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步紧逼,竟是直接凑近了过来。
那样近的距离让楚倦能明确的看见温暮归的眉眼,他的脸白玉似的清俊,眼又似星幕一样沉静,确实是能够引人神往的一张脸。
只是跟自己没什么干系,这样的人是而是属于十年之后不认识的某个少年人。
楚倦突然觉得倦怠不已,却仍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声音极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温大人在吃醋了?怎么?温大人不接受我对你的好,也不准我对其他人好,温大人到底是何用意?”
吃醋两个字几乎跟钉子一样砸进了温暮归心里,他的脸唰地一下惨白,藏在袖子下的手都攥的颤抖,竟然口不择言。
“靖王殿下难道不该给臣一个交代吗?!”
那一晚上的交代,还是那些天悉心疼宠的交代?
“本王说了前些日子是为色所迷,温大人既不情愿本王便也不再强求,该给的赔偿那日已经给了,是温大人不要罢了,”楚倦隐隐不耐烦,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温大人如果后悔想要随时可以去取。”
去取给他的补偿,那一箱一箱的金银随时可以取用,是给他服侍一夜的赏赐。
这就像是往温暮归脸上甩了一巴掌,温暮归脸色在涨红和青白间交错,他本身不是来吵架的,可事态已经完全无法扭转,他咬牙骤然逼问。
“王爷把臣当做什么?还是说王爷如此薄情,得到了就弃如敝履?”
话到最后骤然添了一丝涩然和愤怒。
楚倦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他出来的已经太久,父皇还在他最好是立刻回去,于是不耐的凝视温暮归,冷冷道:“若本王说是了?”
是得到了就腻了,就倦了,就弃如敝履了,那又如何?
温暮归一时之间竟然支撑不住,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才没有倒下去。
楚倦已然整理好衣裳出了偏殿,他茫然的抬起头时偌大的殿宇就连那个人背影也没有剩下。
他耳边一直是楚倦的声音,像连绵不绝的咒声。
温暮归宫宴回去后就大病一场,那天夜里发起高烧,空明急的束手无措,他烧的浑身滚烫意识到已经迷离。
空明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的一样,终于在宵禁的前夕猛地站起来:“大人您这么犟做什么,服个软,我去替您求王爷,求王爷.......”
求王爷过来看看您,如今这偌大的皇城也只有尊贵如靖王才能请来太医。
“别去......”温暮归被某个名字惊动,勉强清醒了一瞬,嘴角绷的死紧,拉住空明的手,哑声摇头。
别去,不要去找他,不许去找他。
可是他拉住空明的力道那样轻,轻的一拽就能松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就好像他也是期待着空明去找那个人的。
空明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视线尽头,温暮归不自觉的偏过头去看来路。
告诉他自己病了,让他过来见见自己。
告诉他,自己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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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被欺骗的王爷的一生
温暮归烧的浑浑噩噩, 恍惚当中似乎陷入了什么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的他身穿朝服,手持一把三尺长剑,剑尖上的血如淅沥的雨疯狂的往下滴落, 在青石地面上汇聚成一滩。
在他对面的那个少年郎用手拼命捂紧脖颈,但已无济于事,鲜血和生命都在逐渐抽离那个人的躯体。
他痛苦而震惊的看着自己。
“老师, 你不是说你恨他的吗?你不是说你恨他的吗,为什么......”血沫不停的从他口中溢出,连声音都不成字句。
为什么还会这样在意?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竟然要对我下如此狠手。
在太医抵达之前,那个少年终于是缓缓地不甘地咽了气, 有无数的御林军和宫人涌入,将偌大的藏书阁围的水泄不通。
逆光里君王匆忙而来唤他温卿, 他推开所有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走,没有人胆敢阻拦他,满城风雨, 只有锋利的剑尖拖行在地上,划出一道带着鲜血的痕迹。
外间风雨连天, 他拖着剑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了一处坟墓旁,染血的剑砰的一声落到地上,他扶着冰冷的墓碑也一寸一寸的跟着倒了下来,跪在墓前。
他用手指摩挲过墓碑上简短的字句,靖王, 楚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为、我以为......”
他猝然攥紧了拳头一拳打在墓碑上, 肉/体凡胎怎么能够与坚硬的顽石所碰撞,鲜血刹那间顺着雨水流淌下来。
他把额头抵在那冰冷的墓碑上,就像是隔着一坯黄土与那个早就身首异处的人相抵, 声音低得已经只剩下咽泣。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从来不是玩笑。
可他不是没有说过,是自己从来不信他,那些朝朝暮暮相依相伴,比起他对自己的好,似乎记得的恨更加深切。
梦境翻来覆去,折磨得他头痛欲裂,只能遵从本心的呢喃。
“靖王......楚倦......”
将醒未醒的那一刻又梦见了埋藏在记忆深处最深的那一晚。
温热的呼吸抵在他耳畔,热的好像能把他整个人都烤到融化,修长而有力的双手卡在他的腰间,他半伏在窗边,身后的身影猛地压下来,让他根本不能动弹,漆黑的长发垂落在他肩膀和耳边,挠到心尖颤动。
那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就在耳畔,哑声问他:“愿意做本王的狗吗?”
