇恩德,但此举实属逼不得已,不得不为。”

“不得已?”皇帝缓缓地道,“朕之前一直想着,该将你封往哪儿,蜀州富庶安乐,是个好去处。朕还打算留一道旨,待太子即位后,你便去封地……这件事,你母后不曾同你提过?”

豫王的牙关紧咬了一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迅速道:“父皇,赐儿臣一道诏书吧!”

皇帝不再看他,而是转过头,抬眼望向窗外。

连成一片的火光透过窗纱,倒映在他的瞳孔中,皇帝忽然道:“你外面的兵,有三五百吧。”

豫王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不耐。

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他扯了扯唇:“父皇,您是想拖延时间么?”

“……一旦消息传出,宿卫军和太子府的府兵必会前来。”豫王失笑道,“但是这些封宫的人马,不足我手中兵力的十分之一。就算是宿卫军和太子府兵齐至,也改变不了大局。”

这时,殿门突然被敲响。

豫王拧了拧眉,走出殿外。

走到僻静处,豫王道:“什么事?”

来人满身都是烟土,重重喘息了几声,他道:“顺天门急报,来的兵马越来越多,攻势极凶!”

豫王眉头更紧:“是宿卫军和太子府兵的人数不对?”

“不是。”那人脸上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似是要压下这种恐惧,他狠狠捏了捏拳,“是冠甲军。”

豫王盯着他。

那双漆黑的眼瞳,就像巨兽张开的大口,足以吞噬掉人的呼吸。

兵卫的身子晃了晃,猛地跪倒在地,颤声道:“也不知冠甲军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原本我们已将宿卫军打退了,太子府的府兵也歼灭了好几拨。本以为大事已定,不想冠甲军竟然杀了过来!”

豫王一把捏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字道:“城门不是已经关了吗,他们怎么能进来?!”

忽然,他声音一顿。

城门一关,任何人马都不得出入,这是铁律。

唯一的例外,便是有十万紧急的事发生时,拿着帝王令牌,可以让城门在任意时刻打开。

豫王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殿下……”兵卫怔怔地看着他,就见豫王转过身,大步向殿内冲去!

走到皇帝面前,豫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在他的印象之中,皇帝并不是一个以军功见长的帝王,很多时候,外出征战的兵事,他都会交给手下武将们,尤其他还有那么一个纵横沙场,在兵家事上堪称天才的长子。在豫王的记忆里,他父皇一点不像那些将领,身上不沾那种杀气,而总是温和的,如清风般含着笑……他一直觉得是这种气质令人折服,所以暗暗地,也自觉不自觉地模仿着。

直到这一刻。

他盯视着皇帝。似乎这一刻,他才模糊地感觉到,他父皇这温和的皮囊深处,究竟掩藏着一颗怎样心……是啊,一个在乱世之中力压群雄,建立帝业的人,怎么可能是以温和征服天下?

他低哑道:“父皇,我一直以为你当初只让陈晏带走三万冠甲军,而将剩下的那部分留在凤都,是不放心他手中兵马太多……却原来,你防的是我啊。”

皇帝淡淡道:“我防的是今日。”

豫王忽然笑了笑。

他轻轻道:“父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在今日起事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近乎是柔和的:“因为就在今日午时,我收到了确切的信报,太子身中毒箭,已有两日未醒€€€€那毒是乌头汁,中毒之后若是能在十二时辰内救醒,还可以抢回一条命。而他昏迷两日,已然无救了……这消息,如今应当也已经传到了统军府中。”

垂视着皇帝,豫王漫不经心地道:“父皇不必疑了,这消息不是假的。”

“便如父皇所言,如果太子还在,我今日便是登储,也是十死无生。”他说道,“若非确认无误,我不会起兵。”

皇帝定定地注视着他。

无比的寂静,这座被地龙烧得温暖如春的宫室,在这一刻,寒静得仿佛万里冰封的雪原。

……

顺天门上,吴炎望着下面激战在一处的兵卒。

一个兵卫走到他身边,紧张道:“大人,再这么打下去,事态恐怕就不可控了。”

思索了一会儿,吴炎低喝道:“放出陈晏已死的消息。”

兵卫点点头,又皱了皱眉:“但我们拿不出证据,只怕一时难以完全取信。”

“能打乱他们的进攻即可。而且消息确凿,他们的统军府也已经收到了信报。”吴炎道,“用不了多久,这些人自会知道,陈晏已死。”

“是!”

