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 第34章

齐鸢只得道:“若严姑娘信得过我,可以写封信让我带过去。正好我县试之后还没去看望过张师兄,也该去看看了。”

严姑娘微微怔了下,忍不住问:“当真?张伯母她……”

齐鸢点点头,笑道:“当真。我小心些不让她知道便是了。”

婉君也拍掌笑起来,对严姑娘道:“齐公子最侠肝义胆的,怎么会唬你,必然是当真的。”说完赶紧唤来丫鬟磨墨铺纸,又转头对齐鸢说,“就是冲怜雁妹妹,婉君来日也要好好将那些监生们的底细翻清楚,给齐公子报过来。”

齐鸢知道她们姐妹情深,婉君是在表明她们是知恩之人,只得微笑拱手:“那就有劳姑娘了。”

因得了送信的差事,齐鸢中午回家吃过饭,便让孙大奎套了车,准备去张家一趟。

出发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老夫人的院子里。

齐老夫人看他有事要说,便支开左右。齐鸢等屋里人都出去后,才低声将买庄子的事情说了。

买庄子所费的银两不少,他自己拿不出,只能跟老夫人商量。

齐老夫人细问道:“齐府田庄不缺,你怎么想起买这个了?”

齐鸢此时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听老爷说,现在官府不肯给咱家的人办路引。”

老夫人面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齐鸢道:“就是这两天。老爷没有告诉老夫人,应当是担心老夫人怒极伤身。但买庄子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爷身边人多嘴杂,所以孩儿不得不打扰老夫人。”

他说完一顿,低声道:“俗话说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如今我们齐家田产钱财都在扬州府城,一旦有什么变故恐怕来不及安排。我现在托人先寻一处落脚的地方,用不到最好,若是用到了,也算是条后路,有进退的余地。”

“你考虑的的确周全。”老夫人轻轻颔首,“只是只有庄子恐怕不行,万一走到那一步,恐怕花钱的地方也多,无钱寸步难行啊!”

齐鸢也在思索这个,买庄子的事情可以让迟雪庄帮忙,他再把钱给迟雪庄便是。

但是日后要用的银子,数额巨大,总不能也靠迟家周转。

“若运银子出城,那边肯定会被惊动的。他现在就盯着咱家了。更何况各处关卡都是要收税,层层盘剥拿要,到手里早就被脱了好几层皮了。”老夫人沉吟起来,“若是兑成银票也不成,照样躲不过搜检,将来换银子也会被注意到。这事儿需要我们慢慢琢磨,考虑个万全之策。”

祖孙俩又商量了半天,将想出来的几种法子都推演了一遍,但没有一样能放心的,只得暂时作罢,日后徐徐图之。

等齐鸢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再驱车赶去张家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太阳晒得车厢暖洋洋的,齐鸢只觉得这两日救火般到处奔波,每天换着面孔应付不同的人,身心都觉得十分疲乏,不知不觉靠在车厢上睡了过去。

马车一阵剧烈颠簸的时候,他只当车子要拐进张如绪的村子,那条路崎岖难行,一般车马都停在路口。齐鸢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要提醒孙大奎不必往里去,就觉车子被什么东西剧烈一撞。

马匹嘶鸣一声,车身突然侧翻在地。齐鸢眼前一阵天翻地覆,毫无征兆地被摔了出去。孙大奎也被摔倒了远处的田地里。

齐鸢霍然回头去看,只见马车旁围了十几个穿着短打的蒙面打手。蒙面人显然看中了那匹马,有人立即卸了车子,将马牵了出去。

齐鸢压低身子,屏住气息,心里盼着这些人抢了马赶紧走,就觉肩上突然剧痛。

身后有人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又逮住一个,这个有钱!”说完将他扔到了车前的空地上。

齐鸢痛呼一声,借机翻身眯眼看了眼几人的长相。然而那蒙面人却警觉得很,举起刀柄冲他头上一砸。齐鸢只觉眼前一黑,随后整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8章 补昨日更

不知过了多久, 齐鸢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有人说话,又感到自己像是在被拖着走, 然而脑子昏昏沉沉, 难以辨认方向,没多会儿便又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一间茅屋中了。

天色尚早, 日光从窗户洒进来, 照的人身上十分暖和。齐鸢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绑在一根柱子上, 此时动弹不得。

贼人们将他扔下后便没再出去, 而是聚在院子里商议什么。齐鸢听他们口音一致, 都是北方口音, 心里暗暗思索着, 转过头打量四周。

谁想一回头竟看到个熟人。

€€€€何进也被人绑了手脚,扔在了两步远处。

齐鸢瞧着他左侧脸颊肿着,身上十分狼狈, 似乎是挨过打。而角落里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看着也就五六岁, 穿着一身湖绸衣服,面皮白嫩,此时正瘪着嘴抽抽搭搭,似乎不敢哭出声。

齐鸢见何进阖着眼皮,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 也不愿跟他说话,只冲那小孩轻声问:“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满脸挂泪地转头看他, 一抽气, 鼻涕先钻了个泡泡出来。

“柳宝贤。”小孩抽泣道,“他们叫我大宝,你呢?”