浑身上下的火都好像在那一刻燃烧起来,快要把他烧成一片灰烬,他拼命不停的摇头,呜咽着说让那个人滚,不要,让他滚......
那个人便把他翻过来,幽深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他几乎要受不了,只能扑过去咬住那个人的脖梗,一口又一口的咬下去。
温热而有力的手托住他的后背,防止他更深的跌落下去,纵容他的啃噬,只是疼的嘶了一声。
似乎恼怒于他的反抗,那个人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他把他丢掉了,扔在这个大雨瓢泼的夏日里,任他自生自灭。
他在梦中不停的呓语,长街的另一头空明仍然在不停的敲着靖王府朱红的大门。
深夜有人吵吵嚷嚷的敲开了楚倦的房门:“王爷,空明过来说温大人高烧不退,求您去看看温大人。”
楚倦被吵醒神色懒怠,把手臂横在眼上勉强找回一丝清醒,语气实在算不得好:“我是大夫吗?”
肩负叫醒王爷重任的的庄恒一愣:“不是啊......”
要是楚倦去从医,第一个疯的就是陛下和贵妃,而后就是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
“那他病了叫我去干什么?”
王爷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庄恒大急:“是温大人想见您,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呀,我的王爷!”
这些就知道行军打仗的脑子就是不好使,楚倦移开手臂定定的看着他:“他想见我,本王就必须要去见他吗?”
庄恒整个人一懵,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听楚倦继续道:“以后不是军情八百里加急都别在半夜闯入本王房门,以后有关温暮归的事都不要呈到本王跟前。”
“再有下次,杖责三十。”
庄恒愣愣的看着楚倦,不敢再开玩笑,很快行礼退下,恭敬道:“是。”
庄恒跟在靖王身边超过五年,清楚靖王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清楚的知道他对温大人如何用情至深前所未有,但直到此刻他才清晰的发觉楚倦是真的准备放手。
不是欲擒故纵,没有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这是靖王楚倦,爱恨都清白分明。
他亲自去见了空明,他知道这应该会是最后一次,脱离靖王庇护宠幸,哪怕温暮归名士风骨前途无量,暂时也不配与靖王府再有瓜葛。
“这里没有大夫,找大夫出门左转有药堂,以后不必再来了。”
在庄恒第一句话出来时空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仰起头看着庄恒像是听见了难以理解的天书:“您、您说什么?”
“王爷的意思是,”庄恒声音加重,神色沉冷,“从那天温大人搬出靖王府后,王府与温暮归就再无瓜葛,日后也将再无交集。”
“我不、我不信......”空明如五雷轰顶,拼命摇着头仍然不肯相信,他家大人依然在等着王爷,他猛的往前冲了几步,想冲破阻拦抵达后院去见靖王,“我要见靖王殿下......”
“我要见靖王殿下......”
“不是殿下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庄恒漠然挡在前面,王爷刚睡下怎么能让他吵醒,不然真让人闯进去,他头上这个脑袋怕是挂不住了。
他正准备让人把空明扔出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是本王说的。”
楚倦从灯火阑珊中走来,一头乌发被金冠束起,紫金色的长袍威严沉重,令人胆寒。
“王爷......”空明抹了一把脸,看见楚倦出来那一刻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他一直跟着大人,在这个世上或许只有王爷待大人最好,他自然看得出来。
“大人高烧不退,嘴里、嘴里一直念叨着王爷的名字,求您去看看他.......”
楚倦的脸色沉冷,坐在前厅的椅子上,闻言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怎么?他想见我,本王就得去见他?”
“本王的父皇母后尚且还在呢,何时轮到他来管束本王了?”茶杯重重落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楚倦的声音也愈发冰冷。
“不是、不是......”空明一时嘴笨,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看着楚倦眼泪不停的滚落下来。
“日后他温暮归是死是活都跟本王无关,本王不想听见他的消息,再有胆敢夜闯靖王府之人,一律按刺客捉拿问斩。”
庄恒知情识趣立刻吩咐人将空明扔了出去,一直到被扔出去时,空明仍死死盯着楚倦,嘴唇不可置信的张合,却最终发不出任何祈求的声音。
温暮归烧的神志不清,恍惚当中似乎看见空明回来了,却并没有带回他想见的那个人。
“大人喝药,王爷过会就来了,过会就来了......”
空明不敢同他说实话,只能这样含混哄着骗着,好在温暮归是真的烧坏了脑子,不疑其他,只安心等待着那个人来。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了,长了他快要等不住的时候。恍惚中感觉有陌生的人坐在了他的床前。
是楚倦来了吗?
他费力艰难的睁开眼,眼前夏日的光刺的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他伸出手企图去握住那个人的手腕被避开了。
却仍嘴硬的厉害,只是看过去,伸手却不开口。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再听不出往日的平缓清润,甚至为了看清那个人,不惜撑着病体起身。
“是我。”裘容的声音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空明已经支起枕头,让他靠在枕上,裘容端起药碗喂了两勺给他。
“你以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