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应翩翩/美人得天下 第96章

他忍不住又问:“殿下说对应€€另有安排,不知道是什么?”

黎慎韫暧昧地笑了笑:“你别忘了,我那个长姐,可是刚刚才休去了她的夫婿呢……”

*

他们选定发难的日子是在月末祭礼之后的宫宴上。

五月自古便有“毒月”之说,五月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廿五、廿六、廿七被称为“九毒日”,穆国风俗,往往在九毒日的最后一天,帝后要主持祭礼,庆祝它的离去,迎接旺日的到来。

祭礼过后,宫中往往会举办盛大的宴会,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家眷进宫赴宴。

甚至这一次,宫中还特意传令下来,要赴会者“盛装华服,精饰容貌,以免失仪”,应翩翩原本都已经要出门了,得到这道旨意,又被众人推搡着回了府中,重新更换了衣裳佩饰,梳了头发,这才乘马车去宫中赴宴。

如此一来,连梁间都忍不住看了应翩翩好几眼。

应翩翩多戴了一只玉冠,觉得脑袋都重了几斤,动了动脖子道:“看什么看,你没见过我还是怎么着?”

梁间连忙告罪,笑着说道:“我只是很少见少爷您这样精心修饰,连头发的式样都变了。您平日里是一种俊美,眼下又是另外一番模样,又是有些陌生,又是好看,连奴才都几乎要移不开眼去,也不知道席上会有多少小姐为您倾心。”

应翩翩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只是没有时间深究,但对于宫中这道旨意却是越想越是古怪,闻言说:“我还没问你,方才你说是宫中下来的意思,那你有没有看清楚,送信的人是哪一个?”

像他们这种皇恩隆盛,常接圣旨的人家,对宫中常来传召的内侍都应该见的熟了,梁间却摇了摇头说道:“是一个面生的公公。”

他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问道:“少爷,难道是这位公公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也没说别的,只是说今日盛宴,让您在衣饰容貌上面注意些,衣袍颜色要选鲜亮华贵的,但衣服配饰都是咱们自己挑选的,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

让一个男人打扮,实在想不出来这背后能代表着什么阴谋,应翩翩也觉得莫名其妙,说道:“罢了,那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不料他们今天注定不顺,走在半路上,又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原来换了路口,马车在转弯的时候,一旁的拐角处突然有个孩子冲了出来。

梁间原本骑着马在前面开路,此时一时不防,马蹄险些把孩子踹到,他吓得连忙用力一勒缰绳,那马人立而起,蹄子落向一边,这才避开了那名孩童。

应翩翩微微蹙眉,吩咐道:“停车。”

梁间已经跳下马来,过去扶住那孩子的肩膀,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这是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长得一副聪明样子,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笑嘻嘻地问道:“这位大哥哥,你的马差点踢到我,你不给我压惊的吗?”

梁间失笑,说道:“我看你是讹我吧。”

他的脾气一向很好,话虽如此说,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堆铜板,递给那个孩子,说道:“这个拿去买糖吃。”

那孩子却摇头不接,只问梁间:“你能告诉我任道长的秘密吗?”

梁间一怔,问道:“什么任道长?”

这个时候,有人在他身后说道:“你问任道长的秘密干什么?”

梁间连忙回过头来,见到应翩翩已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后。

他起身让开了位置,应翩翩便弯下身来,半蹲在那个小孩面前,接过梁间手中装铜板的荷包,在手里掂着,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那孩子怔了怔,说道:“这位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他仿佛很喜欢应翩翩一样,凑过去用手轻轻搂了搂应翩翩的脖子,低声在应翩翩的耳畔说道:“这些天,我看到有一些叔叔到处打听任道长的秘密,说是如果谁能告诉他们有用的消息,就可以领银子呢!”

他放开应翩翩,又笑嘻嘻地重复了一遍:“大哥哥,你知道任道长有什么秘密吗?”

应翩翩看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着这个问题变得诡谲起来。

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个孩子就从他手中拿了一枚铜板,说句“我买糖吃”,而后笑嘻嘻地跑走了。

梁间上前追了两步,发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竟然转眼就看不到去了何处。

梁间觉得全身莫名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对应翩翩道:“少爷,我怎么觉得那孩子仿佛要故意告诉咱们什么呢?”

“任世风的秘密……“

应翩翩心念转动,很快想明白了这当中的联系,冷冷地说道:”哼,看来有人想为安国公府翻案。”

他吩咐道:“梁间,你现在立刻去武安公府,把这件事情告诉武安公,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处理。”

梁间点头答应,又问道:“少爷,那可要告知十皇子?”