“我叫齐鸢。”齐鸢冲大宝点点头,“能到我这里来吗?”

“别说话。”何进突然睁眼,皱眉看了眼外面。

大宝也对齐鸢摇摇头,示意不能说话,随后小心蜷起腿,连滚带爬,慢吞吞挪去齐鸢身边。齐鸢也努力往前靠了靠,让大宝靠在自己的腿上。

小孩半下午都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此时找到依靠,又觉这个大哥哥温柔可亲,便也紧紧依偎着,把脸埋齐鸢身上发抖。

齐鸢便任由他抽泣着,自己暗暗思索€€€€张如绪家离着城门不远,自己虽然在车上睡着了,但孙大奎是认识路的。因此出事的地点应当就在正路上。

自己这一路似乎是被拖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面料娇贵轻薄,不经折腾,但齐鸢现在后背虽然磨损了几处,皮肤的擦伤却很轻,由此可见贼人藏身的这处院落,离着出事的地方并不远。而这处茅屋虽然破败,但又十分干燥,角落里也没有蛛网,所以平时应该是有人住的。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现在很可能就在张家所在的村落里。

这个小村子本就十分孤僻,村子里又人烟稀少,道路难通,的确适合藏匿。何进应当也是来拜访张如绪,走得晚了些,因此遭了贼手。

嗯,谢兰庭带了人家过来,现在何进失踪,谢大人应当会来救人的吧。

齐鸢心里轻轻一笑,心道怪不得何进如此坦然,多半是心里已经有了指望,就等谢兰庭来英雄救美了。

但是他却丝毫轻松不起来€€€€这帮贼人操着外地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山寇海贼,倒是更像临时起意,占了这处民居敛些财物,办完事就走。

看着是山匪行径,却又十分警觉,身上佩戴的刀剑棍棒也都十分统一,这就耐人寻味了。

齐鸢虽然不是行伍中人,但祖上毕竟随军打过仗的,后来父亲忠远伯去崖川平叛,也曾有军武之人到府上商谈。因此他对行伍之人的气质并不陌生。

这些人,莫非是哪里的士兵哗变?

想到这,他心里不由微微一沉,若真是士兵哗变落草为寇,那他们几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要知道这些士兵多半是杀过人的,对人命并不十分在意,而且逃兵都怕泄露踪迹,为了安全,这帮贼人也会考虑杀人灭口。

柳大宝哭了一气儿,忍不住打了两个嗝,齐鸢看他被吓得哆哆嗦嗦的,似乎是怕极了,低声问他:“你家是哪里的?怎么被抓来的?你家的仆人呢?”

“阿福被他们杀了。”柳大宝的脸色白了白,又小声道,“我家是泰州的,来扬州找亲戚。”

齐鸢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现在孙大奎不在这里,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逃出去了。

“你也骑马了?”齐鸢问。

柳大宝点头:“我骑马,阿福拉着我。”

齐鸢心里有了数,看来这伙人果然是亡命之徒,目标是抢马,顺道劫了他们几个看有没有钱财可图。

但现在天色渐晚,外面的人似乎没有生火做饭的意思,是不打算在这边过夜了?可是勒索钱财也得找人回去报信吧。

柳大宝面色赧然地看着齐鸢的衣服。他刚刚趴在这个大哥哥怀里哭鼻子,鼻涕眼泪便也都抹在了人家身上,好好的衣服都脏了。

齐鸢看他到底是个孩子心性,凑他耳边低声道:“你趴我腿上别动,我给你解开绳子。若来得及你也给我解开……”

柳大宝瞪着大眼点点头。

“先别乱跑,等会儿见机行事,嗯……”齐鸢忽然想起这么点小孩儿,哪里懂得见什么机,便又改口,“算了,等我喊你跑的时候再跑吧……”

柳大宝也不知道懂不懂,使劲点着头,趴到齐鸢腿上。

齐鸢曲腿便弯下腰,低头用力咬住他手上的绳索往外抽。外面时不时有贼人骂骂咧咧在门口走来走去,似乎为了什么事情争执,齐鸢没一会儿就觉得牙根生疼,绳结却一动不动,心里不由暗暗着急。

