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系铃人是谁?
有人觉得是楚月凝。
楚父亲自过来,说请楚月凝回去见她一面。
事情闹得有点大,楚父出现在他们竹楼跟前时,不仅带了楚家的人过来,还引来了许多渔村的人过来围观。
听完他的要求后,楚月凝没答应。
楚父的脸色难看至极,当着所有跟过来的人质问楚月凝,“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娘,你是她怀胎十月才辛苦生下来的,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病入膏肓、日渐疯魔,也不肯回去见她一面?”
楚月凝面色冷淡,“那也与我无关。”
楚父被噎了下,眉头直接皱起两个深深的疙瘩,语气里的威胁多过无奈,“是不是要我这个当爹的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答应回去看看你娘,让她安心养病?”说完当真作势要朝楚月凝跪下去。
周围人声嘈杂,都在关注着他们这对父子。
有人说。
“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亲娘,就算是因为道尊批命的关系从小就对他有所忽视,也不该如此狠心,连她病成那般模样都不去看一眼。”
也有人说。
“那是你没看到楚仙君幼时过得多惨,多少次浑身是伤的倒在岸边,气息若有似无的,也没人敢去扶一把,只能自己晕过去、再醒过来,那时候咋不见他还有爹娘去扶一把呢。”
真是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那些嘈杂声音混合在周围清幽水域、明媚阳光中,一字一句的落在楚月凝挺直的脊梁上,想用自己的意志和揣测来审判这对父子究竟谁对谁错。
楚月凝低垂着眉眼,表情有些淡。
任由那些人议论纷纷、哪怕面前这个他曾经憧憬过、期待过的男人当真屈膝要跪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像神魂被抽离了,只剩下躯壳在冷眼旁观。
可顾砚却觉得吵闹。
他伸手拦住了要下跪的楚父,语气温和,“您觉得您夫人的心病是楚月凝,只要他回去见她一面她的病就能好,其实并非如此。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如今楚月凝活着,你是可以过来威胁他回去见您夫人,若他真的死了呢?毕竟在你们心中,楚月凝活不过今年,如今已经五月过半……”
“若他真死了,您莫非是有开了黄泉、将楚月凝魂魄引渡上来的本事?”
“按照那位越墨道尊的批命的时间算,楚月凝最多还有半年多的寿命,您对他当真有这么大的仇怨,非得在这种时候来逼迫他,让他背上个不孝的罪名去死么?”
楚父略楞了下,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楚月凝死期将近这件事,略显枯瘦的脸庞迅速褪去了血色,呈弯曲状的膝盖犹如被烧红的铁块焊住,不论如何也再跪不下去。
沉默半响后,摇晃着转身自他们门口离去。
肩膀和脊背都松垮垮的垂塌着,看上去像是凭空老了几十岁。
目送他离开后,顾砚将楚月凝拽回屋内,“啪”的声关上竹门,眉头略微不耐的皱起,“不在这住了!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离开溧水。”
他说走就走,连半日都没有多留。
鱼池也跟着他们离开,顾砚倒是不多惊讶。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叫黄鹂的小姑娘居然也跟着他们离开了溧洋。见他朝自己看过来,黄鹂娇滴滴的冲他笑着,挥了挥纤纤玉手,“顾仙长~”
鱼池赶紧去抓她的手,“不许这样对他笑!”
黄鹂对他千依百顺,赶紧点头如啄米,笑嘻嘻的伸手去抱鱼池的胳膊,娇声娇气的,“好的呀~知道啦。”
顾砚不太习惯跟她说话,朝楚月凝靠了靠。
“咱们现在去哪?”
“还能去哪儿,给楚仙君的试炼牌涂颜色呗,你说你们两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顾砚因为守住了北疆城,可以直接参加试剑大会,楚仙君又从楚家脱离出来,还得再去做任务攒几分。”
“幸亏我是个闲散少爷,时间多得很。”
正说着,天空响起道清越啼鸣。
青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停在他们旁边。
楚月凝伸手将挂在它脖脖颈上信件取下来,“是姑姑的信,宁霜风醒了。”
他看了眼顾砚,“去虞城?”