那兵卫迅速拉出数十人。不一会儿,只听从顺天门的宫楼上,突然传来齐刷刷高喊声,那声音是如此响亮,在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可闻:“绛城军报,太子中乌头毒箭,已不治身亡!”

“绛城军报,太子中乌头毒箭,已不治身亡!”

这一句,石破天惊。要知道,无论是太子府的府兵也好,还是冠甲军也好,他们今日在这里浴血拼杀,很大一部分的动机就是为了陈晏。作为陈晏嫡系的队伍,他们绝不能让豫王通过逼宫窃夺陈晏的太子之位€€€€但所有这一切,都是以陈晏还活着,陈晏还能回来为前提。

一旦陈晏身死,他们现在所有的抵抗,通通都失去了意义。

捕捉到冠甲军的攻势,似乎因为这句话而被打断了一下,宫门上的叫喊声更大了。

“绛城军报,太子中乌头毒箭,已不治身亡!”

站在宫门最中央,喊声最大的那个人,他的嘴还张着,忽然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步。

下一瞬,茫然中剧痛袭来,他费力低下头,看见一支长箭没入胸口。血从口中喷出来,他看见身旁的人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惧,然而那种惊惧却不是对着他,而是面朝着宫门外的长道。

……那里,怎么了?

怀着这一点微渺的疑问,那人想要睁大眼,但下一刻,灭顶的黑暗吞没了他。

他的身体砸落下去,同一时刻,顺天门前黑暗的密林长道上,大队人马浩浩奔袭过来!

为首的那个人,手挽长弓,奔马如电,玄甲在空中拉出一道凌厉的暗光!

就在他越来越近时,突然的,顺天门下的兵士中,响起一道狂喜的呼声:“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

十日前,宣平。

沈留:“你说,青君的目标是殿下?”

顾凭:“他想杀了陈晏。”说出这句话,他静黑的眸子忽然波动了一下。下一瞬,他闭上眼,好像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压下了身体里所有的反应,他低低道,“明杀也好,暗杀也罢,他绝不会让陈晏活着回到凤都。冒提之所以会大举发兵,进攻绛城,应该就是他的主意。我想,他已经做好了趁着这一仗,取陈晏性命的准备。”

他的声音那么沉静,但那侧脸苍白如冰雪。

“为什么青君要把自己,和他手中的人马分开€€€€因为他要做两件事。一件是对陈晏下手;另一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或许已经同豫王联系上了。”

沈留紧紧盯着他,作为暗部之首,他一听就明白:“青君要除掉太子,联手豫王,逼宫夺位?”

抿了抿唇,沈留说道:“这是推测。”

€€€€是推测,但是,出乎意料的合理。

甚至,因为沈留执掌暗部,他手头掌握的很多消息,都似乎能跟这个推测产生某种印证。

比如数月之前,暗部发现豫王府与江湖上几支匪道之间,似是有些联系。但是,当他们盯上那些人,想要去探清情况时,那几支匪类齐齐失去了踪迹……这般作风,并不像寻常匪徒所有。如果他们是青君控制的人马,那就说得通了。

顾凭抬起眼。

冥冥之中,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凝视着黑天上复杂运行的星轨。好像所有的人,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在下一刻行至交汇,尘埃落定的终点。

千头万绪从心头滚过。他想到了陈晏,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柔软的寂静。

顾凭将一封密信交给沈留:“用最快的速度,把它传给殿下。”

沈留:“明白。”

……

四日前,济江。

帅帐。

榻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面颊僵硬。赵长起抱着双臂打量他,小声啧啧道:“别说,他扮成这样,还真跟殿下有七八分的相似。”

甘勉走到陈晏身边,低声道:“殿下,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收到顾凭传信后,他们就从暗部最近的据点调了一个易容手,扮成医师来到附近,在陈晏“中毒箭”后,顺理成章地进了军营。找了个身形与陈晏最相似的亲随,将他化妆成陈晏的模样。虽说不是一模一样,但拿来以假乱真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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