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应翩翩/美人得天下 第104章

这时黎纪已经开始质问黎慎韫:“你怎么来了?”

黎慎韫这时方才冷飕飕地道:“皇姐,地下这人,是我的表弟。”

黎纪一怔。

此时,外面侍卫们的搜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黎慎韫其实知道宫中正在搜查刺客,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座宫殿,方才耐着性子演这一出,只是为了让黎纪相信一切事情都是她做的。

此时看差不多了,黎慎韫也不想再耽搁下去,说道:“算了,这些容后再说!宫中闹了刺客,侍卫们快找到这边来了,若是被他们看到此时的场景,只怕不好解释,我们快从后门离开。”

明明该是美好的旖旎,如今却这一出又一出的,把人搞得要疯,黎纪扶着下人从床上下来,说道:“那这房中的东西怎么办!”

黎慎韫冷冷地说:“这个,皇姐就不用管了,不过是对食的太监和宫女胆大包天,在此秽乱宫闱罢了,我自有办法处理。眼下我们先走,不过今天抓错了人的事,皇姐也得给一个交代。否则你让我的表弟以后如何做人?”

黎纪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这些男人平时在外面嫖的时候不说没法做人,此时这么点小事,就在这里要死要活的,实在太没道理。

但现在不是和黎慎韫掰扯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皱起眉头说道:“行了行了,先走再说吧,到底是怎么搞的?真是晦气!”

黎纪和黎慎韫快步而出,韩耀却双腿发软,浑身剧痛,几乎连走都走不了,只能被太监背着,随后跟着他们仓皇逃跑。

哈哈!他居然跟着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在宫中躲避侍卫!公主两条腿,在地上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半死不活满脸泪痕的被太监背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

做梦呢这是?

第80章 荒唐梦侵骨

这个时候, 皇宫侍卫四处搜查,那所谓的刺客还没有找到,仓促之间能够调遣的侍卫人手却有些不足。

只因这刺客挑选的时机实在太过敏感了,目前正是宫宴, 人员混杂, 各位宴饮的大人们都需要保护, 他们各自所带的下人家眷又得一一清点排查, 费事的很, 那名刺客一现身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搜捕起来困难也很大。

宴席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众人在这里干坐着, 皇上原本已经离席, 任由大臣们自由宴饮, 此时又被重新请了回来, 脸色十分沉郁。

侍卫们不得已之下,只能向一些入宫赴宴的武官们寻求帮助, 其中傅寒青年轻力壮, 武功高强, 又是勋贵皇亲,对这宫廷十分熟悉, 自然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侍卫统领寻他半天, 转头一看, 傅寒青竟然在这种时候靠在座上昏昏欲睡, 哭笑不得, 便快步走过去, 推了傅寒青的肩膀两下, 低声道:“小傅侯?小傅侯?请醒一醒, 我得请你帮个忙。”

傅寒青眉头紧皱,闭着双眼,却是又一次陷入到了最近经常发生的梦魇当中。

前世,今生,过去,未来,这些梦境他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次,但每一回都只能梦见一些零散的事件,无法串联起来,令人更加觉得格外荒谬。

梦中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仿佛熟悉,但一些行为言语又都是那么的陌生,往往令傅寒青感到惶惑不安,就仿佛他们表面上那层可亲的人皮之下,潜藏着十分可怕的恶魔,一旦揭开,就会降下滔天的灾祸。

似乎始终如一的,唯有应翩翩。

不,或者其实也不应该这样说,现在反倒是梦外的应翩翩对他冷若冰霜,嫌恶非常,而在梦里,对方依旧对他爱恋依赖,生死相随。

久而久之,傅寒青苦恼做梦,又期盼做梦,每每进入梦境,看见应翩翩朝他一笑时,他就恨不得自己再也不用醒来,可是梦里的他却待对方猜疑责怪,态度冷淡。

傅寒青很想让自己对应翩翩好一点,但他无法控制睡梦中的身体。

这一回明明是在宫宴上,他却不知怎的有些倦怠,此时宫宴进行到一半,因为刺客之事,人人屏息凝神,坐在位置上静待消息,不敢再交头接耳地闲聊,傅寒青一阵困劲上来,竟然就睡着了。

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又是在做梦,想到可以见到应翩翩,不免有些欣喜。

可这一回,入目却是满眼的素白。

有人满面泪痕地跪在他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费力辨认了许久,才听清楚对方说的是“敌军破城,应大人殉城而亡了”。

