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长烬虚弱不堪,唯一为他赴汤蹈火的主角攻被他亲手赶走,这一手使的003都叹为观止,把人赶了,他仍然站在至高地上,而且还能让薄长烬心软的跟湖水一样。
换骨之术疼痛非常,薄长烬不想让楚倦疼,提前为他准备了一碗麻药,楚倦喝下去以后就陷入了沉睡。
换骨刚刚成功之时薄长烬太过虚弱,精神屏障脆弱不堪,然后在某一刻被人猛地击破,他实在太虚弱了,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精神屏障损毁两次。
他吃力的歪倒在楚倦的榻边,想尽力靠近他一些。
精神屏障毁掉的那一刹那,呼啸的风声里骤然传来一声狼的嘶鸣,在暗夜的风里清晰的令人胆寒。
薄长烬骤然睁开疲倦的双眼,咬牙支撑起身体,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出门去。
有兽人闯入了神庙,楚倦如今在融合期内,不能让任何人破坏。
等他离开良久,床榻上安眠的人才悄无声息的睁开双眼,那双湛蓝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他坐起身来,站在窗边,猎猎的长风里卷来一股血腥臭味。
麻药他只喝了小半碗,剩下的忍痛直接让003屏蔽了痛觉。
神庙下百级台阶,有无数半狼人在明月下嘶吼,带着血腥和杀伐的血瞳闪过残忍嗜血的微芒,犹如盯住猎物一般盯住台阶上的人。
在台阶的尽头,站着微微佝偻的薄长烬,他拢着一件宽大的白袍,像祭祀的巫者,又像神明降下的神子,隐约可以看见他的两条腿在发抖。
“主角攻提前被赶走了,薄长烬换骨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次仁为狼人带路把他们领过来,宿主,不愧是你。”
003啧啧称奇。
楚倦站在窗边没有说话,他为草原带来了厄运,那么理应由他来解决,这一次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为草原解决心腹大患。
薄长烬的命是高昂的悬赏,游走在界限周围的狼人不可能不心动。
薄长烬杀死狼人,亦或是被狼人杀死,狗咬狗,无论哪一个他都不亏。
或者说,比起逃跑,彻底废了薄长烬不失为一个更好的选择。
长风猎猎,薄长烬似有所觉艰难的抬起头来,那轮明月的清晖洒在他身上,他的神€€俯视着他的灾难,唯有楚倦,知道他所有弱点和精神屏障的突破点。
月夜下无数狼人扑咬过来,撕咬下向导白袍一角,血肉飞溅。
薄长烬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是楚倦,放了这些狼人进来。
第82章 败犬哨兵
先发制人, 后发为人所制。
楚倦想做那个制人之人。
这一夜很漫长,楚倦走不出神庙就在神庙的窗前注视着薄长烬,看着他同狼人搏斗, 看着白猫急速在台阶上奔跑,撕咬。
兽人天性擅长战斗, 狼人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凶残,让楚倦想到从前在一个斗兽场中见过的互相撕咬的野兽,也是这样凶悍,猩红的眼里没有丝毫人性。
他在高塔之上围观着这场厮杀,银月高悬于夜幕。
时间过的漫长, 血腥气在这片古老的土地里蔓延,薄长烬不能后退,他怎么能后退呢?
背后就是他的哨兵, 他的楚倦,他后退一步,狼人就会冲进去,把尖锐的、如同刀锋一般的爪牙刺进楚倦的血肉里。
他不能退,于是一直到温热鲜血从眼角蜿蜒,打湿了他眼前的一切他都未曾后退半步。
在那剧烈的血腥气里, 他恍然抬头去寻那个人的人影, 身侧却有什么轰然坠落的声音,他吃力而缓慢的低下头, 看见那只浑身浴血的白豹缩小成一只小小的白猫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逐明.....”