应翩翩的表情很淡漠:“消息来源不确切,就不必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至于他日后怎样,那是他的造化,不是我的责任。黎慎礼此人心机深沉,不值得信任。”

少爷仍旧是那个理智清醒的少爷。自从跟傅寒青分开之后,他的性子变得比以前还要冷硬,幸亏后来遇上了韩姨娘,一直陪在少爷的身边,还能哄着少爷开心一点。

可惜现在韩姨娘不在了。

梁间忽然想,如果以后这些讨厌的人全部都消失掉,少爷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心生惆怅,但也知道眼前的正事耽误不得,答应一声后,便匆匆去了武安公府。

宫宴耽搁不得,应翩翩则继续按照原计划入宫。

因为路上耽搁了两回,应翩翩去的不算早,不少人都已经在座,皇室成员中,如太子以下的几位皇子,以及黎纪黎绶等公主,也都到了。

黎纪原先是已嫁妇人,即便如今休夫,本也应该另置席位,但她却令内侍将她的杯盘全部移到了未嫁公主的那一席上去,有人悄悄打量,黎纪却安之若素。

黎慎韫拿起酒杯,微笑上前,说道:“皇长姐,重新当回未嫁少女的滋味如何?”

旁人若没了夫婿,不管守寡、和离还是被休,在这种场合都会尽量素净低调,端严矜持,但黎纪可不管那套。

她一身艳丽的紫色衣裙,闻言笑道:“自然是美妙极了!我嫁人之后,每天只能对着驸马那一张脸,实在乏味,而如今,这席上的男子们又可重新任我挑选采撷,你说这难道不是人世间一大美事吗?”

黎慎韫懒洋洋地笑着,说道:“皇姐,你这是活的比我们还要潇洒啊。”

黎纪嗤之以鼻:“那可远远比不了。像你们这些男人啊,不管娶妻未娶妻,还不是一样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想尽办法也要弄到自己床上来。我想图个自在,还得先休了驸马。”

“如此不耽搁他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他非但不感谢我,今日居然还卧病在床,不来参加宴会。哼,小肚鸡肠,做出这等脸色来给谁看?”

黎慎韫道:“驸马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有五,皇姐就说他年老色衰,确实也忒损了点,难怪他心里要不痛快。”

黎纪嫌弃道:“他的年纪虽然不算太大,但是不注意保养,容色终究也不像十七八那样鲜亮了。况且他在床上就跟条死鱼一样,言谈也乏味,不得我的心。”

“那皇姐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性子烈一些,言语有趣些的那种,当然,长相还是第一,容貌最好艳丽一些。男子本来就比女子粗糙,长得丑可怎么见人!”

两人随口闲谈之际,应翩翩也已经到了。

他现在是皇上面前的新宠,甫一进殿,便有不少人迎上去寒暄。

一入宫中,应翩翩发现自己的穿戴倒也算不得突兀,时下无论男女都性喜打扮,就算是男子之中,也不乏敷粉簪花,描眉编发者。

只是应翩翩的容颜本已经极美,所以平日里他虽然穿戴讲究,却不会过多作出修饰,今日难得盛装,比之平时更显出一种如妖似惑的明艳来,生生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黎纪。

黎慎韫见她的目光忽然直了,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到场,笑着道:“皇长姐,应€€比你昔日的驸马如何?”

黎纪好半晌才从应翩翩身上收回目光,不禁感慨:“若非当初他年纪还小,驸马怎可能轮得到别人做!”

黎慎韫道:“皇姐若是现在有意也不是来不及,你已休夫他尚未娶,岂不是天赐良缘?”

黎纪摇着手中的扇子,好半天方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应翩翩身上收回来,睨着黎慎韫说道:“老五,别把我当傻子,你费心与我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恐怕正是为了试探我对应€€的兴趣吧?他可是应定斌的儿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眼波一转:“若是想利用我帮你铲除异己,那我可懒得掺和。”

黎慎韫却不慌不忙:“皇姐如此说,看来对应€€应该也有所了解。那你应该知晓先前发生在镇北侯府的那件事€€€€傅寒青对他十分痴迷,以至于当中酒醉失态,应傅两家关系决裂。”

黎纪道:“听说过一些。我倒是可以理解傅侯,不过可惜,以他傅家的家风,他又不可能嫁给应€€,就是再痴迷又能怎么着呢?”