顾砚点头拍板,“去虞城。”
时隔两年半,他们再次回到虞城。
宁霜风的情况不算好,他在秘境里被那两头巨蜥咬伤得太厉害,若非当时顾砚已经学会了《万物决》,光靠丹药根本救不回来他的性命。就算救回来了也始终处于昏迷之中,到三天前才醒过来,此时正脸色惨白的靠坐在床头,整个儿病殃殃的、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才能有力气下床。
看到顾砚进来,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阿砚。”
顾砚点头,“嗯。”
绿珠从门外进来给他倒茶,娇妍的面庞不复往日明媚,眼睛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憔悴和疲惫。这么说起来的话,他从刚刚踏进院子起就只看到绿珠在忙活,其他的人……
“她们都去其他院子里了。”宁霜风的声音很低,满满都萦绕着苦涩,他在秘境里受伤太重,灵根有裂,这辈子都可能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已经被宁家放弃,院子里丫鬟都或自愿、或被派遣去其他人那,唯独只剩下个绿珠留下守着他。
不仅如此……
宁霜风抿着苍白干涩的嘴唇,沉重的叹了口气,“我从醒来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他已经被一连串、让他猝不及防的打击彻底压碎了脊梁,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肆意,甚至连质问为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砚拧紧嘴角。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可能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决定要说,“我也不是单纯来探望你的。”
不该给、他承担不起的希望,他不会给。
宁霜风愣了许久,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来。
“我知道。”
“阿砚你的心向来是最坚定、也是最硬的,被你护在怀里的人,你就算死也会护住。而被你放弃的人……”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宁霜风苦笑着,他就是那个被顾砚决定要放弃的人,顾砚若是没事找他,绝不会轻易出现在他面前。
他刚结丹那会,心里满是不停翻滚着的仇恨,恨对他动手脚的楚月凝和楚夫人,是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居然会选择跟楚钰合作,若非如此,他就不会在秘境中出手拦顾砚,也就不会差点被那两只被忽视掉的巨蜥当场咬死。
现在的他早已经没有力气恨了。
他只是后悔。
后悔自己曾碰了绿珠。
后悔在那场宴会上,纵容楚钰对楚月凝和顾砚的逼迫。
后悔自己彻彻底底的错过了顾砚。
如果他们没有错过。
站在顾砚身边的人就不会是楚月凝,那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受伤、会丢了性命,因为不论如何,他身后都会着名为顾砚的、最坚实的后盾和依靠。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他自己种下的因,就得他自食恶果。
宁霜风独自枯坐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滚落,迅速的在他衣襟散开,将白色的中衣染湿了大片。
顾砚也不催催促。
安静坐着等宁霜风哭够了,再慢慢转过头来看他,“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在幽篁秘境中救了我的性命,又特意赶到虞城来看我,于情于理,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顾砚道了句谢,“那条黑蛟。”
“我撞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已经有同伴被黑蛟所杀,死的人是跟楚钰有关?”
“你要杀楚钰?”宁霜风猜到他的目的。
“为什么?”顾砚并非是个杀心很重的人,相反他心里有杆称,犯了什么错该受到什么惩罚在他面前完全逃不过去,楚钰做了什么能让顾砚动了杀心?!宁霜风晃了下神,想到个不怎么愿意提及的名字,“你是为了楚月凝,想要杀楚钰?”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亲密了。”
顾砚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他,“有没有人的死跟楚钰有关?如果有,你有没有证据。”
宁霜风脸色苍白的呆愣了许久。
顾砚皱眉,“宁霜风?说话。”
“真想说没有呀。”宁霜风轻声道。
他错过的人,在别人身边熠熠绽放如星辰、替别人悉心谋算的感觉……
真让人难受,难受的他恨不得死了。
可惜他死不了。
他死了,也不会影响顾砚跟楚月凝的感情,倒不如坦率一点,还能留存住顾砚对他仅有的印象,“有,有个叫赵赦的,是楚钰为了自己逃命,故意将他推向那条黑蛟的,对方是明心剑宗悟道长老的关门弟子,上面有三个师兄,分别是元婴、炼虚期,如果你想杀楚钰,可以去找他们。”
顾砚神色平静,“证据呢?”
宁霜风从储物戒里取出枚留影石递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黄鹂:?!他夸我手臂好看居然是为了扎针?!
蕊姬:呵,他喊我名字还是因为要杀我呢!
鱼池:嘿嘿嘿,我鱼胖胖也是有cp的人啦。
第44章 试剑大会
五年后, 云浮城。
自来仙盟的试剑大会都在麓山举行,而云浮则是距麓山最近的城池,有那没资格参加试剑大会, 赶过来看热闹又住不进麓山的修士,早在试剑大会开始前半个多月,就将云浮城里为数不少的客栈住满了。
各种酒楼里茶馆也不遑多让。
皆客似云来, 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众多散修和小门派弟子三五成群, 或小声或激昂的,讨论着试剑大会可能获胜的热门人选。
“我说一个,青城剑派的风碧落风少主,应该没人会反对吧!”有人举着手里酒杯,满脸笃定,以为会受到身边众人的齐声认同和赞誉。
却不想聚在此处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等着他的只有连串倒哄和嘁声。
“你这人说的是什么废话?”
“风少主自身天资绝伦, 又背靠上三宗之一的青城剑派,有守一道长这个渡劫期大能作为亲爷爷,自小各种大试炼就没有成绩不好的时候,自然是此次试炼大会夺魁的热门人选之一!这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
“况且他与群芳门的蓝湄心、蓝少主两人皆已碎丹成婴,身为此次试剑大会中少有的元婴修士, 只怕是头名魁首要在他们二人中间产生!就是不知道是风少主这柄世所罕见的疯剑技高一筹, 还是蓝少主那朵雍容华贵的白玉牡丹更厉害些!”
“正是正是,这两位进前三肯定是稳的, 只到时看他们谁第一、谁第二罢了!我在此投蓝少主一票,她向来稳扎稳打, 很少有跟人拼命的时候, 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留有什么后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