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第70章

说完,她面色一转,“太子怕是不知,她们这些贱婢,光吃不做,枉费公主信任,竟然致使公主动了胎气,现在医工还在里面给公主保胎。妾身如何能轻饶?”

她对跪在地上看到谢涵到来而两眼放光的侍婢冷冷道:“下贱的东西,以为要得救了吗?太子最是友爱兄姐,刚刚是不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现在知道了,莫要我动手,就第一个不会轻饶了你们。”

谢涵眉梢一挑,这位玖夫人倒是比玖玺琏要精明厉害得多。他淡淡一笑,“夫人客气,她们虽有保护不利之罪,却都是宫里出来的宫婢,孤自会禀明母亲,哪敢越俎代庖。”

玖夫人笑容一僵,无他——只因谢涵嘴里提到的母亲,齐国正夫人楚楚,可谓赫赫凶名在外。

在还是太子夫人时,就骂遍诸公子夫人无敌嘴,等到成为国夫人后,扶突贵妇们也没能幸免,不冒犯她还好,一冒犯她那就是里子皮子全被踩在脚底下。

谢娴太温柔了,温柔得她都要忘记她还有那么一个夜叉娘。

谢涵笑看玖夫人色变,赞一句自家母亲给力,继续道:“且她们顶多是保护不利,始作俑者另有其人。夫人怕是还没了解全事发过程罢?”

说完,他击了击掌,玖玺琏只见对方身后一个卫士扛着那让他奇怪的麻袋上前一扔,“咚——”的一声,麻袋里咕噜噜滚出具尸体。

众皆惊惧,尤其那尸体皮肤泡发、肿胀如鼓,头发脚上还缠着海草,整个人湿漉漉地晕着水迹。

这是个活活溺死的人。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这个人他们还认识,正是夫人跟前最得宠的侍女,不久前才赐给二少夫人的,早上出门前还趾高气扬的,可现在她肿胀的颜面哪里能看出之前的神采飞扬?

这可比夫人要发卖奴婢还要刺激得多。

连玖夫人都面色一白、后退一步,随后胸膛起伏,指着谢涵。

谢涵抢先一步开口,对茫然不知这是谁的玖玺琏道:“伯父怕不知此女是怎么回事罢。早上姐姐给姐夫在东城门送东西,姐夫要进宫复命,又忧心姐姐沉重的身体,遂托孤护送姐姐回府。

得说,这实在是个正确的决定。回来路上,竟然有人大胆蓄意撞击姐姐马车,害姐姐受惊动胎气,若非孤在,及时找来医工,还不知姐姐现在是何光景。而此女,正是撞车主人的贴身侍婢,撞后不思悔改,还下车言语讽刺。伯父说,孤难道要饶她?”

玖玺琏在玖夫人难看的脸色下,渐渐反应回来,这恐怕是府里的人,那么撞车的怕是他的二儿媳,他暗骂一句妇人见识,更恨谢涵不留情面地动手,“确实不可轻饶,只是恰如贱内应把宫婢交与国夫人处理一样,殿下这么做……”

“伯父放心。”谢涵摆手,“孤当然知道在主道上纵车驰骋是要交给官府的,孤岂会越俎代庖?已把人交给府衙了。至于一个奴婢孤无须知会府衙……”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一开始不知晓这是伯父府上人,就溺杀了。伯父可原谅侄儿?”

玖玺琏呵呵憋出几声笑,“太子可折煞我了。”

“伯父原谅就好。”谢涵欣然道。

玖玺琏:“……”

还是玖夫人抓得住重点,她不敢置信,“你把曼柔送给官府了?你怎么敢?”