他们说,应€€,死了。

那个似乎永远不会离开他,不会难过,不会受伤,不会软弱的人,因为他选择出兵护驾,没有等来援军,战败而亡。

应€€是被他害死的。

好像有人过来安慰他,但傅寒青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他只看到周围一片乱糟糟的,有人跑来跑去的收拾灵堂,有人跪在他面前大声说着什么,有人嚎啕大哭,然而在他面前的世界,却只剩下了安静和一片缟素。

双腿软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他蓦地开始踉跄狂奔,仿佛想要找回那些追悔莫及的曾经,却无处可寻,无处可去。

他一直以为是应翩翩离不开他,却在此时此刻蓦地感到,天下茫茫之大,自己却没有了归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傅寒青发现他闯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一股什么力量牵引的,只是径直快步往里面走去。

穿过重重轻纱似的帐幔,他看到宫殿中的最里面有一张华丽的大床,床上有着影影绰绰的人影,虽然十分朦胧,但已足够他将那个人认出来。

傅寒青心里一宽,几乎喜极而泣。

原来他没死,他还是好端端地睡在那里,那么自己的世界就还是安稳的,就算是天地崩裂,也不至走到绝望境地。

他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帐,却愕然发现,应翩翩手脚被细细的金色锁链束缚在床上,而安枕在他身边的,赫然竟是自己之前不久拼死救下来的黎慎韫!

黎慎韫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傅寒青,而后,迎着他错愕的目光,微微一笑。

仿佛毒蛇吐信,迎面扑来,整片空间随着他这一笑,变得模糊,扭曲,而后轰然碎裂,梦醒了。

傅寒青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侍卫统领穆广汉。

他的眼神太过惊悸和凄厉,反倒把穆广汉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没事吧?”

傅寒青扶额缓了缓,才逐渐意识到眼下又已经重新回到了现实,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感到隐隐不安。

他一次又一次地梦到这些事情,每回醒来之后,都告诉自己不是真的。也并非傅寒青固执,只是因为梦中后面很多事情的发生与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相差甚远。

所以猜到应翩翩也是因为做了这样的梦才会对自己态度大变,其实傅寒青心里是对他有所埋怨的,觉得应翩翩不应该轻信这么荒谬的事,就轻易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自己的父亲从小看着应翩翩长大,对他呵护备至,怎会害他?若要害他,在他还小的时候下手斩草除根岂不是更加容易?

黎慎韫确实性情上有傲慢尖刻之处,但相对于其他的皇子来说,他已是资质最佳者,如今国家外敌强大,也正该有锐气十足的君主来整顿社稷,他在登位之后,又怎么会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刁难功臣的昏君?

还有自己……别说应翩翩在那些梦境中与他多年相伴,不啻夫妻,生死相随,就算是现在两人闹到了这般地步,傅寒青也没想到要去找别人。

€€€€爱上过应翩翩,很难再会将其他人看的入眼。

所以,他不信。

他甚至想过,会不会是仇家用了什么巫法或是蛊毒,编造了这些梦境来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私下里还曾经多次拜访过一些有名的僧道,均是无功而返。

可一次次的梦境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其中的一切又那般逼真,傅寒青表面不信,内心深处却早已经有了恐惧和动摇。

直到这一回的梦,一方面应翩翩战死的恐惧实在是太深刻太逼真了,另一方面黎慎韫曾经也隐约在傅寒青面前表露出过对应翩翩的兴趣,虽然只是开玩笑一般地提到,还是让傅寒青头一次觉得,梦境与现实,相连了。

他抬起袖子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接过穆广汉倒过来的一杯凉茶一饮而尽,稍稍压下惊悸,说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穆统领,找我何事?”

穆广汉打量着傅寒青好像确实没事,便将来意说了。

傅寒青一边听着他说话,目光一边在殿中梭巡,寻找着应翩翩的身影,这个时候,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应翩翩,才能抚慰心底惊悸,可是找了几圈都没看见人。

他便问道:“既然有刺客,那么所有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都已经得到妥帖保护了吗?”

穆广汉说出了傅寒青十分不愿意听的答案:“未曾,因为宴会已经过半,陛下方才又已离席,出去更衣和醒酒的大人也颇有几位,目前连五殿下和长公主都不在,人手不足,尚未来得及将他们一一找到。”

傅寒青道:“应€€也不在?”

