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备胎不干了 第64章

“原来这么疼......”

向导的声音很轻,那双深邃的幽蓝眼睛里疼的蒙了一层阴翳,他更深的贴近了哨兵,略略扯了一下嘴角,那笑比哭更难看:“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些年,又是怎么一个人无望的等待了整整十年?直到心灰意冷的死去。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天地苍凉沉寂。

“以后不会了。”

从今以后都不会了。

我会陪着你,护着你,治好你。

€€€€

剔骨割肉对于哨兵来说还是太过痛苦,但痛过过后楚倦明显安静下来,夜里被冷汗浸透的衣裳清晨清醒时被薄长烬给他换下。

他没有什么力气,换衣裳都是由向导抱着抬起手臂,他始终阖着眼帘,像是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薄长烬包办了哨兵的一切,穿衣洗漱擦脸喂饭,哨兵没有任何抵抗,却仿佛当真的失去了灵魂一般,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被揽在怀里喂药会张口,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再对薄长烬说过一句话,连滚这个字都没有。

他开始长时间的静默,坐在那里像一座雕塑又像一株逐渐失去生机的植物,被清理干净的哨兵看起来虽然瘦弱,但总算能看出来本来面目,眼眸凹陷,侧脸瘦削,却依稀能从那张脸上看见昔日的俊美高傲。

那一头杂乱的长发被薄长烬悉心打理过,束在青年背后,窗外阳光疏落在他发上像一条流泻的河流。

薄长烬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屏息,生怕会惊扰了这个人,他有时候就那样静悄悄的看着他的哨兵,贪婪的想要弥补这些年流逝的时间。

他曾经也是翩翩少年郎,在最好的时光里迷过白塔无数少年少女的心,包括如今当世第一的向导。

向导调动精神力细心的捕捉心上人身上的变化,他瘦了一些,头发比多年前长了许多,遮住了额头看起来更优雅一些,失去了一些生气和活力,总的来说,岁月让他失去了太多。

楚倦不说话,他就变着法的跟楚倦说话,他会拉着楚倦的手为他按摩手指关节,语气很舒缓的说起过去。

那些藏在时光里,支离破碎的过去。

“我第一次看见您的时候是在白塔,我是......塔里收养的孤儿,天赋很不好,精神体也很虚弱。”

白猫在他脚边喵喵了一声,想跳到哨兵的怀里又怕踩坏这雪一样单薄的人。

“当时塔里有哨兵发狂,失去控制,开始疯狂攻击所有人,在场的向导都没有办法链接他的精神图景,哨兵们也无法抵挡发狂的人,当时他就快攻击到我了。”

向导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是浸入了回忆里,轻轻笑了笑,炽热的目光静静的落在了楚倦身上。

“是您救下了我。”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英雄救美,所有的故事大概都有这么一个开始,那是生命中匆匆一瞥的擦肩而过,一个人的翩若惊鸿,另一个人的毫无所觉。

楚倦没有动弹,只有手指少许颤动了一下。

“您也许没有注意到过我,也不记得我,但我一直在默默注视着您,您是白塔最为优秀的哨兵,身边无数强者环绕,将来也会匹配最强的向导,我这样实力低微的向导......只是想默默的看着您就好......”

他似乎是扯了扯嘴角,无尽的酸涩扑面而来,空气里的信息素都涩然起来。

信息素酸甜的味道都仿佛能让人察觉到那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卑微暗恋,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

楚倦垂下眼帘,眼睫在眼下铺上一层阴影。

“您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向导似乎是扯了一下嘴角,有些难过却尽力忍耐,“不需要您记得我,我记得您就好。”

他试探性的轻轻吻了一下楚倦的手背,这一次楚倦没有躲开。

薄长烬有时候觉得一切在慢慢的好起来,有时候又觉得一切是在往更不好的方向走去,但好在楚倦终于没有再冒出来过轻生的想法。

住在酒馆半个月以后医生传过来消息,有佣兵从北方的兽人国度赶回,随行带来了不少珍稀的药物在镇子**易,如果有需要可以过去看看。

楚倦的伤势刻不容缓,虽然暂时剔去了腿上腐肉,但畸形的关节需要敲碎重新生长正骨,还有身上数不清的伤势都需要药物辅助治疗,拖一刻都是在延长他的痛苦。

薄长烬在清晨为楚倦洗漱换好衣裳又喂完了汤水以后才起身离开,走的时候哨兵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向导回过头,眼里是明明灭灭的微光。

哨兵没有说话,脸向着窗的方向。

薄长烬为他打开了窗户,暖融融的阳光扑面而来,他在楚倦耳边说话:“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很好,你可以在窗边晒晒太阳,我很快就会回来,打开窗户你应该就能听见我的脚步声。”

哨兵的五感何其敏锐,他还在酒馆外的时候哨兵就会知道他回来了。

哨兵松开了拉住他袖子的手。

薄长烬在他耳边再次保证:“我会尽快回来的,很快。”

一切都很顺利,但薄长烬还是莫名觉得不安,他与这群刀口舔血的佣兵交易到了最好的伤药,打听到了今年化冰的具体时间,临走的时候在镇子前买下了一枝花枝。

被佣兵带回来的小女孩机敏聪慧,捧着一束雪地里稀少的花:“您的爱人会喜欢的。”

矜贵清冷的向导停住了脚步,他想,哨兵愿意晒一晒太阳,或许也愿意在房间里放上一枝花。

这个季节的繁加城已经百花盛放,而在遥远的北国依然冰雪覆盖,一支花蕾都有着昂贵的价格。

他回到酒馆的时候,酒馆下面稀稀拉拉围着一圈的人,二楼的窗户开着,阳光灿烂的刺眼,远远的,他看见雪地上晕开的血迹。

星星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有过其他的想法,想让楚倦就这样死在这个漫天飞雪的季节里,无声无息,在向导走后从楼上一跃而下,在桌子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知道是你。

