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息说:“你想知道吗?”
路呈星问:“和你离开的原因有关,是吗?”
“……是。”乔息的手指无意识搅在一起。
路呈星伸手将他的手指分开,其中一只手轻轻握在手心中:“没关系,宝贝,你对我可以有秘密。”
一句话却让乔息哭了。
他忽然被愧疚淹没。
“可我不想有秘密了。”乔息说,“这样你会难过的。”
不等路呈星说话,他抬手擦掉眼泪,认真地看着路呈星:“哥哥,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听了如果不信,也……也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我不会生你的气。”路呈星帮他擦掉脸颊上还挂着的眼泪,“想说什么都可以。”
*
另一边。
夏引南手上的伤很深,医生简单地处理了后,就催促他去医院缝针。
兵荒马乱之间,秦鹜甚至来不及跟人打招呼,径直带走了夏引南。
夏引南的血流得到处都是,秦鹜昂贵的西装上都是血渍,夏引南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盯着秦鹜脖子上沾着的自己的血发呆。
奇妙的是,最痛的时候他反而最清醒。
疼痛让他长期混沌的大脑和慵懒的神经难得兴奋起来。
这种感觉他其实很熟悉,在从前的某一次回溯中,他尝试用小刀割开自己的手腕,便是一样的疼痛与兴奋。
只是那一次没有成功,他在浴缸里躺了很久,最后自己打了急救电话。
那时他一个人远走国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今晚,他被秦鹜一路抱在怀里,听着对方急促的心跳,疑惑这人怎么这么着急。
处理好伤口后,还要打破伤风针和消炎药水。
医院是秦氏旗下的产业,秦鹜很快就叫人安排了单人病房。
夏引南的手还是疼,脸色也苍白,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好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你吵到我了。”
“……我没说话。”秦鹜好端端地守在床边,无辜被骂。
夏引南无理取闹:“你在心里骂我,我听到了。”
秦鹜一口气提起来,看着夏引南消瘦苍白的脸又没了脾气:“没骂你,谁骂你了。”
夏引南只是盯着他看。
秦鹜不自在地别开眼。
从小到大,周围人都说夏引南漂亮,生得很好。
而秦鹜,总是嚣张跋扈,个性太尖锐,大多数人怕他,小部分人烦他,几乎只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会夸他好看。
他是那种飞扬桀骜的眉眼,生得犀利,天生有攻击性。长得好,家世好,就没见过他害怕过什么。
但此刻,他穿着被血弄脏的西装,白衬衣和脖颈的皮肤上都是血迹,破天荒地狼狈。
他脸上总是拽拽的、不耐烦的神色也消失了,眉头紧锁着。
夏引南盯着他看,忽然伸出了手:“过来一点。”
秦鹜不明所以,难得迟疑了一下才听话地凑过去:“怎么了?”
夏引南拿起床头的湿纸巾,一点一点擦去他脖颈上的血迹。
手指下的肌肤是温热的,而肌肉却紧绷着。
夏引南抬起眼,发现秦鹜眼神晦涩不明,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在生什么气呢?”他轻轻地问,“受伤的又不是你。”
“……没有。”秦鹜良久才说,“没生气。”
他握住夏引南的手腕。
夏引南一只手背上插着点滴,给秦鹜清理血迹用的是缠着纱布的这只手,只有手指能动。
秦鹜小心地拉开他的手:“别管了,我一会儿自己处理。”
夏引南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他听见秦鹜声音沙哑:“夏引南。”
夏引南眼睫颤抖了一下。
“去治病吧。”秦鹜说,“算我求你,好吗?”
*
“……所以,我去找秦鹜只是做了交换。”
乔息将一切和盘托出,事出突然,他没有说夏引南的部分。
“乔舒说的所谓勾引秦鹜的本子,是之前我为了理清思路,随后写了一些东西,他擅自拿起来看了。”
“说分手,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乔息声音哽咽,“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哥哥,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路呈星终于知道,乔息曾经哭着说“可我不想你死掉”是什么意思。
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弯下腰,将少年抱上自己的膝头,让对方以最熟悉的姿势靠在自己怀中。
他说:“都过去了,宝贝,不哭了。”
乔息愣愣地看着他:“你相信我说的吗?即使它听起来如此荒谬?”
路呈星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实……我看过你的那个笔记本。”
乔息:“啊?”
路呈星说:“虽然当时没有看太明白,但我隐约有类似的猜测。”
“啊……所以那个本子我是真的忘在家里了,你拿走了吗?”乔息问,“难怪我回来都没找着,还以为丢了呢。”
“对不起。”路呈星说,“擅自拿你的东西。”
乔息挥挥手:“没事啦,也不是很重要。”
他忽然高兴起来,莫名兴奋道:“哥哥你看,我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以后别人说你是怪物,我就说我是小怪物,这样我俩就是最般配的一对了!”
路呈星笑起来,又有些心疼,捉住乔息胡乱挥舞的小手,将人抱在怀里。
“乔乔,其实现代科学理论中也有关于多维宇宙的研究,虽然之前没有事实依据做支撑,但部分学者认为,平行宇宙的存在是可以被论证的。”
他垂下眼,声音温柔:“所以,你不是奇怪的人。”
乔息睁大了眼:“虽然你们搞科学的是很厉害,但你也接受得太快了吧。”
路呈星道:“因为是你,别的都不重要。”
想到自己昏迷不醒时,乔息求助了全世界,最后无助地选择离开。
他只感到心疼。
原来他的小太阳,也是一个人孤独地漂泊在这个世界上。
乔息看着他的神色,隐约猜测到什么,抱住路呈星柔声说:“没关系,哥哥,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
*
夏引南什么都没说。
但他突然看懂了此刻的秦鹜,知道了对方反常的神情到底是什么。
原来不是生气啊。
他轻轻地问:“秦鹜,你在害怕吗?”
秦鹜怎么会害怕呢。
他想不明白,秦鹜却像被这句话点燃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就是害怕,不行吗?”他烦躁地扯开一只衬衫扣子,像是终于能喘口气,“我看见你抓着刀的时候吓得魂都要没了!夏引南,你真是……真是有出息啊。”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用手撑着额头,不让夏引南看见他的脸。
夏引南的心忽然像被泡进了柠檬水里,是涩的。
为了验证秦鹜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在颤抖,他小心地将手放上了对方的肩。
手下的身体一僵。
“对不起。”夏引南说。
秦鹜没有抬头:“跟我道什么歉。”
夏引南问:“你怕我死吗?”
秦鹜没说话。
夏引南:“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忘记我?”
秦鹜快崩溃了:“求你了,少爷,你说点好的吧。”
“你会记得我吗?”
夏引南只是执着地问。
秦鹜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他咬牙忍过去,额角因强行忍耐而突起青筋。
“……你怎么了?”夏引南一愣,下意识凑过去。
“你别动!”秦鹜低吼。
夏引南无措地停在原地。
秦鹜忍过眼前一阵一阵的白光,良久才声音沙哑地说:“乱动什么,输着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