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系统提示同时响起来的,是池簌缓步进门的脚步声。
应翩翩这才睁眼,看见是他,便说:“人轰出去了?”
池簌微笑道:“是,你放心,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应翩翩微一抬手,身边两名侍女收了书和扇子,行礼退下,余下那名端着汤药的小厮满脸为难,不想走又不敢。
池簌将他手里的药碗接过去,温声道:“下去罢,这药我劝他喝。”
小厮大喜,连声道谢,退了下去。
应翩翩嗤笑道:“你倒是笃定,我又凭什么听你的?”
池簌掀袍子在他榻边坐下,轻轻试了试那补药的温度,闻言看了应翩翩一眼,眼中分明写着十个字€€€€
“我是你老婆,妾也算半个。”
应翩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池簌已经不像初见时那样纯真和羞涩了。
犹记得一开始喊他一声爱妾,他端着一张无波无澜的佛爷脸,简直跟被逼良为娼似的,乐得应翩翩天天挂在嘴边。
不光如此,他还下令全府都要恭恭敬敬尊称自己的爱妾一声“韩姨娘”,叫的时候声音一定要洪亮,见面就叫,不叫不行。
结果现在,池簌好像已经被锻炼麻了,不用叫自己就往上贴,别不是看上了他们家的富贵,当妾当的越来越美。
他说:“算了,你刚才帮我轰走了讨厌的人,这个面子我也不能不给。”
池簌已经试过了汤药的温度,觉得不冷不热,递过去之后,应翩翩一口饮尽。
他刚喝完,碗已经被人接过去,紧接着池簌不知道又怎么变出一袋梅脯递给他:“快吃,把苦味遮下去。”
应翩翩失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能变出来。”
池簌只是笑笑:“彩珠呈祥有用吗?”
应翩翩道:“有用,你那块彩珠呈祥,今天可是掀起了不少风浪。”
这药喝完了就容易犯困,他重新倚回到榻上,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简单给池簌讲了讲。
池簌听过之后,沉吟道:“没了?”
“哦?”
应翩翩挑起眉梢:“你为什么会觉得还有?”
“因为我知道制出彩珠呈祥的裴宜春就在黎慎韫的府上,他又是出身七合教。”
池簌缓缓地说:“如果你当时再进一步坚持让皇上搜查彩珠呈祥的来历,那么他就会知道,在教主池簌状况不明的这段日子里,五皇子急于暗中联络七合教,壮大势力。作为皇上,一定会对黎慎韫心生猜忌,事情安排到这一步才算是做绝了。”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好处非常明显,谁也不用多费口舌,对方就能查知心意。
池簌说的恰恰是应翩翩当时心中所想。
只不过权衡之后,应翩翩并没有选择那样做,他解释说:“因为自从二皇子意外溺亡之后,皇上对淑妃和五皇子宠爱之外还有愧疚,一直非常厚待。而傅家,也很得用。”
池簌道:“你觉得还不到时候?”
应翩翩说:“不错。皇上对他们的爱重,不是朝夕间能改变的。如果我这次把事情做绝了,黎慎韫会受到一时的责罚,但不会真的伤及根本。反倒是皇上日后心疼后悔时,不会埋怨自己,只会怪到我的头上,所以不妥。”
他哼笑一声:“事情一步一步办,来日方长。”
池簌仿佛在出神,过了片刻,才认真地说:“是,来日方长,以后,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应翩翩心中一动,不觉看向池簌,发现他也正凝视着自己,神情中似带着无法描述的温柔。
那样的目光,并不强势,却十分灼烈,像此时春日里的暖阳,无处不在,润物无声。
应翩翩一怔。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梁间的声音:“少爷。”
应翩翩下意识地问道:‘做什么?“
梁间道:“有客人求见,是一名道长。”
“带进来吧。”
应翩翩说完之后,又看了池簌一眼,却见对方已经站起身来,将他的药碗放在一边,刚才的一切,仿佛不过错觉。
随即,梁间带着一名中年道士走了进来,发现池簌也在,又冲池簌行了个礼,欲言又止。
应翩翩道:“韩姨娘又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就是。”
【任务奖励:“七合教教主池簌个人资料”已发放到账,请注意查收。】
梁间道:“是。少爷您上次让小人调查关于七合教的事,如今有些眉目了,小人碰到一位道长,听说曾经在七合教待过几年,对教主池簌非常熟悉,小人便带过来给您见一见。”
应翩翩却立刻意识到,这个道士,恐怕就是系统资料化成的了。
他和颜悦色地说:“这位道长,那就请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来听听罢。”
池簌坐在一边,默默打量着这名道士,确信自己并未见过此人,却不料对方一开口,却果真好像对七合教以及他本人都颇为了解。
从道士的口中,应翩翩得知,这池簌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只知道他从十二岁起就在外漂泊。原本在一处镖局中打杂,但后来这镖局走镖时不慎得罪了七合教的一名小头目,镖头被杀,其余的人便也因此被掳劫到了七合教。
其实池簌这时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但他天生根骨颇佳,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再加上教中武学典籍丰富,高手如云,池簌耳濡目染之下,得到一些人传授功夫,武功突飞猛进。
有所小成之后,他第一个杀的人,就是那名小头目。
而后几经拼杀争斗,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贫穷少年,最终竟凭着绝世武功和铁血手腕,硬是登上了教主之位。
应翩翩道:“依道长之见,此人武学造诣超凡,又心志极坚,如今会那么轻易就身亡了吗?”