他下意识的想追, 脚步只是一动,整个人蓦地失重,沿着那古老的布满岁月痕迹的台阶滚落下去, 一层又一层,直到消失在那漫长的云雾缭绕的台阶尽头。
楚倦就站在高塔静静看着他,也许是距离太远了,雾气朦胧了眼睛,薄长烬几乎看不见他眼里丝毫的温柔和软化。
他好像永远那样冷淡漠然,永远不会为他走下神坛。
在某些时刻,薄长烬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楚倦,他当时看着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就像在看一尊永远不会为他动容的石像?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会报应回来的是吗?
他一路沿着台阶往下滚落,落到神庙台阶的底部,鲜血从他身下蜿蜒,像一条寂静的河流,云雾漫天,他已经看不见高塔上的青年。
在楚倦看不见的地方,他忽地颤抖的抬起手遮住眼帘,在冰冷的夜风里无声笑出来,带着破碎的咳嗽声,呜咽声,响彻在这空旷的草原里。
楚倦不会知道,没有人会知道,强势如薄长烬在这一刻泣不成声。
他遮住眼睛,泪水却从眼角蜿蜒,那笑声在原野星空下显得格外渗人,在某些时候,他甚至想直接走入圣湖,结束这一生。
他以为楚倦看不见,他以为楚倦不会知道他此刻的狼狈不堪。
高塔之上,借助003系统之便看见高塔下的人,绝望晦暗的气息笼罩在他周身,是与记忆里高华漠然截然不同的余烬一般的苍凉。
在短暂的刹那的时间里,楚倦流露出近乎叹息的神色。
这些年到底给所有人带来了什么呢?是他自己从白塔首席哨兵变成一个实力全失的残疾,不停折腾薄长烬的疯子,还是把当年好似永远不会为任何人低头的神子逼成这般样。
执拗、疯狂又绝望,遍体鳞伤,执迷不悟。
可他不后悔,不回头,于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依然没有结局。
后来,是薄长烬一寸台阶一寸台阶的爬上神庙,手掌和膝盖血肉糜烂,残破不堪,可他爬起来继续走,撑不下去摔倒又滚落数步台阶,又晃晃悠悠的爬起来继续。
叫楚倦莫名想起草原的传说,牧羊的少年在云销雨霁的一天傍晚得窥神女真容,于是一见钟情爱上了神庙神女,为见神女一面从雪山下虔诚跪拜,传说中的台阶有一千九百阶,少年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累死,于是化为石像,永远矗立在神庙一侧。
薄长烬走不上来,因为他现在拥有的是楚倦那双残疾的腿。
“他会死吗?”
他已经到了极限,爬上来又踉踉跄跄的摔下去,好像一辈子都爬不到顶点,他的血快要流尽了,在那漫长的云雾覆盖的石阶上蜿蜒干涸。
“也许快了。”003忧心忡忡。
“如果他站不起来,会怎样?”他再爬不起来,夜深露重,他会死在那漫长的长阶尽头。
“世界重启,或者宿主我们灰飞烟灭。”003可怜兮兮趴在窗台上,“所以宿主我们真的不去人道主义关怀一下吗?”
“那只会让他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的眼眸深的像幽深的渊,“既然要让他死心,那就只能比他更狠。”
003:“......”
无情又理智的宿主。
薄长烬眼前出现过幻觉,幻象里楚倦走出来将他从台阶上抱起,告诉他惩罚结束了,他原谅了他,事实上他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眼前只有无尽的长阶。
剧痛痛到麻木的地步,好像只剩下最后一点固执的执念在支撑着他,他想回去看看楚倦。
哪怕刀都捅到他心口了,他还要告诉自己撑住,不能死,他有未竟之愿,他有不能放下之人。
他终于还是打开了楚倦的门,在深夜寒风起雾的清晨,携卷着浓烈的血腥和狂风,残破的好像一具尸体。
他一步一步走到楚倦床榻边缘,声音嘶哑,像笑又像哭:“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好的让你想要离开我......”
