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在楚辞身上,在离开帝国最高法院之后,立刻宣布与楚辞断绝所有关系,将他逐出科赫家族。
楚辞心底滴血,他当然舍不得科赫家族这个靠山,但他的狂热支持者们一众欢呼,认为楚€€平权主义者星际的救赎€€辞,终于脱离了那个肮脏的家族。
对此楚辞只能强颜欢笑,笑到嘴角都抽搐。
另外有关楚倦的案子也在阿莫斯的施压下重启调查,但诡异的是最高法院曾经经手楚倦案的虫都意外身亡,而一开始绑架楚倦拍下视频的虫由军部一路追踪过去后却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诡异的是那具尸体显然正处于发/情期,尸体依然保持着与雄虫交缠的姿势,浑身赤/裸应该是在交欢的时候被骤然杀死。
随后查出来那个雌虫竟然是星际逃亡的逃犯,在出来幽会前已经把周围所有监控全部破坏,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踪迹。
事关雄虫总是格外引人注目,这一次更可能涉及一个陷害雄虫的阴谋,再加上科赫家族阿莫斯上将和离奇的死亡,直接将案件推向了高/潮。
虫族科技极端发达,然而或许是因为由虫进化而来,科技树都点在了战争方面,除了原始扩张的战意外其实享乐贫瘠,雄虫的新闻就是最好的茶余饭后谈资。
这是公然陷害污蔑雄虫殿下,雄虫保护协会坐不住了,联合帝国最高法院一同来拜访楚倦询问情况,最终在楚倦到底有没有生殖障碍上提出质疑。
“雄主现在的身体因为你们的失误受到创伤,现在极度虚弱,不能支撑身体体检。”
“我以为艾克斯的存在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阿莫斯用最冷静的声音打断了质询,雄虫保护协会和帝国最高法院虽然傲慢,但对上完全收拢的军部还是心里发怵,最终在身体机能方面划上了勾。
雄虫保护协会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对外界彻底公开,曾经无数攻讦过楚倦的虫纷纷在星网上对他道歉,被诅咒恶意陷害楚倦的虫。
歉意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然而就如同愈合伤口仍然会留下疤痕,那些疼痛曾经承受也无法当做从未发生。
“我为我曾经的狭隘而向楚倦殿下道歉,还有阿莫斯元帅和小虫崽,所以帝国最高法院什么时候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交代?”
“是啊,这里可是帝星,帝星连雄虫殿下最基本的虫身安全都无法保障吗?最高法院和流放的军雌都意外死亡,这也太蹊跷了。”
星网议论纷纷,帝国最高法院焦头烂额只能拼命承诺一定会给一个交代的。
这个交代让楚辞不得不硬着头皮戴着斗篷天天出入帝国最高法院。
阿麦德斯将启程前往前线。
他离开时楚倦第一次离开别墅向他送行,这位强悍的军雌低头看着他的虫崽,声音难得的温和。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阿倦,我甚至觉得是你让我放弃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曾经他也不是没有对楚倦的雄父存在过一丝留恋,因为他以为他们中间有一只珍贵的雄虫崽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婚姻,可当他们的虫崽出事楚€€毫不犹豫落井下石时他终于明白,雄虫是无法依靠的。
苟且偷生的活着,不如骄傲且坦然的走向属于自己的命运。
军雌骤然展开巨大的骨翅,锋利的骨刺宛如利刃,上面镌刻着无数伤痕,有与星兽博击的旧伤也有在雄虫手下受过的折磨。
他将楚倦孱弱的手指放在他锋利的骨刺上,隐隐的血腥气仿佛还带着战场的凌厉杀戮和疯狂,磅礴的力量就蕴含在这对骨翅之上。
他让他的虫崽感受的是无边无际的自由,当他离开束缚,留给他的是广阔无垠的宇宙。
他希望他的虫崽有朝一日也能够拥有这样的自由,哪怕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阿麦德斯跟随着军队离开赫尔卡星前往前线,去往他一直魂牵梦绕的地方,楚倦长久在原地凝望着阿麦德斯离开的方向。
直到阿莫斯温暖的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雄主,我们回去吧。”
晨曦在这个宁静的星球苏醒,微光照亮潺潺的溪水和新抽出嫩芽的花蕾,阳光即将落在孱弱的雄虫身上。
