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霍无恤嘴角一翘。
“别弄到响铃。”谢涵续道。
霍无恤:“……”他嘴角一耷。
大门靠下的位置,有一片紫色花圃,像紫蝶翩飞,霍无恤走近,蹲下,借月光仔细找了找,终于找到一根自门沿拉到花圃外一尺距离的长线,线上挂满铃铛,可以想见轻轻一碰就会发出怎样大的叮叮当当声。
既然找到了,避开只是等闲,霍无恤摘了几多芫花花苞,走到山泉水边洗了洗,然后小跑到谢涵面前,“吃下去。”
“吃下去?”谢涵微微睁大眼睛。
“不然呢,我嚼了喂你么?”
“……”谢涵飞快拿过两个花苞塞嘴里,又苦又辛,他不禁皱了皱眉,就要再往霍无恤手里拿几朵,准备什么苦一起囫囵过了。
霍无恤连忙把手往回缩,“少吃点,这有毒的。”
有毒?!
你叫我吃!
——谢涵瞪大眼睛,以目向霍无恤传达自己的这个意思。
“哎,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有毒,现在是以毒攻毒,哎呀,你不懂别问了,别吞别吞,细嚼慢咽,把药汁都咬出来。”
谢涵嘴里一股子苦辛涩味,旁边人还叨叨,真是不胜其烦,好不容易咽下,看他,“然后呢?”
“什么感觉?”霍无恤看他。
“没感觉。你以为你给的是仙丹么,吃下去就有感觉?”越来越不靠谱了。谢涵开始后悔自己听他哄乱吃什么芫花。
霍无恤却一副莫测高深样子地点了点头,“你站这儿先别动。”他爬上树瞧了瞧,从这里进去是个小花园,里面还有石案、石垫、秋千、滕榻。
他转头对人招招手,“进来。”就自己跳了下去。
谢涵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进院,但现在却隔着堵墙不好问,便也爬上树跟进去。
霍无恤正在下方等着他,还大张双手,对他做口型“别怕”,一副要接他的样子。
他只是肚子疼,又不是断腿了好不好?谢涵往侧移了移,离某人远了点,径自跳了下去。
一跳下去,却觉得不好。腹内一绞,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霍无恤已快步过来扶住他,“怎么了,疼得厉害?”
“你确定你给我吃的没问题…嗯……”谢涵揪起霍无恤衣领,指尖发抖、骨节泛白,话还没说完,又呻/吟一声,手就松开了。
霍无恤连忙把他往墙角草丛里带,带人蹲下后,认真看他,“你现在什么感觉?”
“好疼。”谢涵幽幽看他一眼,又连忙缩回头掐着小腹。
“这回是不是小肚子疼?”霍无恤伸手在他肚子上按了按,触手一片冰凉,“怎么这么冷?”他忽然“呀”了一声,糟糕道:“我好像给你吃太多了。”
谢涵现在不想说话了,拿两个胳膊压着腹部,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你别乱动,我给你揉揉,顺顺气。”霍无恤对他道。
谢涵不理他。
霍无恤干脆自己拉开他的手,谁叫他现在谢涵太子疼得软绵绵的,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他霍屠夫蹂/躏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蹿过这么一句话,还配有对方躺在砧板上,他提着把菜刀站在一边狞笑的画面。
霍无恤恶寒了一下,把手放在对方小腹上,自下向上、自右往左轻轻揉动,边解释道:“我真的是失误,没想到你体质比我想得还要弱一点,真够娇花的,连两朵小芫花都承受不了。”
“怪我咯?”谢涵抬头瞪他一眼。
“没没没,怪我怪我。”霍无恤腆脸笑,耸了耸肩,“喏,你要是太疼,就咬我肩膀泄愤。”
谢涵撇开头,不理他。
但对方手温暖干燥,贴在腹部暖洋洋的,缓和了冷痛,轻轻揉动也确实抚平了里面的横冲直撞,虽然有丝异样,但现在他也顾不得,任对方揉按。
霍无恤边揉,边询问:“现在是什么疼法?”
“拧着疼。”
“想不想拉?”
谢涵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这一眼看得霍无恤一个激灵,他结巴了下,“你、你脸红什么?”
“没有。”谢涵矢口否认。
“我都看见了。”
“我都带着面具,你怎么看见的?”谢涵偏头。
“你都红到脖子根了,还有耳朵。”月光下,只见谢涵只要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就都泛着可疑的胭脂色,包括眼眶。
“我觉得很痒,不行么?你不想想你揉的是什么地方?”谢涵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看了霍无恤一眼。
“……行行行,你生的美,你说什么都对。”霍无恤连连点头。
谢涵:“……”
身侧人忽又凑过来,在他耳边道:“谢涵,我忽然觉得你有点可爱了。”
谢涵:“……什么给你的错觉?”他压稳声线,淡淡道,忽然肚子里“咕噜——”一声。
瞬间,他原本只是粉红的肤色变成爆红,简直像要烧起来。
霍无恤却很高兴,“你现在是不是想如厕?”
谢涵慌忙点点头,按着肚子,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嗯……怎么办?”
