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恐惧下去,这样才不会想着离开我。
他看着屏幕上那团凸起的棉被,清俊的脸被微弱电脑光映得有些诡异,他的神情还如从前面对乔息时一样温柔,眼底却有越来越多的执拗,仿佛化作了具体的黑雾,从沉沉的眼底奔涌而出。
*
时针走过了一圈又一圈,乔息已经记不清过去了几天。
那天路呈星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乔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每一次和摄像头说话都得不到回应,一日三餐却总是按时在他睡醒后出现在房间里。
或许路呈星没有走远,却故意不见他。
乔息知道自己没有路呈星聪明€€€€那可是路呈星,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办法€€€€于是他只能被动地接受现状,醒来不是躺着发呆,就是一遍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正在被驯化的动物。
在黑暗里待久了,就会渴望阳光,于是乔息用了大量的时间坐在阳台上,盯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到了白天就能看清窗外的世界,如果是在盛夏,这里的景色应该会非常好,郁郁葱葱的一片。可惜在凛冬时刻,连绿叶也暂时与他告别,只剩干枯的枝丫生长在阴霾的天空下。
路呈星好像把他关在了一个连阳光都很少光临的地方。
有时候隔壁阳台的那个女人也会出现,她总是敲敲玻璃吸引乔息的注意,然后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好像两个病友。
乔息神经质地想。
女人每次都不会在阳台待太久,更多的时候是消失的,乔息却觉得,她好像也被关起来了。
可她是谁呢?难道这里真的是精神病院吗?还是什么疗养院?
再一次遇到时,乔息给了女人回应€€€€他学着对方的样子也敲击了三下玻璃。
女人含笑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乔息摸不着头脑,继续坐在阳台上发呆。
然而夜幕降临后,他回到床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却发现无法再去到阳台了。
原本可以随意拉开的窗帘被缝在了一起,两端钉死在了墙上。乔息尝试从下端钻过去,发现阳台的落地拉门被锁上了。
他被彻底关在了黑暗里,连阳光都不被施舍。
这一刻,乔息多日来的害怕情绪突然变成了愤怒。
他抄起手上能碰到的一切往摄像头砸去,声音因突如其来的情绪而颤抖。
“路呈星,你出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可惜手边能砸的东西并不懂,最后一只枕头颤巍巍地掉到地毯上,乔息站在原地,突然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此刻,他只想见到路呈星。
他必须想一个让路呈星回来见他的办法。
*
夏引南裹着毯子瘫倒在自己家的沙发里,眼睛盯着落地窗前的人影,问:“还没查到么?”
听见声音的秦鹜转过身来,眉头紧蹙:“查不到,给我俩发信息的是同一个号码,但相关信息抹得太干净。”
“连你秦大少都查不到的人,其实也不难猜吧。”夏引南坐起来,怕冷似的把下巴缩在毯子里,“路呈星果然是衡南路氏的人,毕竟连我家的事都能查到,知道用我弟弟引我出来。”
秦鹜脸色阴沉:“他胆子倒是大。”
夏引南转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你生气了啊?”
秦鹜瞥他一眼,一脸“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你不是喜欢他么?”夏引南歪了歪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秦鹜一愣,突然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夏引南问:“回哪儿?”
秦鹜破天荒沉默一会儿才道:“你妈都找到我要人了。”
“骗我呢。”夏引南笑了笑,“我可是跟家里说过出来旅行的。”
“跟家里知道说一声,老子的电话就不接是吧。”秦鹜气笑,“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夏引南朝他伸手:“把我手机递我。”
“少转移话题。”秦鹜嘴上说着,手还是老实地拿了手机递过去。
夏引南打开充好电的手机:“忘了给乔息说一声,不过看样子他肯定是被路呈星带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一边说着,他看着屏幕突然愣了愣。
“怎么了?”秦鹜问。
“没什么。”夏引南皱皱眉,“我那天上山之前给乔息发的信息,现在怎么显示发送失败。”
32. “哥哥,你是不是病了?”
乔息突然开始绝食。
放在保温炉里的饭菜一次也没有动过,甚至连水也不再喝,他醒来便躺着发呆,有时无声地和摄像头对视。
一旦饿了累了,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再睡过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终于看见路呈星出现在床边。
乔息恍惚想起刚在一起时,有一天自己发烧睡了一天,晚上醒来也是看见路呈星这样守着自己。
路呈星的手指是冰凉的,触碰到他发烧的额头时却很舒服。
路呈星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哄他像哄小孩子:“乔乔,乖,起来吃药。”
€€€€哥哥,我好难受。
乔息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人,忘了自己身在何时。
“乔息。”
冰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路呈星的脸上是乔息从没见过的阴霾:“绝食,你真是出息了。”
乔息静静地看着他,随后被路呈星一把拉起来。床边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乔息很饿,却倔强地一动不动。
路呈星捏过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吃。”
乔息用力地偏过头,又被路呈星强势地拉回来,两人拉扯之间,乔息挥动的手碰翻了床头的碗筷。
瓷器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碎,只几声沉闷的声响。
路呈星盯着乔息,没有说话。
“……放我出去。”乔息虚弱地说,“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也不来见我,我会害怕。”
他在说最开始的四个字时,路呈星的眼底有一丝怒意,然而听到最后却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虽是笑,寒意却爬上乔息的后劲。
“害怕了?”路呈星低声笑着,“乔息,知道害怕就留在我身边。”
乔息浑身颤抖起来。
他觉得此刻的路呈星看起来一点也不正常。
“你不可以这样。”乔息只能不断地说,“路呈星,你不能这样。”
“那我能怎样?”路呈星再次捏起乔息的下巴,强迫他靠近自己,声音里是再也不掩藏的怒意,“你只会对我说‘不能这样’,那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分手?不可能的,乔息。”
乔息愣愣地看着他:“可是……”
“可是什么?”路呈星冷声问。
乔息张了张口,痛苦地闭上眼。
可是和我在一起,你会死。
可是这一切,我都不能告诉你。
乔息只是一具漂泊无助的灵魂,曾经天真地想过钻原书剧情的空子,然后得到了血淋淋的教训。
路人甲就应该扮演好路人甲的使命,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拥有男主角。
少年被希望和现实不断拉扯着,可这一切他都无法说出口,他的眼泪、他的痛苦无助、他的绝望,都是不能告诉路呈星的秘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指针行走的声音。
“乔息,睁眼。”路呈星冷声,“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乔息猛地颤抖,下意识睁开眼看他。
路呈星面无表情地盯着乔息仓惶无神的双眼,旋即低低地笑:“我就是你捡到的一条流浪狗是吗?你想要就捡回去,不想要了就丢掉。”
乔息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想摇头。
路呈星的笑声很轻,声音也很轻,却很疯狂:“乔息,我就算是做一条狗,也会死死咬着你。”
乔息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视频里狼狈的乔舒。
他不关心乔舒被折磨得多惨,看到那个视频时他只是震惊,路呈星会有这么疯狂无情的一面。
心像是被泡进了柠檬水里,酸涩一片。又好像有人在紧紧拽住他的心脏,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过了许久,乔息突然伸出手,握住路呈星的手腕。
他其实没有一点力气,小小的手只是轻轻地搭上来,但那一瞬间便感觉到捏住自己的下巴的力度变轻了。
乔息的眼泪掉下来,流淌过下巴,掉进路呈星的手心。
路呈星一动不动,乔息双手握着他的手腕,借力往前靠了一些,靠近他面无表情的脸。
随后乔息的手换了位置,轻轻地捧起路呈星的脸。
少年的手颤抖得很厉害,手心却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