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儿捏着宁乘风的手,温声道:“你们还是得请个传菜小工,今日是有这么多人帮忙,后头只有你两加上许婆婆肯定忙不过来。”
宁乘风点了点头,“是得再请个人,还有客人们说希望能备点儿酒水,咱们要去买些酒来卖吗?”
山云小馆现在只有些茶水,茶是买的最便宜的粗茶,一两茶叶也不用几文钱,免费供应给食客们喝。反正是卖饭食的,不需要太好的茶叶。
云哥儿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可以买些喝不醉人的果酒和米酒备上,后劲儿太大的酒就算了。喝酒误事,若有食客喝醉了闹事儿,你们两个小哥儿不好处理。”
宁乘风和云哥儿都点了点头。
他们又商量了菜色、上菜流程等一些还可以优化的地方,准备记下,后面再看情况调整。
第二日一早,宁乘风带着岳茗去牙行雇了个小工,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
这小伙儿十分伶俐,他说上菜、收拾桌子、招呼客人等活计他都能干,还能去后厨帮忙做些能力气活,宁乘风和云哥儿都挺满意,便雇了他。给他开的工钱比许婆婆的多了一些,一个月是一两二钱银子。
山云小馆的生意步入了正规,后头人虽然没有第一日那么多,但价格恢复到原价后,赚得也不必第一日少。熟练下来后,宁乘风和云哥儿便也没那么忙乱了。
云哥儿没再过去帮忙了,只在宁乘风去钱庄兑换银子时陪着他过去。平日里他要照料自己种的那些小米椒,还要温习功课。
那株小米椒后面又结了几茬小米椒,云哥儿收集了种子,处理好之后已经在前院种下了。
府学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
第75章 府学
这一日,云哥儿拿着文书去府学入学。
今年院试,湘江府城考中秀才的一共有一百九十八人,其中有八十四人选择来府学念书了。
府学与镇学一样,也分了三舍,上舍是已通过乡试考中举人的学子;内舍是云哥儿这样的,考中了秀才,正在为乡试努力的学子;外舍是考中秀才五年后,还没考中举人的学子。
上舍与内舍念书住宿俱是免费的,外舍却是需要付一定数额的费用。
府学建在一所山上,云哥儿与刘文锦在山脚下汇合后便一起上山了。
这座山叫“勤径山”,勤径山山势平缓,也不怎么高,云哥儿他们步行了片刻,便见到了府学的大门。府学占地极大,远远看去气势恢宏,大门很高,是用大理石所做,牌匾上是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湘江府学”。
门口处有差役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云哥儿三人出示了文书,才被放进去。
进了府学,他们依照指示去了办入学手续的地方,校验完身份后,三人拿到了自己的腰牌。
府学发给学生的腰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正头写了学生的姓名和所在的班级,还雕了荔枝、桂圆、核桃三样图案,寓意连中三元。
外舍一共十个班级,用天干地支来命名,以考试成绩划分班级。云哥儿这一届的八十四名秀才被分到了末尾的三个班级,分别是:辛字班、壬字班和癸字班。
云哥儿和刘文锦被分到了辛字班,宋慕柏则被分到了癸字班。这个班级并不是固定的,府学每三月有一次季考,季考完后会根据成绩重新划分班级。也就是说,考得好了能去前面的班级,考得差了就得去后面的班级了。
府学日日小考,月月大考,季季分班考,学生们的压力可想而知。云哥儿暗自感叹,穿来古代后,他简直把现代的高考之路又重新走了一遍,学习压力甚至比现代还要大!
