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无人住的木屋年久失修,窗户关不上,被风吹得嘎吱响。
夏引南坐在唯一背风的角落,只能靠蜷缩成一团来维持身体微乎其微的热量。
他的手脚已经冷得快失去知觉,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吧。
意识越来越模糊,夏引南觉得自己不能睡过去,但寒冷已经透支了他的精神。
迷迷糊糊之间甚至产生了幻听。
[……夏引南。]
[夏引南!]
声音混着雨声和风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怎么连幻听都是秦鹜的声音啊……
夏引南挫败地想。
“砰€€€€”
木门被用力地推开。
“夏引南!”
夏引南一愣,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好像,不是幻听。
原本应该在首都的秦鹜,此刻扔了伞大步走进来,一向不可一世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慌乱。
“你怎么样?”他脱了外套给夏引南穿上,摸了一把后者的手背,被冰凉的体温惊得低声爆了巨粗口。
夏引南难得愣怔:“你怎么来了。”
“老子再不来过两天都可以给你收尸了。”秦鹜骂骂咧咧地把人背起来,“坚持一会儿,我带你下去。”
屋外还下着雨,秦鹜单手就能接住背上的夏引南,另一只手撑着伞:“瘦成什么样了,在修仙啊。”
“是啊。”夏引南环住秦鹜的脖颈,疲惫地靠着对方,“上山辟谷呢。”
怕夏引南难受,秦鹜走得很小心,嘴上却还数落着:“你是不是有病,这破地方老子的飞机都没地儿停,消息给发了五百条一个字都不回,夏引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耐呢?”
夏引南笑了一下:“秦少还坐飞机来接我呢?”
“废话。”秦鹜皱起眉,“你玩失踪还很得意是吧?”
“没有啊……”夏引南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一点说话的力气,“不是故意的,我昨天收到一条短信。”
秦鹜的脚步顿了一下:“什么短信?”
“一张照片。”夏引南轻声说,“你还记得我弟弟的画吗?那张照片和那幅画一模一样,发短信的人说就在这里。”
秦鹜沉声道:“有人引你过来。”
夏引南轻轻“嗯”一声:“我也没想那么多,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像的地方,谁知道这边车都开不上来……还迷路了,真烦人。”
“还抱怨,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别骂了别骂了……”夏引南有气无力地锤了一下秦鹜的胸口,“我都快难受死了,你安静一点。”
秦鹜背着他慢慢走下泥泞的台阶:“难受也忍着,老子就一双腿,跑起来还怕颠着少爷。”
夏引南无声地笑了一会儿:“你怎么找到我的?”
秦鹜沉默了几秒才道:“我也收到了一条短信,叫我来这里找你€€€€靠,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夏引南愣了愣:“太巧了吧。”
“嗯。”秦鹜道,脸色沉下来,“有人在套我们。”
*
“不能怎样?”
路呈星微笑着看向乔息:“乔乔,你还会担心我吗?”
“……不……”乔息跪坐在床上,紧紧拽着路呈星的衣服,“不能伤害别人,路呈星,你到底要做什么?夏引南在哪儿?”
路呈星收了笑静静地与乔息对视,好一会儿,他轻轻拨开乔息的手,捏起少年的下巴。
这是一个有审视意味的动作,但路呈星的力度很轻,很快又变作了轻轻的抚摸。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眼底像弥漫着浓浓大雾,乔息什么也看不懂。
手心下的人在轻轻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
很好,乔息果然在怕他。
路呈星面无表情地想着,良久才放了手。
“路……”
乔息只刚开口,路呈星就已直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门。
咔哒。
房门再次锁上了。
屋内重新回归了寂静,乔息呆呆地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路呈星刚才冷漠的眼神。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个温柔的、无条件宠着他的路呈星,难道是假的吗?
可无论是原书,还是在乔息的认知里,路呈星都是最完美的,任谁都会夸赞几句的那种人。
怎么会这样,原书的剧情到哪里了?还会继续上演吗?还有秦鹜,秦鹜为什么没有出现了?
乔息头疼欲裂,倒进柔软的被子里,抱着脑袋发呆。
后来他不断睡了又醒,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来,乔息晃晃悠悠地好像在坐船,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脖颈,眷恋地靠近熟悉的怀抱里。
再醒来时,自己好好地枕在枕头上,身上被子也盖得严实。
乔息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过了许久终于觉得饿了,掀开被子下床。
墙上的挂钟还在走着,时针指向了1。
……是下午1点,还是凌晨1点?
乔息走到摄像头下面,无声地与它对视了一会儿,像在倔强地和路呈星对峙。
但他甚至并不知道路呈星在不在,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着圈。
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用电子保温炉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乔息坐下来吃了几口,知道应该是路呈星做的。
他咬着筷子出了会儿神,又抬头看了看摄像头,略一思索,慢慢地将几道菜都吃完了。
屋内屋外都没有一点声音,乔息的手机不在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被路呈星收走了。他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想象着自己在饭后散步。
随后他拉开阳台的窗帘,发现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甚至连城市的灯光也没有。
完全看不出是在哪里。
耳边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是不远处有人在敲玻璃。乔息转过头,隐隐地看到一道人影。
他一愣,走到阳台边上,才发现旁边挨着的也是一间阳台,和这边一样封了窗。一个陌生的女人披着外套站在阳台里,手里提着一盏灯,正轻轻敲击着玻璃,像是在和乔息打招呼。
暖橘色的灯光只能隐隐照亮她的面容,看起来上了些年纪,但保养得当,面色温柔。
见乔息看过来,她微微笑起来,冲乔息招了招手,像是在打招呼。
哗啦€€€€
屋外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地砸下来。
乔息张了张口,对面的女人却忽然收了笑,盯着乔息看了一会儿,转身缓缓走进了屋内。
也带走了她手上唯一的一点光亮。
乔息站在黑暗中,听着屋外哗啦啦的雨声,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
31.“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女人是谁?这里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乔息感觉全身都很冷,双手在隐隐颤抖,他跑回床上,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可此前已经醒了睡睡了醒太多次,乔息连干脆做梦逃避都办不到,眼前一片黑暗,意识却无比清醒。
在空旷的房间里,一切感观都变得更敏锐。
乔息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回忆着过去。
从前夏天雷雨多,乔息总是睡不好,每到雷雨夜,无论路呈星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来到乔息身边,将他抱进怀里,捂住他的耳朵哄他睡觉。
刚穿过来的前两年,乔息始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又生活在乔家那样的家庭,他割断很多不太必要的情感联结,像游魂一样孤零零地飘荡在这个世界。
但和路呈星在一起后,他好像被宠坏了的孩子,开心的时候要和路呈星分享,孤单的时候要找路呈星作伴,害怕的时候更要在路呈星的怀里寻找安慰。
而此刻他因害怕而全身颤抖,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三台摆在一起的电脑屏幕在散发着莹蓝色的光。
路呈星坐在黑暗里,盯着屏幕的脸上面无表情。
而三台台电脑的屏幕上,一个是此刻实时记录的乔息所在房间里的影响,一个是之前的回放,还有一个上面显示着地图,地图上有红色的圆点正缓慢地闪烁着。
路呈星看着乔息从阳台回到床上,少年虽然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但路呈星知道他在害怕。
乔息其实胆子很小,他渴望亲近人给予的温暖,像小动物无条件信任友好的人来,因此从前路呈星总是不厌其烦地扮演着温柔的恋人。
不愿乔息看清任何一点他骨子里的疯狂。
可此时此刻,即使知道乔息在害怕,路呈星仍然坐在原地无动于衷。
再害怕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