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远处隐隐响起一道短暂的声响,同时有什么光亮了一下。
是车开锁的声音。
乔息顾不得眼前的黑暗,拔腿往大路上跑去。
焰火已经落尽了,新年的第一天凌晨,四周寂静无声,乔息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声。
他慌不择路,只能向着声音的方向跑。
“€€€€路呈星!”
马路对面,零星昏暗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但正低头打开驾驶座车门的身影,即使在黑夜中只有模糊的轮廓,乔息也是如此熟悉。
“哥哥……”
乔息大口喘着气,抬脚想跑过去,路呈星却已关上了车门。
他顾不得左右看,穿过无人的马路跑过去。
“哥哥!”
车开走了。
乔息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情急中无暇看脚下,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下巴在沥青路上磕了一下,乔息被摔懵了,却顾不上刺骨的疼痛,撑着手肘想爬起来。
眼泪急切地流出来,落入黑暗中。
只开出去不到十米远的车停下了,车门被打开,有人踩着夜色急匆匆地走来。
乔息忽然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就这样支撑着趴在地上,泪眼中看见了大步过来的路呈星。
对方穿了一件乔息没有见过的呢绒大衣,还是高大而英俊,像中世纪的绅士。
乔息抬头看着路呈星,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路呈星走过来时很急切,到了乔息面前却缓缓停下脚步,也没有动作。
在全世界都温暖幸福的新年里,他身上散发的寒意还是如此冰冷疏离。
乔息低下头,艰难地尝试自己站起来。
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乔息转过头,来不及看清路呈星的脸,已经被他搂着肩和腿弯横抱了起来。
乔息连忙紧紧搂住路呈星的脖颈。
路呈星将人抱到副驾驶座上,弯腰要将乔息放下,却被乔息猛地抱紧了。
少年埋着头往他怀里钻,丝毫不愿意分开。
两人都安静了许久,路呈星冷淡的声音响在乔息头顶:“开灯。”
乔息轻轻地“哦”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他坐在副驾驶上,路呈星越过他伸手开了车顶内置的照明灯。
乔息抬起头,看见路呈星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好像还是他们吵架那天的样子,线条利落的下颌都透露出疏离和冷淡。
乔息张了张口:“哥哥,我……”
话音未落,突然被路呈星轻轻捏住了下颌。
乔息呆呆地看着他,路呈星垂着眼,动作没有丝毫暧昧的意味,像是在打量他下巴上被磕到的伤口。
乔息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疼。”
路呈星没说话,也没有看他,伸手从副驾驶抽屉里拿了纸巾,俯下身替他擦了擦脸上的尘土。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仔细,像从前无数个日夜一样,可当乔息去看他的脸,却只看到了冰冷的神情,和视线从不落在自己身上的双眼。
乔息吸吸鼻子,轻声问:“哥哥,烟花是你放的吗?”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路呈星的回答,他又问:“你不回去和阿姨叔叔过年吗?”
“烟花好漂亮,比我那天放的漂亮。”
“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呢?”
他用充满依恋和期待的眼看着路呈星,路呈星却忽然收回手,在车外站直身与乔息拉开了距离。
离开的一瞬间,乔息看见他唇边一闪即逝的嘲讽笑意。
乔息愣了愣。
路呈星没说话,关上车门,自己绕回驾驶座,见乔息还愣着神,终于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安全带。”
乔息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找安全带,却怎么也无法准确地扣上去。
他感觉自己的手像疾病患者一样剧烈地颤抖着。
忽然,路呈星的身影一动,大手拂过乔息的手,替他找到安全扣准确的位置,按了进去。
“谢……”
乔息只说出一个字,路呈星已经收回了手。
“住在哪儿?”他平静地问。
乔息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去医院。”
不等路呈星回应,他委屈道:“我伤口好痛,脚好像也有扭了,我走不了路了,我要去医院。”
路呈星沉默地发动了车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一路寂静,乔息不断地转头看路呈星,初见时的惊喜和急切已经缓缓消散了,路呈星冷漠的模样让他有些难过。
但又想和他说话,想扑进他怀里撒娇,想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
想和他道歉。
可一看见路呈星冷淡的侧脸,乔息又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新年的凌晨大多店铺都关着门,漆黑一片中只有24小时便利店的灯牌两者。
乔息视线落在越来越近的招牌上,忽然道:“停……停车!”
车在路旁缓缓停下,乔息指着便利店旁的药店招牌,转头小声地对路呈星说:“这么晚了,刚好有药店,买点药擦一下就可以了。”
见路呈星不说话,他又连忙道:“要不、要不我自己去也可以。”
说着就要开车门,就听路呈星冷声道:“坐好。”
乔息动作一顿,乖乖坐好。
路呈星打开车门下了车,在乔息的视线中走进了药店。
透过药店透明的窗玻璃,乔息看见高大的青年走进光里,和店员说了几句什么,随后被店员带进了店里,消失在乔息的视线里。
按理来说只需要拿点擦伤药的功夫,两人却进去了很久,直到乔息开始坐立难安,路呈星才拎着一个小塑料口袋走了出来。
他没有进驾驶座,而是走到乔息这边打开车门,拿出了一盒碘伏和医用棉签。
乔息呆呆地看着路呈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抬头。”路呈星淡声道。
乔息乖乖抬起下巴,仍由路呈星用沾着碘伏药水的棉签擦过下巴上的伤口。
有一点点刺痛,其实完全能忍受,但乔息突然道:“好痛。”
路呈星的手一顿,棉签停在空中,像是不知该不该下手。
乔息乘胜追击:“哥哥吹一下就不痛了。”
然而路呈星并不吃这一套,捏过乔息的下巴垂眸看了看,无情地用药水涂了个遍。
乔息撇撇嘴,又见路呈星收回手把棉签扔回口袋里,蹲下了身。
“哪只?”他问。
“什么?”乔息一愣才反应过来,将一直传来钝痛感的右脚往前伸过去一些,“这只……”
路呈星低下头,帮乔息挽起裤脚,又脱去鞋袜。
乔息不好意思地收了下脚:“没、没事的,我回去自己处理就行……”
“不是路都走不了了吗?”路呈星声音冷淡,手上动作没停。
他握着乔息纤细但此刻又红肿的脚踝,动作熟练地按捏了几下,又喷上药水按摩。
乔乔张着嘴:“哥哥, 你还会按摩啊。”
路呈星没搭理他,按摩完之后又要帮他把鞋穿回去。
“我我我自己来。”乔息连忙去捡自己的袜子。
路呈星这次没阻止,拿起车上的湿纸巾擦了手,绕回驾驶座。
乔息的脚踝传来一股热意,分不清是药水,还是路呈星手心遗留的温度。
“住哪儿?”
愣神间,他听见路呈星再次开口。
乔息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向路呈星:“哥哥住哪儿?”
不等路呈星回答,他又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地方去,哥哥你收留我吧。”
路呈星忽然偏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乔息并看不懂。
随后谁也没说话,路呈星启动了车子。
乔息的心忐忑地跳动着,不知路呈星是不是答应了。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旁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乔息无意间看见熟悉的酒店门头,脸色猛地苍白。
路呈星停了车,平静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