“是啊,明明毫无用处,他却对应€€念念不忘。”

黎慎韫叹了口气:“应定斌可是历经了三朝的宦官,知道宫中无数秘辛,傅家跟应家若是来往过密,难免会令父皇猜忌。更何况,应定斌对傅家从来没什么好感,傅寒青就算是和应翩翩好上了,也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好处,我是傅寒青的表兄,于公于私,都想让他断了这个念想,故来请皇姐帮忙,咱们也能双方得利。”

黎慎韫这话说的倒是诚恳,黎纪有些意动,问道:“怎么个双方得利法,我的利在哪里?”

黎慎韫大笑道:“皇姐这可就不坦诚了。应€€性子烈,容貌美,状元出身,文武兼备,你把这么一个美男子弄到手,还愁没有乐子吗?”

“若是应€€成了驸马,按照本朝规矩,他便不能再掌握实权,日后只要皇姐不纵着他,我就不怕他会掀出什么风浪来。若是他成不了驸马,你与他春风一度,他身为男子,不算吃亏,我也可以让镇北侯彻底断念。咱们各取所需,但此事我可以全程负责安排,皇姐觉得如何?”

黎纪笑道:“那么听起来,我仿佛只需要享乐就可以了。”

黎慎韫道:“原本也只是想借皇姐的身份名头,压一压这些乱七八糟的瓜葛罢了。说不定应€€和皇姐还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这又不是坏事,届时,应厂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黎纪终于微笑起来,说道:“有趣,那就让我看看五弟你的手段吧。”

“不急。”

黎慎韫弯了弯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在此之前,还另有一出好戏呢。”

他举杯饮酒,目光微微抬起,落在了上首伴在皇上御座之侧的任世风身上。

第75章 大矣造化功

似今日这样盛大的宴会, 对于很多职位较低的人来说,都是难得能在皇上和其他勋贵们面前露面的机会。但到了任世风这里,则是他根本不想来,皇上却三催四请, 一定希望他能够出席。

最后皇上甚至还派人找到了池簌那里, 任世风才勉强同意前来赴宴, 这样的待遇,实在令人艳羡。

当然, 在黎慎韫看来,这些都不过是狡猾道士欲擒故纵的拙劣把戏罢了。

很快, 这个道士就要狼狈不堪地被押下狱了。

他收回目光, 与傅英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心照不宣。

韩耀也跟着来了,家族败落之后,他没了有安国公府的爵位,但身上五品中郎将的官职倒是没有被撤去, 所以有资格参加这次的宴会。

失去了庇佑之后,韩耀只能紧紧追随在傅英的身边, 以免自己受到别人的欺辱和轻视。

他将黎慎韫和傅英的神情看在眼里,隐约知道这一次的宴席上应翩翩就要倒霉了,心里有几分兴奋与期待,但随即看到满座上王公侯爵, 皇室宗亲,心中又不禁黯然。

他曾经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啊!甚至在父母出事之前, 已经要给他议一门显赫的亲事了。

韩耀的目光在女宾席上多停留了一瞬, 忍不住便想, 若是舅舅也能帮他找到一个强大的岳家就好了,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凭着这层关系翻身。

毕竟虽然家世败落,他却是容貌俊美,正值年少,再加上姑母是宠妃,舅父是侯爵,也未必就不能匹配。

看看刚被休的那位大驸马,虽然跟公主婚姻不谐,可是皇上觉得对他十分亏欠,却又是赏赐又是安抚,也算是从这场婚事中获利更多的。

在韩耀的胡思乱想中,宴席已经正式开始,酒过三巡之后,皇上向黎慎礼问道:“老十,你这阵子病养的怎么样了?身子可好些了么?”

皇上这阵子对黎慎礼颇有几分慈爱,黎慎礼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谢父皇垂询,儿臣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这都多亏了先前任道长为儿臣开出的药,儿臣服用之后,觉得不光病症一扫而光,就连精神都似乎比以前还要好上几分。”

任世风听到夸赞,并未露出太多得意之情,只是说道:“十殿下还年轻,平日又习武,身体底子好,再辅以能够排出毒素的药物,自然病症好得快些。小道不敢居功。”

皇上笑的十分亲和:“这回确实是多亏了任道长。道长前几日也为朕炼制了一炉丹药,朕服食那红丹之后,感到通体舒泰,精神健旺,可见此物实在神奇无比。”

他向着池簌说:“武安公,这七合教中人才辈出,也不应该仅仅在草野之中被埋没,还要多多为了朝廷效力才好。”

池簌微微欠身,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目见如此融洽的局面。说来也幸亏是陛下将应大人派到了衡安郡去,才让我等见识到了朝中之繁盛清明,陛下之心胸广博,一改往日偏见。陛下会任用这样的人才,正是慧眼识珠。”

他这番话说的面不改色,表面上是在捧皇上,实际是在拐着弯夸赞应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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