道士捋着胡须,掐指一算,高深莫测地说:“人没死,但也不算活。身已游仙去,心偏眷红尘。一旦有了牵挂,要死,可就难喽。”
池簌本尊就坐在这里,听这素未谋面的道士说三道四,心里颇为不屑。
这些事情他岂非才是最清楚的人,偏生这道士就能把应翩翩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嘁。
直到听了道士的最后一句,池簌心中才不觉猛然一动。
应翩翩道:“你的意思是……他本来命数该绝,但被心爱之人救了?那个人是谁,池簌的妻子、妾侍?或者红颜知己?”
如果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就能找到他的去向了。
“池教主如今的下落和状况恐怕天下人都在关切,但却无人能够查知,这一点公子请恕贫道无能为力。”
道士摇了摇头:“不过据贫道所知,池教主今年二十有五,身边除了下属外,从未有过亲近之人,或有阳/痿不举之类的隐疾,唉,天妒英才,人无完人啊。”
池簌:“…………………………”
这一点倒还真算得上是池簌不为人知的秘辛,可惜却不是让应翩翩感兴趣的消息。
左右他也不是池簌的老婆,池簌就算是个太监也不关他的事,或许还会因此对这个人多出些许亲切之意。
应翩翩正要再问些其他的,忽然听见身畔杯盘声响,他回眸一看,只见池簌面无表情地拿着桌上的茶壶站起身。
应翩翩道:“做什么?”
池簌道:“没水了,我出去,让丫鬟,添点水。”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语中有股莫名的压抑。
应翩翩觉得可能是渴的:“那你去吧。”
他说完之后,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了道士身上,向他询问池教主的其他情况,道士面色从容,一一道来。
池簌出去之后,很快就回来了,亲自端了一壶新茶,还给应翩翩倒了一杯,冲他笑了笑。
道长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空杯子,摸了摸已经说话到冒火的喉咙,只能干巴巴咽了下口水。
应翩翩刚喝了口茶,要说什么,便又听萧文在外面求见。
他估摸着是有什么急事,便道:“进来。”
只见萧文带来了一位相貌憨厚的青年,看上去不到三十的年纪,进门后规规矩矩冲应翩翩行了礼。
萧文道:“少爷,此人声称是七合教池教主的近身护卫,姓计,手里有一份名单要当面献给您。我看他不像骗子,便将人带进来了。”
应翩翩问系统:“这个也是系统安排?”
系统:【这个不是。】
不是特意安排,那来的可就未免太巧了。
应翩翩不动声色,含笑道:“来得正好,你先出去罢。计护卫,请坐,梁间,给贵客看茶。”
奉茶之后,梁间和萧文都出去了,池簌也识趣地起身回避。
房中只剩下应翩翩、系统道士,还有那位计护卫。
据应翩翩的了解,七合教的人素日被捧惯了,一般都颇为倨傲,哪怕是那些投靠了五皇子的人,虽然想要为朝廷办事,身上也都有股目中无人、高贵自恃的样子。
但这个计护卫既然是教主的近身护卫,在七合教中的地位已经算是极高了,却难得谦恭守礼的很。双手接过茶去,又向着应翩翩连声道谢。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他的目光总莫名瞟向应翩翩桌子上放着的那袋蜜渍梅子,眼神有几分莫名的幽怨。
应翩翩道:“这果脯是家中妾侍在唐记所买,我也只吃了一颗,计护卫不嫌弃的话,可要尝尝?”
“不必了,多谢公子。这位妾侍如此贤惠,您可真是好福气。”
那名计护卫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默默收回目光,说起了正事:“想必公子对我为何会向你提供名单心存疑惑,请您放心,计某绝对没有恶意。”
“我为池教主办事,但目前教主被其他琐事缠身,无暇顾及教中事务,致使一部分叛徒起了参与夺嫡,投靠五皇子的念头。听闻应家同傅家不和,计某想,如果将这份名单给了公子,一定可以物尽其用。”
他说的似乎合情合理,但应翩翩何许人也,却很难被随便糊弄过去。
以七合教的势力,以池簌的手段,又何须得靠他去对付叛徒了?此前应家和七合教从来没有交情,这人莫名其妙地找上门来,实在蹊跷。
对方意图不明,他姑且只当相信,道:“多谢,这份名单确实对我有用,既然计护卫这样说,那么应€€也就收下了。”
应翩翩说完后,又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那名道士:“你今日来的也十分凑巧,这位道长同样是出身七合教,对池教主十分熟悉,不知二位可相互认识吗?”
计护卫看了道士一眼,面露不屑之色,说道:“没见过,不认识,教主身边哪有这号人!应公子,您可别是被骗了。”
道士虽然是系统资料化成的,也有自己的小情绪,计护卫这么一说,立刻便不高兴了。
他差点跳起来:“你这无知晚辈,凭什么说本道长是骗子?我还说你是骗子呢!你又凭何证明你那份破名单是真的,你当真是池教主的贴身护卫?!”
计护卫冷笑一声,满脸骄傲:“我自然知道的比你多!”
“那你说来听听!”
这两人斗嘴,应翩翩一声也没吭,在旁边喝茶看戏,任由道士试探对方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