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一口气,对护卫再三强调:“你们保护好我,保护好我!”
护卫说:“我们奉太子命,必会护先生周全。”
这些护卫都是东宫私下养的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们在,柳安确信自己是安全的。
湛宇许诺过他,只要他顶下侯府的事,就让他带着花不完的钱回老家安度余生。
他忙着去捡地上的金条,把金条往怀里塞时,看见地上的树影忽然快速闪动,影子都揉成一团。
铁链的呼啸声贯穿他的双耳,一阵劲风拂过,柳安警觉地抬头,看到站在他周边背对他站着的护卫原地不动,站得笔直。
他抱着金子和书画放回马车里,说:“可以走了。”
护卫纹丝不动,似乎没听见。
柳安又叫一声:“事不宜迟,该启程了!”
护卫依然没有反应。
柳安叫了三四遍,都没人应他,这时他才觉出不对,跳下马车,走到其中为首的一个护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未开口,那护卫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紧接着,护卫的头和身体分离开来,在风中滚了滚,眼睛朝着柳安看。
柳安寒毛倒立,惊恐大叫着后退,撞上另一个护卫的身体,又撞掉一个头,血液流过他的脚下,东宫一等一的护卫悄无声息地被一阵掠过的风要了命!
那阵风又刮了起来,树影颤动。
柳安头皮发麻,他想跑回马车里,忽然耳边一阵铁链响声,继而膝盖一痛,视线往下一看,一枚锋利的九节鞭直直贯穿了他的膝盖。
未等他喊痛,九节鞭向后一甩,把柳安整个人向后拖了两米,直到他跪伏在一个人的脚边。
柳安浑身颤抖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瞳孔猛缩:“质…质子?”
萧令弈微微一笑,抬手握住柳安的下巴:“你好啊,柳先生。”
九节鞭抽出血肉,被乐竹收在掌心之中。
柳安天真地以为这是场误会,他提醒说:“我是太子的人……”
“杀的就是太子的人。”萧令弈笑盈盈的,手中的匕首却捅穿了柳安的腹部。
柳安吐出一大口血,难以置信地仰视着萧令弈:“你…为什么?”
“柳先生当年伪造第一封家书时,就该想到,我会杀你。”
柳安挣扎道:“是太子…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你放心,亏欠我的每一笔账,我都会亲手讨回,只是先轮到了柳先生而已。”
萧令弈拔出血淋淋的匕首,又抵上柳安的心脏:“你先走一步,很快,我就送湛宇下地狱。”
他利落地捅穿了柳安的心脏,血倒灌在他手上,流进衣袖里。
萧令弈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柳安的身躯向前栽倒,他才看见,湛宸不知何时,站在了前方,目睹这一切。
握匕首的手松了下来,眼睫轻轻一颤,方才的冷绝忽而化为一副脆弱受惊的神情。
他甩开柳安的身体,小跑着上前,在湛宸开口质问前,萧令弈先抱住了他,在他怀里用柔弱的声音说:
“王爷,我好怕。”
第20章 别演了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手中的匕首是如何干脆利落捅穿柳安心脏的,湛宸还真就信了怀中人如他的皮相和言行一样柔弱无辜。
“别演了,我都看见了。”
萧令弈抱着湛宸不肯松手,赖在他怀里,用拥抱的方式躲避湛宸质问的目光:“那王爷听见了吗?”
“听见了。”
萧令弈:“……”
这就不好办了。
湛宸看了一眼乐竹和他手中染血的九节鞭,右手拎小兔子一样把萧令弈的后颈衣领拎起,让他脱离怀抱,与自己视线平行。
“本王看了不能看的,听了不能听的,王妃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萧令弈上手就抱住他的脖颈,撒娇卖痴:“我舍不得。而且,而且乐竹也打不过殿下你。”
乐竹傻呵呵一笑。
湛宸:“……”
“你松开,松手!手这么脏往我身上碰?”
萧令弈的手上还沾着柳安的血,半干的血液有一股腥味,他也觉着有点脏,也是头一次杀人,没经验,就想把血往身上的衣服蹭一蹭。
湛宸看出他的意图,抓住他的手腕,嫌弃道:“小邋遢。”
萧令弈看着自己脏脏的双手,对湛宸说:“黏黏的,很难受。”
湛宸:“……”
皇城外有一条干净的小溪,湛宸拉着萧令弈到溪水边,让他自己把手洗干净。
“我腰疼。”萧令弈耷拉着清秀的眉宇,可怜巴巴地提醒湛宸,那天他生气把他的腰撞到了,现在腰伤发作,需要湛宸照顾一下。
“方才杀人的时候没见你腰有什么问题。”湛宸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搭上萧令弈的腰,扶着他蹲在溪水边,又替他把外袍的衣袖拉起来,露出染了血的手臂。
他自己把袖子撸起来,掬了一捧干净的溪水,给萧令弈把手上的血污仔细地洗干净。
萧令弈凝视着眼前这个专心为他洗手的男人,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
乐竹也在一旁把九节鞭扔进溪水里清洗。
柳安的血从主仆二人身上消失。
萧令弈的手已经被湛宸洗得很干净了。
“殿下是在帮我毁灭杀人证据。”他说,“这下成帮凶了。”
湛宸俊俏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屑:“杀什么人?死的不过是条东宫走狗。”
萧令弈一愣,笑起来:“是我高抬柳安那条烂命了。”
湛宸瞧他一眼,见他眼底平静又愉悦:“为何要亲自动手?就因为他帮湛宇伪造了东烨的家书?”