在薄长烬以为一切刚刚开始好起来的时候梦境轰然破碎()

第65章 败犬哨兵

在那一刻薄长烬甚至觉得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哨兵。

那天的雪下的那样大, 纷纷扬扬,那些刀口舔血的佣兵们围在一起嬉笑着踢打那团狼狈的身影,薄长烬手中的花枝轰然落地。

二楼的高度并不高, 酒馆下方是厚重的冰雪,哨兵掉下来并没有毙命,他陷入棉被般的厚雪中, 只能挣扎着一寸一寸往前爬。

听见动静的亡命之徒过来嬉笑这个残废, 没有人愿意对他施以援手。

薄长烬不敢想象楚倦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待他走远, 而后抱着必死之志从二楼一跃而下。

他扔下手中所有的东西, 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整个人都是失态的, 他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些亡命之徒被他推得歪倒, 嘴里吐出难听的话语。

“哪里来的疯子?撞什么撞?”

“一个在地上爬的瘫子,死了就死了.......”

“只能在地上爬的废物......”

“这哨兵早就没用了, 向导不如跟着我们享享福去。”

那些喧闹的声音嗡嗡作响吵得人耳膜作痛, 薄长烬闯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仰面躺倒在雪地里的青年。

他就那样仰望着苍穹,仰望着湛蓝的天幕, 雪后一片琉璃世界,他的手指或许是在地上攀爬又或许是被旁人踩踏,满是淋漓鲜血。

似乎是听见脚步声和撞倒声,青年慢慢的转过头来, 他的左边脸上应该是摔下来砸到雪地上,满是雪粒子和刮蹭的痕迹。

他明明已经没有了眼睛, 可在那一刻薄长烬却觉得他是在看着自己。

用那种讥诮无望又默然的目光望着自己,慢慢的弯了一下嘴角。

他若是没有表情薄长烬都不会那样难过,可他偏偏是笑着, 就像很多年以前,那个白塔意气风发的少年冲他笑着。

巨兽的嘶吼响彻在偌大的冰原,像是有一场暴雪倾落,卷起数丈狂风,酒馆老板以为大雪将至慌忙的想要关上门窗,然而外间晴空万里,大雪是从地上开始翻飞。

只在刹那间那个风雪之中的巨兽就已吞噬了无数人,喧闹的世界重归寂静,那些肮脏的、调笑的、诋毁的,谩骂的声音都已远去。

白衣白发的向导蹲下身来,沁冷的寒梅的冷香席卷而来,几乎是手足无措而又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哨兵。

“没事了......没事了......”他把额头抵在楚倦的额头上,体温融化了雪粒子,沿着眼角蜿蜒像是落泪。

向导抱着他的哨兵尽量平稳的地走上楼梯,酒馆老板已经被吓破了胆,畏缩在门后连呼吸都在颤栗。

众所周知,哨兵的精神体一般都是猛禽,战斗力惊人,而向导的精神体一般都是温和的食草动物,他从未见过那样庞大的精神体,还是来自一个向导。

这简直在颠覆他的想象,这世上真有那样仿佛莽荒巨兽一般的精神体吗?

“我以为跳下去会死的,”哨兵依然睁着那双残缺的眼睛,平静无波的叙述,“结果却没有,不过左臂好像摔断了。”

哪怕是断骨,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或者痛苦。

反而是薄长烬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一般,整个人都疼的颤栗,膝盖都在发抖。

“本来就算腿断了,我应该也能爬回去的,可是手臂断了一只我连爬也爬不动。”

喑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好像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雪很深,我以为我会冻死在雪里。”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薄长烬的心被酸涩的情绪所侵蚀,密密麻麻的疼着,一叠声的认着错,近乎狼狈,“我不应该离开你的。”

我就应该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边。

他明知道现在的哨兵有多孱弱,孱弱就像这深冬里飘落的一片雪花,总让人担心他什么时候就会融化在这庞大的雪原里,无声无息。

向导走上阁楼,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白猫很通人性的关上房门。

哨兵被放在了柔软的椅子里,薄长烬去打来了热水为哨兵擦洗刮蹭出血的脸颊,而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他受伤的手臂。

哨兵身上盖着温暖的狐裘,脸色却不见任何暖意,甚至有些讥讽和疲倦的神色。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我在地上爬,我无能为力,我就是他们嘴中的废物、瘫子、残疾€€€€”

他用着最锋利的言辞形容着自己,贬低污蔑自己,却像是一把钝刀割在薄长烬的心脏,把他伤的遍体鳞伤。

他摸索着抬起完好的右臂,明明是看不见的却依靠着敏锐的感知扼住了薄长烬的下颌,他用那双早已看不见的眼睛审视着向导,五指掐住他的下颌,强硬地逼迫他抬头望向自己。

声音凉薄又讽刺。

“你喜欢的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白塔第一,首席哨兵,而不是如今这个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的残废。”

薄长烬被迫仰视着哨兵,哨兵眼里有近乎实质般的无望和恶意,肆无忌惮的撕碎表面温和的假象,一字一句,像是尖刀。

“你仔细看看,我跟那个人还有什么相像?”

“你爱慕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死在十年前,死在十年后,而今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无论你是喜欢他的意气风发,还是喜欢他的痴心不悔,他都早已死去。

瞎子的其他感知超乎寻常的敏锐,几乎只是在接触到向导眼睛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异常的温度。

湿热的,温润的流经他的手掌,又从指缝悄无声息的滑落。

是眼泪,源源不断的眼泪。

楚倦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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