穆广汉听他这么一问,忍不住看了傅寒青一眼,面色有点古怪:“是。”

傅寒青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走吧,我去找人。”

穆广汉方才还积极要求他帮忙,这时却不禁犹豫了,拉住傅寒青劝道:“侯爷,应大人才学出众,可不是那等媚色娈宠,性情又孤直,他既然不喜欢你,你强求也是无益的,还是及早……放下吧……”

经过赏花宴和安国公寿宴上的那两次冲突,傅寒青对应翩翩求而不得,纠缠不休,甚至几次意图强迫的事情已经深入人心了。

“他既然不喜欢我……哈!”

傅寒青露出了一个带着厉色的,完全称不上是笑的凄然笑容,说道:“那可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走吧,穆统领,你放心,我今日只是想找人而已!”

穆广汉和傅寒青分头行动。傅寒青带着一队侍卫,绕过大政殿,巡察那边一排通常供人小憩、大部分时间空置的暖阁。

傅寒青正式入伍之前曾经做过一年宫中的侍卫军,对这里的道路十分熟悉,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领着身后的人向前走去,心神却恍恍惚惚的,仿佛还留在了梦里。

那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重现,旋转,那悲泣带血的丧报,满目缟素的丧仪,以及黎慎韫躺在应翩翩身侧,对着他露出的阴冷而又刻毒的笑容都给了傅寒青极大的精神冲击。

这种对于失去的恐惧忽然令他生出一个想法,等看到应翩翩的时候,怎么做都好,跪下求他也好,强行把他绑走也好,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以后不管他做什么,想要什么,全由得他,只要他肯像以前那样,留在自己身边,傅寒青拼尽全力也要护住他,梦中的一切就绝对绝对不会发生的。

“侯爷,那一边的暖阁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正在这时,侍卫的喊声打断了傅寒青的思绪。

傅寒青顺着侍卫的示意一看,只见有一间暖阁的门是半敞开的,门口那一团黑黢黢的东西,竟像是一个人正在艰难地向外爬行。

“过去看看!”

“是!”

傅寒青领着手下的人大步走了过去,低头一看,发现向外爬的是一名身上沾有血迹的太监,满面青紫,显然受到了别人的袭击。

“侯、侯爷,是您€€€€”

巡查这么久,终于有所发现,大家都是精神一振。

傅寒青劈手抓住他,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那名太监被揍的不轻,却还不肯直言,支支吾吾地说道:“奴才……奴才这话得私下跟镇北侯说。”

傅寒青挥手,示意侍卫们推开:“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名太监正是之前想把应翩翩带去撷欢殿的人,后来被池簌撞开了门栓砸晕,此时他低声道:“侯爷,奴才是五殿下的人。”

听到“五殿下”这三个字,就让傅寒青心里一抖,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又如何?”

那名太监十分惶急,低声说道:“奴才奉五殿下的命令,要带应大人去与大公主见面,应大人不肯就范,后来我被打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包括房中那些侍卫们也是大公主的人,并不是刺客,还请侯爷代为遮掩一二,莫要让此事闹大!”

之前应翩翩之所以没有设法处理这些人,就是因为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一定比自己更加不希望这件事泄露出去,因此更加不会胡言,毕竟这件事中不光彩的人是黎慎韫和黎纪。

今天或是换了别人,这太监打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但来的是傅寒青,太监知道他是黎慎韫的表弟,必然跟五殿下是一条心的,这才将一切事情对傅寒青和盘托出。

他希望傅寒青能够帮忙将目前的事圆过去,以免将此事扯入到宫中闹刺客的乱子当中,越闹越大,不好收拾。

可孰不知,这番话对于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的傅寒青来说,不啻于一记重创。

他当时就是两眼一黑,声音几乎变了调,颤声说道:“五殿下替大公主带应€€去、去做什么?去哪里了?还不快说!”

那名太监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大公主想同应大人欢好,但应大人不愿,所以稍微……用了些手段。本是要去撷欢殿的,但应大人抵死反抗,奴才又晕过去了,现在不知道这事有没有成。”

黎纪私下在床笫之间颇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癖好,这件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就连黎慎韫都没有对外提及过。

但因为黎纪的前驸马武将世家出身,跟傅寒青曾经是同僚好友,他被公主休了之后,曾经悲愤而阴晦地提到过几句,傅寒青才因此得知。

当时他还挺同情自己那位朋友,但此时听了太监的话,心脏顿时如同被一只大手攥紧,重重一拧。

黎纪既然用强都要把应翩翩绑去,就绝对不安好心,更何况,黎慎韫从中掺和什么?他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必定是有所图的。

黎慎韫明明知道自己跟应翩翩的关系,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声不响地做出这等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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