孱弱的雄虫依然畏惧阳光,畏惧被虫触碰,畏惧外界的一切,却第一次拂开了阿莫斯的手。
他推着轮椅,用生不出力气的手缓慢转动轮椅,一点一点往来时路走去。
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苍白,有种惊心动魄的羸弱,阿莫斯始终护在他左右,在遇见楼梯时终于挡在雄虫面前伏下身躯:“我来吧,雄主。”
雄虫鸦羽似的长睫闭合,用力撑起身躯,修长的双腿紧绷颤抖,却因为无力积蓄不起一丝力气,在即将脱离轮椅的那一刻轰然向后倒去。
像一只即将挣脱束缚的鸟却最终落入蛛网。
落在雌虫坚实的胸膛里,阿莫斯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像凶悍的兽类咬住了自己的猎物。
那些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力量和勇气再次分崩离析,如同多年以前他想要站起来走到阿莫斯身边,却终究差之毫厘。
这一生,他好像永远都差那么一步。
那一刻的固执让雄虫疲惫不堪,在回到房间后不久就昏睡了过去。
阿莫斯坐在他床边,静静凝视着床榻上的虫,他有心脏病,基因病,养胃,就连那一头软金色的长发都在慢慢变白,被当做奴隶虐待以后还有心理疾病。
他脆弱的就像一块支离破碎的玻璃,明明已经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却不得已被小心粘连在一起。
他曾被虫群伤害所以逃避害怕,只有自己才是他的避风港,被心爱的虫全身心依靠的感觉太过美好却又如此短暂,雄虫的身体好一点起来就想离开他,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飞出这片天空。
雌虫专注的目光一如从前,他不允许。
“只属于我不好吗?”那声音低的仿佛呢喃叹息,透着说不尽的占有欲。
喜爱一只虫原来是舍不得他受任何委屈的,就连星网上任何一句攻讦他的言论都不愿意让他听见,所以替他洗干净一身冤屈,希望让他明亮鲜活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却又陷入苦恼,阳光下美丽的事物太多太多了,他却自私的只想要心爱的虫眼里只有自己。
容不下他眼里还有任何其他虫,军雌灼热的手指摩挲着雄虫的眼角,不知想到什么眼眸一瞬暗沉。
他难以忍耐一般的离开雄虫拉紧窗帘,将外界企图探入的阳光死死拦在房间之外。
只属于他。
然而天光终究会亮,厚重的窗帘也抵挡不住阳光和时间的飞速逝去,里斯始终等在门外,像忠实的守卫者。
阿莫斯试图跟楚倦建议让里斯离开赫尔卡星,他会安排里斯进入军部任职,楚倦却没有同意。
“里斯已经因为我的原因受到了连累,我没有资格替他决定他以后的去向。”
他想去哪里,又想留在哪里,都该由他自己决定。
楚倦的温柔落在阿莫斯身上的时候是他生命里温柔的阳光,然而这种温柔落在其他虫身上的时候却只让他感到无边的嫉妒。
里斯的决定是依然留在楚倦身边。
里斯曾经是阿麦德斯的部下,因伤退役以后因报恩一直留在楚倦身边当近卫,而今阿麦德斯都已离开,他对楚倦的情感或许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主仆,然而他从不开口。
也许只有不开口才能留在这个注定不会属于他的虫身边。
艾克斯最近一直勤勤恳恳上学,偶尔在星网上跟质疑楚倦的虫大战三百回合。
小雌虫崽长的比雄虫快很多,不过几岁的小孩子都已经快要到楚倦腰际,白天在学校学星际通用语回来就数着手指头认字偷偷跟星网上的虫争辩。
他的雄父天下第一好,那些曾经的事情分明就是污蔑,只有不长脑子的虫才会相信那些谣言。
不认识没学过的字磕磕绊绊的看懂,回复的时候又很机智的用语音转换成星际语,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艾克斯因为虫蛋灌溉不足,天生孱弱,有着跟楚倦一般无一的金色长发,却到底少了一些雌虫该有的好战,这是第一次他这样有斗志。
阿莫斯在发现以后莫名想起不久前的事,冷着脸斥责他以后不要给雄父喝医虫食谱外的任何东西。
小雌虫知道自己做错了,捧着绘本睁着一双幽邃的蓝色眼眸问雌父:“可是我听说那是雄父曾经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才悄悄留给雄父的,雄父连最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吃吗?”
那样的人生何其悲哀呢?