腰牌除了在府学内部证明身份,出入府学也用得着。云哥儿他们入学的文书都已经上交了,后头都得出示腰牌后才能进入府学。
除了腰牌,云哥儿三人还各领了两身衣裳,皆是水蓝色的盘领大袖长袍,并两顶墨色方形软帽,这便是考上秀才后才能穿的秀才服了。
刘文锦和宋慕柏未在外头租房,以后会宿在府学内,云哥儿同他们去寝舍换了秀才服,才各自去自己班里。
内舍每个班级配有教谕一人,训导二人。“教谕”便是负责教学的夫子,府学教谕多为进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训导”则是辅助教谕教学的助手。
云哥儿与刘文锦前脚刚到辛字班,后脚两位教谕便过来了,他们跟辛字班的学生们介绍了自己和负责教学的夫子,又说了府学学堂的规矩。
这些规矩与现代学校的规章制度也大同小异,基本就是尊重师长、上课不得交头接耳、在府学内要着学子服、要悬挂腰牌之类的。重点把季考后重新分班的制度跟学生们详细地说了一下。
训导讲了半个时辰的规矩,期间陆续有新来的学生进了辛字班,训导讲完后便让学生们自己看书,也没看多久夫子便过来上课了。
辛字班里的夫子姓赵,这赵夫子约莫五十来岁,面相严肃古板,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赵夫子学识渊博,讲学时旁征博引,引人入胜。一堂课下来,云哥儿觉得受益匪浅。
其实除了赵夫子,两位训导也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们主要负责在赵夫子休息时为大家答疑解惑。
辛字班一共四十多名学生,大部分都是今年新入学的秀才,也有少部分是往年进来后,一直没能考入前面班级的书生。
课间休息时,第一次见面的学生们免不得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攀谈起来。
云哥儿的院试成绩在辛字班已属末尾了,但他并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名次,若有人问起,他便坦言告知,也不觉得自己的成绩在辛字班丢人。
许多学子见他长相俊朗,举止风流,都有意与他结交。但打探到他的排名后,有些人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不怎么在意这些的人见状也不好再跟他谈起院试的成绩,只讪笑着夸他长得好看。
辛字班最出风头的要属今年院试的案首€€€€徐思齐。这位少年郎年方十八,却才思敏捷,据说在他们县城也是鼎鼎有名的少年天才。
辛字班不乏三四十岁的秀才,大家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案首自然是钦羡不已。
徐思齐与云哥儿一样,记忆力比常人强上许多。许是少年意气,上课没多久,他便在夫子提问时主动展示了自己的过人天资,神色举止也颇显傲气。后面更是直言自己的目标是甲字班,断不会在辛字班久留。
他言谈之间对于排名靠后的云哥儿等人,还有因为成绩落后,被留在辛字班的往年秀才,多有不屑。若有他看不上的人与他搭话,他更是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
云哥儿曾经也是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但如今毕竟心理年龄大了许多,人也稳重豁达了一些。对于徐思齐的冷眼,他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他这样“大方”。
中午,云哥儿与刘文锦还有新结识的两位同窗去膳堂用饭。
府学膳堂的饭菜口味平平无奇,但比镇学膳堂的饭菜还是强多了。
宋慕柏过来后拍了拍云哥儿的肩膀,感叹了几句:“这府学膳堂虽比镇学强上不少,但与令弟的手艺一比还是相差甚远啊!这味道只能说勉强可以入口,等休沐时我定要去山云小馆大吃一顿!”
云哥儿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刚入学,你就惦记着休沐了!”
刘文锦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宋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咱们读书之人,不可沉迷于口腹之欲……”
云哥儿心中暗诽,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人家只是惦记着一口吃食,你可是还惦记着娶妻呢!不过刘文锦情场失意,云哥儿不好揭他的伤疤。
宋慕柏被他念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在马上就有人打断了刘文锦的话。
“这‘山云小馆’是个饭馆吗?与宁兄的弟弟有什么渊源吗?”
出声的是辛字班的一位学子,这人叫孙平,为人有些势利眼。他前头热络地与徐思齐攀谈,见徐思齐不搭理他,又盯上了面善的刘文锦。
刘文锦邀云哥儿过来吃饭时,他便不请自来,跟着一道过来了。
宋慕柏不清楚情况,冷漠地同他介绍了云哥儿和宁乘风的小馆子。孙平听说是两个小哥儿开的饭馆后,便有些不屑,刚欲开口指点两句,就见云哥儿冷着脸盯着他,大有他敢出言置喙,便要对他不客气的意思。
孙平见他不太好惹的样子,忙又把话题岔开了,说起了徐思齐。
“咱们这位案首眼睛可真是长在头顶上了,我同他说话,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问他问题,他也不搭理我。不过是院试拿了个案首,便这般威风了,若是真让他考去了甲字班,那还了得?”