原来叫姬曼柔啊。谢涵奇道:“为什么不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车驰骋,孤都在官府交了罚金,难道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尊贵身份可以免罪。而且——”

他话锋一转,面色骤冷,“这只是纵车之罪,还有谋害公室子嗣之罪,姐姐若是大安便罢,若是……”他冷冷一笑。

“若是孩子不保,你待如何?”玖夫人气急了。

谢涵不顾风度,冷冷剜她一眼,“玖夫人这什么话,是要诅咒姐姐吗?若是如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言毕,一股森然寒意扑面而来。

“那是我们玖家的长孙。”玖玺琏皱眉道:“不必殿下多虑。”

“伯父现在倒记起这是您的长孙了。”谢涵淡笑了一下,“姐姐也是我谢家公主。”

说完,就盯着园内紧闭的主卧木门,不再言语。

好一会儿,里面医者才走出来,一旁药童捧着一盆血水,园外众人无不心头一跳,包括玖玺琏和玖夫人,他们怕谢涵不管不顾就真要姬曼柔偿命,那他们玖氏的脸面可不要了。

所幸,那医者摸摸满头的汗,最后对玖氏夫妻一拱手,“幸不辱命,总算保住了。只是公主再不能受惊动怒有一点点小摩擦了。”

玖夫人松一口气,扯出一抹笑,“太好了,赏。”

因有谢涵在侧,她勉强着进去和谢娴说了会儿话,随后出来,“太子殿下,公主唤你呢。”

谢涵看着她出来后比进去前好了太多的面色,推门踏进去,“玖夫人可是让姐姐要我放了姬曼柔?”

谢娴隔着纱帘躺在床内,知自家弟弟会这么大喇喇地开口,那室外一圈守着的肯定都是信得过的人。遂点头道:“是。”

“然后姐姐同意了?”谢涵无奈。

“难道你还真要一直关着她?就算公公婆婆不说,阳溪君也不会容忍的。”谢娴摇头。

“他容不容忍和我有什么关系?”谢涵一嗤,“难道我放了姬曼柔,他就会和我把酒言欢了?我们早已与他势成水火,多一桩人命也不过如此了。”

说完,他隔着纱帘凝着谢娴,认真道:“姐姐,天下道理都是如此。想要原本欺你厌你的人不再这么做,古来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交好他,化干戈为玉帛,让他敬你爱你;一种是反侮他,比他凶比他横,让他怕你畏你。

像玖夫人、玖家主、姬曼柔这样的,姐姐难道还想感化他们?你都这样了,他们是怎么做的?姬曼柔驱车撞你,玖家主对你只字未提,玖夫人还趁你虚弱打杀你的人,姐姐不觉得寒心吗?”

“不觉得。”谢娴淡淡一笑,“本就没有感情,何来寒心?他们如何对我,和我如何对他们,并无什么干系不是吗?”

“姐姐你总是这样。”谢涵这回是真无奈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家姐姐简直要羽化登仙了,“如果这次不是事涉我,姐姐根本不会演这出戏是么?只会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他们会得寸进尺的,姐姐不怕他们怎么对你,也要想想三思。”

“他们不敢的。”谢娴摇头。

“人心是会被养大的。”谢涵苦口婆心。

谢娴忽然促狭一笑,“不是还有你吗?”

谢涵:“……”他胸中郁气、怒气、怕意忽然哗啦啦掉下来,哼一声,“刚刚给姐姐看的医工可信吗?”

谢娴:“是母亲让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太医,你放心。”

谢涵点头,“之前在路上为你看诊的医工我也会处理的。”

“姬曼柔……”谢娴又提。

“我会放的。”谢涵恶声恶气。

谢娴好笑,笑完一叹,“你大概不知道,弟妹嫁给弟弟是来冲喜的,弟弟素来身体不好,要是她出事后,弟弟有个好歹,你便要被公公婆婆视为眼中钉柔中刺了。就是现在这样,你也得罪他们了……”

“有什么好怕的?”谢涵摆手道:“玖玺琏不过一空头家主,武有和他不合的久玺桓手持举国六分之一兵力,文有姐夫位列大夫,他虽为家主,在玖氏中说话的份量可远没有其他家主份量足。而且脑子不好使,量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对付聪明的我。”

谢娴被逗笑了,摇摇头,“你啊——”

“所以姐姐与其担心我,不如快快放宽心,争取生出个大胖外甥给我玩。”

谢涵出玖府后,就派人去放姬曼柔,随后来到山野农庄,放下赵臧,“别说孤不尽地主之谊啊,孤总不能带你进宫,这是孤名下一处田庄,赵兄尽兴游……”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之前因叫了文绮进马车,怕麻烦,又让赵臧躲回暗格,只见他现在出来,脑门上一个大大的红印。

稍想一下,便想到怕是他让人撞姬曼柔马车时撞的,暗格空间狭小,赵臧再是身手过人,也难以施展。

他摸摸鼻子讪笑一下,“叫赵兄看了笑话。孤唤人拿些菜籽油来。”

“挺有意思的。”赵臧环顾一圈绿水青山,“所以涵弟要把为兄丢在这荒郊野外,自己跑路?”