他喃喃着,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魇,却依然看着楚倦,哪怕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依然亮的可怖。
“我对不起你,我遭了所有报应,你想怎样折磨我,我都没有异议,你要我的眼睛,我给了,你要我的双腿,我也给了,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保有最后一份期冀,“我以为只要我能忍住、撑住,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我们能回到过去。”
“可是,”他恍恍惚惚的看着不远处的人,想尽全力露出一个笑来,却怎么也撑不出来,“你真的会有原谅我的那一天吗?”
“阿倦,我好疼......”他很慢很慢的摇着头,“阿倦,我快撑不下去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你会原谅我,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黑暗里传来简短的声音。
“不可能了,”也许是为了强调,楚倦继续道:“永远不可能。”
黑暗里没有光,只有窗台上皎洁的月色像倾落下来的雪,他甚至不是走过来的,左腿好像完全不能动弹,右腿艰难的拖着左腿前行,在距离楚倦几步之遥的那一刻听见这句话,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猛地扑倒在地。
太狼狈了,太狼狈了,他终于还是让楚倦看见了他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在那刹那楚倦听见他压抑的声音,带着已经无法抑制的哭腔,他说。
“你不能,永远这样对我,我也会伤心难过,会疼,会灰心丧气,会想放弃......”
“我也是人,我不是石头,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所以是会疼的,不是没有感觉,所以可以任凭你欺凌,我也想我是块石头,你不高兴就出卖我,打骂我,用最锋利的刀割我的肉,把心剖出来给你看都好。”
“如果我是块石头,只剩下对你的爱,感受不到疼该多好,可我不是啊,我是人。”
“阿倦,我也是人啊......”
他哽咽的几乎无法出声,悲怆的好像一瞬间为整个世界所抛弃,肩背剧烈的颤抖着,却扬起头来,露出通红的眼睛。
“你不能、不能总是这样消耗我,总有一天,我也会绝望的,会忍不住......”
他看着楚倦波澜不惊的脸颊,好像永远不会心疼动容,终于颤抖哽咽着发出声音,疯狂偏执到了极致。
“会忍不住,想把你制作成傀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倦:......做个人好吗?
第83章 败犬哨兵
“制作成傀儡?”楚倦似乎是愣了一下, 疏冷的眉眼微弯,反而笑了出来, 是冷漠而讥讽的笑意,他终于正视伤痕累累的薄长烬,并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薄长烬就在他膝边,是痛苦到绝望蜷缩在一处的姿势,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当初高华清冷的神之子。
“薄长烬, 你想要的只是一个百依百顺的傀儡,而不是我,是吗?”
楚倦的声音冷而薄, 目光幽冷深邃,像是终于剥去了他的外壳,看清他的内在。
“不、不是的......”薄长烬整个人颤抖起来,近乎慌乱的摇着头, 尽全力的辩驳,“我是五感残缺可我不是不会疼, 不会痛,你不能、不能因为我喜欢你, 就这样对我......”
“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
就这样无止境的伤害我。
楚倦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一下,微微偏头看着他:“薄长烬,有人这么对你, 你能原谅吗?”
“我能啊。”向导回答的毫不犹豫,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在月色下像浑身浴血的精怪,又顽固的不可思议,“只要是你......”
我都可以忍耐, 这世间所有的痛苦我都可以为你忍受,可是我唯独不能接受你不爱我。
“包括被囚禁于高塔,然后被制作成没有思想的人偶?”楚倦目光如刀,充斥了讥诮和冷意。
薄长烬没有出声,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无预兆的倒了下去,膝盖跪在地上,两只手臂艰难的撑在地面上,沙哑的笑了一下,他站不起来了,干脆仰面躺倒在地上。
鲜血在他身下扩散,他仰面看着月亮,看着月色为楚倦渡上了一层清冷的微光,他似乎想伸手触碰一下,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碰不到了,他突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阿倦,你知道我为什么取名叫冬藏吗?”
楚倦静静的看着他,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