喜欢吃的不能吃,喜欢看的不能接触,喜欢的虫不能在一起,如果是这样活着,那么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那雄父该有多难过啊。”
年幼的小雌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黯淡的眼眸也只是心疼雄父不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阿莫斯却突兀陷入沉默。
在那一刻他想到很多,他想要楚倦独属于他一只虫,可是维系他生命的营养液都只能通过最原始的针管输液进入他的身体维系他的生命。
他无法品尝到任何味道,这浩瀚宇宙于他而言也并没有那样美丽,所以他任由生命流逝,不作挽留,甚至将薄弱的精神力用在阿麦德斯身上。
如果是无尽折磨的生命于他而言只是延长的痛苦。
阿莫斯想他好像只要想起楚倦就会心痛,心疼他的一切,却又悲伤,楚倦并没有因为他而想要留下。
他也许心底有对阿麦德斯对艾克斯甚至是对他的温柔爱意,却抵不过他想要死亡的心。
看着心爱的虫在身边逐渐流失生命无疑是一种酷刑,阿莫斯在那天晚上楚倦照例沉睡前将他带出赫尔卡星。
没有通知艾克斯也没有通知里斯,阿莫斯已经是帝国最强战力,双s的体质和元帅的身份让他在帝国畅通无阻。
无尽长风从身盼略过,宇宙星河就在眼前,阿莫斯怀抱着脆弱的雄虫,做出了他那一生唯一没有后悔的事。
他带楚倦离开了他生活了无数年的星球。
楚倦想要的自由对于孱弱的雄虫来说遥不可及,而对于天生生有骨翅的雌虫来说轻而易举。
虫神如此公平,给予了雄虫高贵的身份与地位,却也拿走了虫族本应有的体魄和骨翅;给予了雌虫无处不可去得的自由,却也给了他们永远受制于雄虫的精神力。
他让楚倦的手放在他的骨翅上,隔着薄薄一层筋膜感受冰冷的骨刺和流动的热血,带他将蔚蓝的赫尔卡星遥遥甩在身后,朝着目之所及的宇宙而去。
那时阿莫斯是整个帝国权力巅峰的元帅,楚倦是需要无数医虫和医疗器械维持生命的雄虫,他们不应该做出这样的行径。
可那时的阿莫斯只是想要他心爱的虫高兴一些,再高兴一些就好。
雄虫出行一般依赖于飞行器,高空的失温让雄虫嘴唇泛起青紫,心跳在转瞬间快要骤停,直到阿莫斯温暖的唇舌将氧气为他渡过来。
他渐渐睁开眼遥望整个宇宙,无数的星系星球组成整个庞大的帝国,不远处的大型军舰在暗夜中闪烁着冰蓝色的微芒,阿莫斯跟随他的心意而动,就仿佛他的骨翅生在他的脊侧一般。
巨大怦然的心动浩劫一般经过他的心脏,而身侧的雌虫宛如他的翅翼。
“雄主,您还想去哪里,我都陪着您去。”
这浩瀚的宇宙这样大,这样壮阔美丽,楚倦从年少时就渴望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也许外面的世界能够让他想要活下去。
就算不是为了阿莫斯,不是为了艾克斯也不是为了阿麦德斯,只是为了他自己。
阿莫斯在此刻才发觉比起他那些卑劣的欲/望,原来在某一刻他是如此虔诚的希望着楚倦能够活下去,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阿莫斯不敢掉以轻心,为楚倦安排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和飞行器,他带着楚倦看过倒悬在天空的紫色海洋,看过星兽浑身透蓝如星的巨大身躯,也看过从飞行器旁擦身而过的流星,宇宙每时每刻的变化都如此巨大,千千万万年各有不同。
最后他们在靠近战场的的边缘星停留,楚倦的身体在最好的医疗资源下勉强能够稳住,他惧怕阳光阿莫斯也能为他制作完全遮光的飞行器。
停留的星球是一颗美丽的宜居星,虽然靠近战场,但战场的硝烟并没有在这里留下痕迹,楚倦苍白的手指触碰飞行器的顶端,在最接近阳光的地方,有阿莫斯为他抵挡。
阿莫斯虔诚一如他的信徒,这是他最接近自由的地方。
他却低声问他:“你曾说会为我报复楚辞。”
在那个深夜,军雌曾跪在他身侧低声许诺。
阿莫斯沉默良久,在这段时间里楚倦鲜少跟他提及帝星和赫尔卡星的事,他以为那些过去的尘埃都快要在雄虫心底消散殆尽。
“抱歉,雄主,”阿莫斯在他身侧跪下,声音艰难,“但楚辞阁下对我有恩。”
他已经在能够做到的范围里让楚辞失去科赫家族的支持,让他所求功亏一篑,然而,做不到赶尽杀绝。
“什么恩情。”在最接近恒星光芒照耀的星尘下,甚至远远能看见战场升起的硝烟,楚倦的神情依然带着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