何进睁开眼,看他这样冷笑了一声。

齐鸢顾不上跟何进斗气,只能用牙咬住绳子,一刻不停地一点一点往外拔。如此几十下之后,绳索终于动了一点。齐鸢只觉嘴巴都要磨破了,见到苗头后更不敢松懈。

柳大宝小脸朝下趴着,憋得脸色涨紫,也不敢吭声,只忍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齐鸢终于抽出了一点绳子头。

柳大宝年纪小,捆他的人便也没十分用心,连着打了两个死结便把他丢这了。齐鸢费劲开了一个结,等解开第二个结时候嘴里已经有了血腥。

何进又抬眼看了看,突然道:“我来吧。”

柳大宝便又挪到何进那里,€€€€€€€€一阵,第二个结终于也松落下来。

三人此时都难掩激动,柳大宝低声道:“大哥哥,我也给你解!”

他扯脱了绳子就要奔过去。外面却突然“哐啷”一声,似乎有人踹翻了东西。又听有人怒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几个岂不省事!我们都未露过面,谁人晓得是兄弟几个做的!”

另一人道:“杀了他们也不顶用,不如我们趁早离开,这几匹马都是好用的,到时候……”

“到什么时候?”先前那人怒道,“这破地方水路恁多!我们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几个若怕冤魂索命,这等恶事我来做就是,不过是一刀一个头的事!何必€€嗦!”

说完提起一旁砍刀,拖拉着便往这边走。

屋里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凶多吉少了。齐鸢心下一惊,对柳大宝低声道:“快,回去!”

柳大宝转身往回跑,才坐回何进身旁,就见有人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绳索还在脚底下,柳大宝被吓得浑身发抖,抱着胳膊缩成一团。

齐鸢见状心里发急,在那人看清屋里情形前大叫起来:“你这老贼!快放了你齐爷爷!”

贼寇提刀进来,原本就是要结果这几个富家公子的,听得有人挑衅,看也不看挥刀就砍。

齐鸢瞳孔猛缩,用尽全力侧身快躲,硬生生将绳子扯松了些。刀尖几乎贴着他的发梢擦过,哐当一声扎进了柱子里。

那贼寇下手本来是发了狠的,二话不说就要取他人头,此时被齐鸢躲开不由一惊,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竟有这番反应?!

齐鸢小时候看父亲练功,自己虽然没学什么本事,但反应多少练出来一些。

他余光瞥见柳大宝已经慌乱地把绳子挂到了身上,心下稍安,趁这个空档厉声道:“本事这么好,如何不用在正地方?只来杀我们几个小孩?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打路上经过,你们要马要钱自己取了便是,如今却还要我们的性命!我们也是有爹有娘,平日理敬老怜弱的!你们有本事去杀贪官污吏,去救一救遭了灾荒的流民!杀我们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哥几个就是流民!自己都要死了,救个屁!”那贼寇“呸”了一声,又上上下下觑着齐鸢,“你倒是胆大。要不是你那个小厮伤了我兄弟逃走了,你们几个也不用赔上小命。哥几个原本只是想弄些盘缠的。可现在那家伙跑了,官差说不定说不定哪会儿便来了,你当兄弟会留你们性命?”

齐鸢一听,知道孙大奎跑脱了,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这人的话也是不能信的,他们明明是士兵,哪里像流民了?更何况孙大奎跑脱了,柳大宝的家仆却是被他们杀了的。

现在情势紧张,齐鸢只得假装相信。

“既然你们只是缺银子,这有何难?”齐鸢正色道,“我们与几位无冤无仇,便是损失些财物,也不过是民不告官不究的事情。更何况诸位既是真豪杰,我们便当赠些金银结交义士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何至于要背上几条无辜人命?现在杀了我们,你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这帮贼寇的确是士兵哗变,但他们并非杀人成狂,除了当头的这个外,另几人仍旧忌惮着律法,想着若能安稳离去当然更好。

齐鸢大声辩驳,外面的人听到后也推门走了进来。其中有个蒙脸的瘦高个问:“你身上有银子?”

为首的贼寇也狐疑地看向齐鸢。

齐鸢道:“我有,但是要单独跟你们说。”

贼首眼珠子一转,从柱子上抽出砍刀,点了点头,转而走去了何进跟前:“你若能学他老老实实教出来,也饶你一命!”

何进瞪着眼,知道现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也不敢辩驳。

贼寇给齐鸢松了绑,又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推着他往外走,恐吓道:“别耍花样,要不然第一个了结了你!”

他压着齐鸢走出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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