“什么怎么会这样?芫花是泻药啊。现在当然是你快办事。”霍无恤答得那么理所当然。
“你叫我在这里……”谢涵声音都扭曲了,“你干嘛给我吃泻药?”他痛苦地抱着肚子,觉得一刻钟前会吃对方递过来东西的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哎,出门在外哪这么讲究?还要随身给你带恭桶吗?快点,你泻出来就舒服了。”霍无恤边催促谢涵,边解释道:“你是吃坏了东西,这叫外邪入侵,治当然是要驱邪外出了,驱邪不外汗吐下三法,我只看到芫花,那就给你用泻法了。”
他说完,却见对方只是捂着肚子,低头不说话,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他暗道一声错觉,终于没法,“好罢好罢,我去给你找找沃头,找到了来叫你。”
谢涵这才抬头,“快去快去。”
霍无恤:“……”他抹一把脸起来,然而他刚起来,却看到拐角处亮起抹影影绰绰的灯,他凝神听去,竟还隐约听到人音。
他连忙蹲下躲进草丛里。
下一瞬,两道人影从拐角处出来。
两个妙龄少女,一个稍年长些,一个年少些,年长些的提着灯笼,穿着翩然白衣,年少些的粉衣绣蝶,谢涵和霍无恤二人都认识,正是欧兰雅。
两人像在漫步,走得慢悠悠的,看得谢涵恨不得帮她们走。
好一会儿,两人终于走过二人面前,并没有发现他们任何一个人,就在谢涵以为她们要走出这片花园时——
她们忽然停了下来,坐在他们斜对面的石案边。
谢涵:“……”他按着疼痛不已的小腹,觉得更疼了。
“三堂姐怎么来了?”欧兰雅开口问道。
“一回来,大伯母便叫我来看看你。”三堂姐把灯盏放在案上,随后看向欧兰雅,“只是来找你时你不在。大晚上的,你做什么去了?我怕你出事,又怕叫人找你让大伯父知道了,大伯父会更生你的气。就隔半个时辰过来一趟看看,总算你现在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欧兰雅讪讪地摸了摸侧脸,“我一回来就去山溪钓鱼了。”
“你每次不开心都会去山溪钓鱼。”三堂姐叹一口气,“大伯父今天教训你是严厉了些,但我要说:他教训的没错,不然你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今天在君上寿宴上,你怎么敢就这么开口羞辱燕公子呢?”
“我哪有羞辱他?是他自己又阴险卑鄙又自不量力么,我只是实话实说。”欧兰雅撅嘴,“居然还想趁人之危。”
三堂姐撑不住笑了,“是是是,咱们家的雅儿,天生是要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她忽又叹一口气,“但你又不是什么女侠,你是我们欧家嫡嫡出的大小姐啊。想过没有你说这句话会带来什么后果么?”
“当时说的快,后面我就马上想到了。”她闷闷道:“还好有随太子和表哥帮忙,我才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堂姐,你放心,我没不开心爹教训我,他教训我是为我好,为欧家好,我晓得的。”
“那你……”三堂姐皱了皱眉。
欧兰雅低下了头,“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帮了人家,人家却不领情哩……有点难过……”
霍无恤看谢涵一眼,给了个“瞧你做的孽”的眼神。
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身侧人的鼻翼、下颌、脖子甚至睫毛上都渗着细细密密的冷汗,牙齿磕着下唇紧咬着,原本红不溜秋的皮肤变得惨白,弯腰抱膝,拿膝盖顶着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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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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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霍无恤小心翼翼地往后挪, 贴到谢涵身后,贴上去才发现对方整片脊背都是湿的。
不是罢?这么严重。
他心里一慌,让人靠他身上舒服些, 两手从后环绕到对方腹部, 那里汗渍渍、冰凉凉的,还直抽抽,都能摸到肠型, 翻江倒海的, 像有什么东西一个劲地乱窜。
他心知, 这得立刻泻, 可石案边两个女人却一副要看星星谈月亮秉烛夜谈彻夜长话的架势。
“随太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欧兰雅跳过之前的话题,忽然想到这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堂姐摇头道:“你只看到他帮你说话?为什么不想他为什么帮你说话, 因为好心么?这怎么可能?说不定是卖澜之哥面子,说不定是想讨好齐太子, 也说不定他和人燕公子有仇, 还说不定是想搭上我们欧家。”
欧兰雅却定定地看着她, 摇了摇头, “不,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我就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唔……”
她还没说完, 三堂姐已伸手捂住她嘴巴,严厉看她,“雅儿, 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
说完,她放开手, 欧兰雅却嘟了嘟嘴,“这里又没有人嘛!三堂姐,我真觉得不对,随太子就算再喜欢三公主,用得着这样吗?他帮过我,我不想他……”
“你不想,你不想又能有什么办法!你是能找出证据向君上证明还是怎样?我告诉你,君上已经广邀各国发兵了,就算你找出杀害三公主另有其人,君上也不会顾惜,反而会捂住这个秘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就是在列国面前自打脸面。”三堂姐疾言厉色。
欧兰雅扁了扁嘴,“真的没办法吗?无论如何,他都有帮我……”
“其实依我看,他并没有帮你。”三堂姐真是给这堂妹说的没了脾气,打断道:“你看,在宴会开始前,他是坐在齐太子那儿的,在帮你说完话后,他又是坐齐太子那儿的,你看。你说齐太子不领你情,可那种情况下,他帮你说话,你看你还能留下什么好名声?你和随太子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帮你?我看是齐太子请他帮的你,他才出手的,说不得齐太子让出了些好处给他,帮你只是他的交易。你什么都不欠他,反而很该谢谢齐太子嘞。”
草丛里霍无恤咂吧了下嘴,觉得这什么三堂姐真厉害,都是些猜想,居然能给她说的头头是道、义正言辞了。
他一会儿给怀里人擦擦脖子上的冷汗,一会儿双手交叠在人腹部,按从下向上、从从左往右方向揉动,暂且止止泄。
那边欧兰雅果然愣了一下,“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