涵弟是什么?谢涵扯扯嘴角,“要孤唤你臧哥吗?”

“可以。”赵臧鹰眸一转,落在他脸上,矜贵地点了点头。

谢涵:“……”这时庄内侍婢拿来菜籽油,谢涵掷去,接着叹惋,“赵兄再也不是当初弈剑大会上那个清纯不做作的赵兄了。”

“应该说不是当初那个你说一句我立刻哑口无言的赵兄罢。”赵臧接过菜籽油打开,在额上抹开。

谢涵从善如流,欣慰道:“没想到赵兄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了孤在赵兄人生道路上的帮助。”

赵臧:“……”

谢涵:“看来赵兄还需要锻炼,孤明日再来给赵兄陪练。”

说完,让侍婢领赵臧去洗漱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驶出一段距离,来到繁华的大街上,谢涵又在一座五进院落下停了下来,这回是要安置陈璀和苏韫白了。

别问他为什么不把他们和赵臧安排在一起,不提赵臧和陈璀的恩怨,单之前栾殊和蔺€€被沈澜之截胡的阴影犹在,他就不敢把二人放在同样是个上位者的赵臧眼皮底下,而且还要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只是他才带人进院,还没说几句话,寿春就神色匆匆跑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央姐姐派人过来说,阳溪君不知进宫同君上说了什么,君上大怒,急召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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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不同于梁宫的雍容大气、雍宫的高大简洁, 齐宫极其秀丽雅致,亭台楼阁、一檐一啄,无不匠心独具, 园林错落, 岸芷汀兰。

谢涵在一接到通知,就往宫里赶来,此时接近日中, 由于玖少卿率使团回国的缘故, 齐公和众臣都在书房听他讲述梁国一行, 并决定是否出兵伐随。

一路谢涵都在想阳溪君和齐公说了什么, 按理说姬曼柔的消息不该这么快传过去才是,除非有人通风报信,但扶突令尹是他的人……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人已至书房门外。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涵解下佩剑搁在门外侍剑架上, 朗声道:“儿臣谢涵告进。”

门外守着的卫士、内监立刻唱喏:“太子殿下到。”

大门随之从内打开, 谢涵抬眼粗粗一扫, 齐公坐于上首虎贲青铜长案后, 右手边坐着谢漪,两侧各铺着十数个锦纹地席,皆坐着国内政要高官, 有国相狐源,大将军须贾,上廉君谢艮……

随着他叩开大门,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冲他而来。

玖少卿在左侧中等席位上冲他眨了眨眼, 随后比了个“五”字。

五?

五什么?

五个人?

五亩地?

谢涵摸不着头脑,只得从容着步子迈进, 拜下,“儿臣谢涵拜见君父。”

“太子回来了。”上首传来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齐公谢皋年近不惑,皮肤白皙顺滑,容貌俊秀斯文,气质儒雅端方,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谢涵的好相貌至少有三分之一来自于他,二人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如出一辙。

但坐在他身边的谢漪比谢涵更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只是一个年长些,带着岁月的积淀,一个年轻些,肆意飞扬。

“是。”谢涵毕恭毕敬道。

齐公淡淡笑了笑,又问道:“太子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外出游学,一去数月,可有什么进益?”

“孩儿惭愧,不过是见了更多的人,学了些不同的待人接物法,除此之外,别无它益,不足道也。”谢涵道。

“你年纪尚小,没什么感悟也是正常,且你自幼天资聪颖,很不用心急。”齐公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但有些东西学不会没关系,有些东西却万不能学会,第一不能学仗势欺人。”

谢涵低头,搭在膝上的五指微微蜷起,在这种众臣汇聚的时候来“教育”他,他知道对方在给他难堪。

但旋即他又抬起头笑了,“儿臣不敏,这仗势欺人,儿臣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君父无须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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