孙平说了徐思齐的不是,又拿刘文锦与他对比,说刘文锦名次也不错,待人却和善许多,不像那徐思齐一般摆架子。
他带着怒气将徐思齐拉踩了一番。
刘文锦前头就有些不难过了,这会儿更是忍不住了,又长篇大论地说了孙平一顿,将那孙平训得抬不起头,吃完饭孙平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云哥儿心里好笑,更不会挽留,只与另一位同窗交谈起来。
这位同窗叫叶丛,今年二十有四,年纪比云哥儿大,看着却比他还小。叶丛性子怯弱,没怎么同旁人说话。因为被安排坐在云哥儿边上,与宁成风交谈了几句之后,发现他性格和善,便有些依赖他了,来膳堂吃饭也是与宁成风寸步不离的。
云哥儿与他交谈之后才发现,叶丛是府城本地人,而且他家与宁成风的住所只隔了一条街。但不知道为何,家里离府学并不远,叶丛却选择住在府学的寝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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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赵夫子讲了新的课,云哥儿上课认真,眼睛跟着夫子转,偶然与夫子对视上也不怯场,很快便吸引了赵夫子的注意,被他点名提问了。
赵夫子的问题都是他课堂上讲过的内容,云哥儿上课一直很专注,紧跟着他的思路,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他。
一连几个问题都是对答如流,赵夫子欣然颔首,让他坐下了。
云哥儿一坐下便对上了叶丛崇拜的目光。
赵夫子下午上完课便走了,留下两位训导检验学生们的功课,若有检验不通过的,下午便不能按时下学了。
酉时二刻,府学下了学,云哥儿没有多留,收拾好东西后便起身回家了。
宁乘风有心来府学接云哥儿,可惜山云小馆事多,他实在是抽不开身,云哥儿也说自己步行回去就行,宁乘风便依了他的。
云哥儿回到家时约莫是酉时六刻,宅子里空空荡荡的,宁乘风和两位小哥儿都还在前头的山云小馆忙活。
云哥儿放下手里的包袱后,也去了山云小馆。
宁乘风正在柜台处算账,岳茗在一旁做绣活。
见他过来,宁乘风忙把提前做好了,在锅里温着的饭菜端了过来。云哥儿趁无人注意,偷偷摸了下他的手,才老实地端着饭菜去一旁吃了。
第76章 喝酒闹事
一连数日,云哥儿白天去府学上学,晚上回柳叶巷子,他们租的宅子里休息。日子虽然忙碌,却也过得充实。
尽管无意张扬,但云哥儿过目不忘的天赋还是没多久便被夫子和同窗们发现了。因为天资过人,又勤奋好学,云哥儿近来时常被赵夫子夸赞,两位训导也对他青睐有加。
云哥儿从小到大,习惯了被老师偏爱,他习以为常的事情,却狠狠地刺痛了别人的眼睛。
徐思齐没想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原来不是他一人独有的,他看不上的“差生”€€€€云哥儿,在记忆上的能力竟然不亚于他!不仅如此,云哥儿还得了几位老师的青眼,在辛字班大出风头。
徐思齐恼羞成怒,越发觉得云哥儿这人装腔作势。明明他也有过目不忘的技能,一开始却不显露,等大家吹捧自己天资卓越,与众不同时,他才云淡风轻的将他的能力展露进去,仿佛在嘲笑他和他的追随者€€€€你们奉若至宝的天赋,在我这儿不值一提。
徐思齐怎么看云哥儿都不顺眼,平日里见了云哥儿他也是嗤笑一声便转过头去,不屑与其打招呼。
云哥儿原本以为徐思齐只是年轻气盛,见不得别人抢他的风头,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一到了学堂里,就把心思都专注到学业上。
府学除了日考月考和季考,每十日还有一次旬考。云哥儿第一次旬考成绩并不亮眼,但后来一直在进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名次更靠前。到第二次月考时,他在辛字班已经能排到第三了。
排在云哥儿前面的只有徐思齐和刘文锦两人。
徐思齐确实聪明,在诗赋上都很有天分,策问题也答得不错。赵夫子还夸他对于策问类的题目很敏锐,答题时考虑得很周全。
刘文锦在天资上比不过这两人,但他是三人中最为刻苦的。云哥儿上学时专注,下学后却是准点走人的。平日里除了学习,云哥儿还要练武,还得打理他种的小米椒。
刘文锦则不一样,他花在学习上的精力,要比云哥儿和徐思齐都要多。
有这两人在前头做目标,云哥儿觉得学习起来,更有劲头了。
但没多久,云哥儿便听说,徐思齐在他那群拥趸面前诋毁自己,还放了狠话€€€€谁若与云哥儿交好,他便要与那人绝交,以后若功课上遇到问题,也别想再向他请教。
知道这事儿后云哥儿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小儿科的把戏?直到这时,云哥儿才知道徐思齐这人不是什么少年心性,他纯粹是人品有问题。
云哥儿一时有些失望,徐思齐天资过人,却把心思花在这些地方,着实有些可惜了。他这种人若考不上举人还好,若是考上了,后面又做了官,怕会是百姓之祸。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用,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好呢?
云哥儿本来也没想在府学交多少朋友,对于徐思齐试图孤立他的行为,他也无动于衷。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了,明知徐思齐人品有问题,还追随他的人,云哥儿也真不稀罕与他们交好。徐思齐这样的“奇葩”,只要不犯到自己面前,云哥儿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
因为他的无视,徐思齐更生气了。他屡次挑衅,云哥儿却连个眼神都没变过,徐思齐颇受打击。
云哥儿没空搭理他,依旧过着府学-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但没多久,山云小馆也出了点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