“他今日可以在家书上骗我说东烨一切安好,明日就可以在家书上利用我骗开东烨的国门。”
前世母国被灭的一幕幕仿佛就在萧令弈眼前重演,“这样的祸患要杀就得杀个干净,自己动手,才最痛快。”
湛宸能感觉到萧令弈浑身上下洋溢着报复的快意,这样的快意让他整个人都明媚了几个度。
“其实柳安罪不至死,但我就是不想看他活。”萧令弈对上湛宸的视线,“殿下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残忍的?”
“你告诉我,你经历过什么。”
萧令弈一愣,他没想到湛宸会这样问,他似乎看穿了他灵魂深处千疮百孔,并想深究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你从前行事,总是留有三分余地,三分退路,哪怕是帮着湛宇暗算我,也不曾下过死手。”
大婚之前,湛宸眼里的萧令弈,锋芒毕露,张扬又无畏,是道能灼伤人的强光。
和眼前这个冷意沉沉,做事狠绝却光芒尽失的萧令弈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萧令弈又一次问他:“殿下相信前世今生吗?”
湛宸:“你又想拿这套说辞来敷衍我?”
萧令弈轻轻一笑:“你总是不信。”
我没有敷衍你€€€€他悄悄这样想。
风有些凉意,湛宸拉起萧令弈,要带他回王府。
萧令弈身上的外袍被血染得有些脏,湛宸看不过去,上手脱了萧令弈的外袍,团成一团交给乐竹,让他把衣服放进王府的马车里带回去,别留下什么攀扯淮王妃的物证。
外袍一脱,萧令弈就打了个寒颤,湛宸把自己的外袍脱了让他穿上。
湛宸的外袍在萧令弈身上明显是太大了,衣袖也长出一截,不过正好可以保暖。
“回府吧。”湛宸说,“城外那些尸体,我会派人来善后,你只当不知道此事。”
“你真的不怪我自作主张赶尽杀绝吗?”萧令弈问,“其实柳安活着对大局更有利,我今日,给你闯祸了。”
湛宸回头看他:“闯再大的祸,淮王府也有能力给你兜着,何况这种小事?”
萧令弈:“你这不是在鼓励我仗势欺人吗?”
“淮王妃欺凌东宫走狗,淮王府鼎力支持。”
“……”萧令弈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
“湛宇当年害我的时候,可一点不手软。兄弟手足在我这儿就是个笑话,你也不必太当真。”
湛宸一本正经地说:“你现在是他的皇嫂,辈分上可是能压他一头的。皇室惯例,长辈可以欺负小辈。”
这一听就是胡说八道,萧令弈被逗乐了说:“哪有这样的惯例?”
湛宸:“淮王妃多实践实践,这惯例自然就深入人心了。”
这时王府的人也来了。
萧令弈却不想这么快就回府:“柚子,我今日出来是想摘柚子呢!”
湛宸奇道:“你还有心情摘柚子?”
“怎么没有!我只是去摘柚子的途中顺便要了柳安的命,摘柚子才是今日最要紧的。”
“……”
“王爷陪我去吧!”
湛宸本想说军中还有正事要处理,但看萧令弈兴致正高,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这样答应了。
淮王府在郊外有一处果园,果园里有一片柚子林。
前两日果园管事的来府上汇报事务,萧令弈才知家大业大的淮王府还有这么一大片柚子林。
湛宸也是第一次来自家的果园,入秋之后,柚子林硕果累累。
贺管事瞧见王爷居然同王妃一起来了园子里,那真是受宠若惊,早知王妃今日是要亲自来摘柚子,却没想到王爷也会来。
贺管事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来帮忙,萧令弈却大手一挥:“既然来了,我当然是要自己摘!”
他撸起衣袖,一下就挑中了柚子最大最多的一棵树,他上手轻松地拧了一个又大又圆皮又薄的柚子,抱了个满怀,使唤湛宸:“快过来帮我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