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昧点点头,“日子确实太过无聊,于是为师打算发展一样新的乐趣。”
谢涵讥笑道:“卖马甲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闻人昧奇怪道:“为师是想试试雕刻这项艺术。”
“于是雕了一柜子那么大的马甲?”谢涵越加讥诮。
“于是发现,为师实在没有这种艺术天赋。”闻人昧可惜道。
谢涵……谢涵气死了。
但他并没有甩手就走,因为闻人昧端出了饭菜。
酱肘子、酿烧鸡、桃花鳜鱼、葱爆芋头、翡翠蒸饺。
——闻之便让人唾沫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饭菜。
自称没有艺术细胞的闻人剑圣也许真的没有雕刻天赋,但他却很有做菜天赋。
谢涵小时候多精啊,为什么会被闻人昧哄上,实在是抵抗不了美食诱惑。
现在,也一样。
最后他不只没扭头就走,还在这里睡了下来。等他躺在床上,才想起来——他还没问对方怎么知道“天下必合”的。
还有系统的事情,他也想听听对方意见。
他、他一个人面对这种未知的事物,也是有点怕怕的。
辗转反侧后,他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看看对方睡了没,便见那屋内亮着一豆油灯。
“咚咚咚——”他食指屈起轻扣门上。
“进来。”里面的声音道。
推开门,便见里面的人支额朝他看来,“你来了。”
“……你又知道了。”谢涵没好气地在人对面坐下。
“你最近…”闻人昧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措辞,“有否遭遇什么不寻常的事。”
谢涵心中一动,犹豫片刻,正要开口,忽然发现自己张不了嘴。
“!!!”
【请宿主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剧情的事。】
“是你搞的鬼。”谢涵怒道。
【……不是。】系统道:【只是程序提醒我提前警告,没想到宿主真的打算说。】
谢涵:“……”他蹙眉,“难道不可以吗?收集五把打开宝藏的钥匙十分困难,孤想找人商量也不可以。”
【不可以。除了宿主您以外,这个世界不能再有其他知晓剧情的人物,否则世界将会乱套。请您见谅。】说完,想了想在这个世界上它所见到的人的复杂套路,它犹不放心道:【一点暗示也不可以。叮——‘语言深意检测程序’现在开启,现在宿主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受到程序的严密监控与数据分析。请您不要企图运用您的语言技巧。】
谢涵:“……”
它又安慰道:【当然,您可以说您偶然得知这个宝藏的秘密,然后请令师帮你寻找钥匙。】
谢涵:……嗬。
当然,在实力的不对等下,最终败下阵来的,只能是他。
闻人昧始终凝着谢涵,等到他终于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嘴巴时,方道:“不能说么?”
谢涵没心情体会这话,只找理由道:“没。我啊,遇到不寻常的事,就是、就是遇见雍国公子无恤,就是师傅你那天看到的与我一同的少年,你说他‘命主杀伐,天煞孤星’的那个。”
“哦?雍公子无恤么,原来是他。”闻人昧点头,“他非善类,你离他远一点。”
谢涵回神,闻言敷衍点头,忽然道:“师傅,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天下必合’这句话。”
“你觉得可能么?”闻人昧抿了口茶,淡声问道。
“我……不知道。”谢涵茫然道:“这听起来着实不可思议,可仔细想想,三百多年前有两千多个诸侯国,现在只有十三个,似乎也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闻人昧一哂,“其实有些事是早已注定的。”
谢涵若有所思,“所以师傅觉得这是一种必然。师傅为什么这么肯定?”
闻人昧手上翻出一块龟甲,“算的。就像为师算出齐二公子已经造好摘星楼一样。”
谢涵:“……”
他站起来,要走了。
“等等。”闻人昧又喊住他,拿起被对方丢下的小马甲往人身上套去,“印堂发黑,你今年有血光之灾,小心一点。”
第二天,谢涵进来是一肚子疑问,出去还是一肚子疑问。
到底他琐事繁多,只嘀咕了下,又蹭了顿早餐,就匆匆赶回去。
然后,是真的要去见须贾了。
“哈哈哈,小东西,你可别以为那小子能拉开五石的弓就厉害了,老夫三十年前拉过五十石的弓,那根箭‘啾——’的一下划过半边天射出两百丈外,直接就把梁国那谁谁吓懵了!”
“嗨呔,那缸才两百斤,举起来也值得€€瑟?老夫四十年前每天举着五百斤的鼎绕着扶突城跑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哎哟哎哟哎哟,这香味,神仙醉啊,好小子,没白疼你!你别听人说这神仙醉一坛能醉倒一个壮汉,搁老夫这儿,你送来这十坛要不是老夫不舍得,现在就能全解决咯!”
作为追随齐室先君齐武公的大将,须贾已经年近六旬了,但还是满面红光,看起来哪里有一点老态。
喝了几口酒,他兴头上来,指着在草地上训练的将士,一阵唾沫横飞、抚今追昔、指点江山。
谢涵随着须贾的描绘配合地做出各种表情,简直是这世上最贴心的观众了。
须贾带了一辈子的兵,打了一辈子的仗,严谨负责、运筹帷幄,没什么缺点,就俩癖/好,一好酒,二好吹牛。
这不,谢涵一到新绛,就重金购买了名酒神仙醉。
当此时,须贾正说到七国联军伐鲁的时候,他是如何如何横扫千军,如何如何让友方联军看得眼珠子都掉下来,如何如何吓得敌方将领从马背上滚下来大呼“天神”。
谢涵觑一眼须贾放光的脸,这是喝得真有些高了罢,真要吹得没边了。他瞥一眼快空了的一坛酒,嗯,能放倒一个壮汉的量果然没让对方醉,只是又夸张了一点。
“啪啪啪——”他拍手,佩服道:“老祖宗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将军真是深得个中真昧啊。”
守在一旁的两个小将:“……”
“说起来大将军马上又可以去随国战场上大展神威了,要他们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了。”谢涵捧脸小崇拜道。
须贾像在天上飞,伸出两根手指,“大军,两天后出发。”
说完,他又灌了一杯酒,嘟囔道:“怕燕人来偷袭,让拾夏那老小子早做准备又推三阻四的。”
谢涵叹一口气,“不错,有北燕在上虎视眈眈,实在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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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第68章
须贾的担忧不是多虑, 齐国与燕国的关系着实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呢——
燕国与齐国毗邻,齐北与燕南有漫长的国界线。在这个时代,两个离得这么近的国家大多关系都不会好到哪去, 比如梁雍, 又比如齐燕。
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在大大小小吞并战后,燕齐国界相接壤的那一天起, 两国的摩擦就已经产生了。
但那都是小范围的, 可控的。
矛盾首次尖锐化可追溯至两百多年前, 那正是齐国称霸中原的时代, 齐景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陈国叛臣宁采逃亡燕国引起陈、燕关系紧张,齐景公身为中原领袖出面调停。
齐国与燕国关系不好,景公自然不会站在燕国这边, 而是要求他们交出宁采。燕侯拒而不交,景公集十七国兵力陈兵燕境, 大战一触即发。
然始料未及的是, 出师未捷, 一代雄君齐景公却于行军途中溘然长逝。于是这次十七国伐燕之行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但燕齐仇恨的种子却已埋下。
齐景公死后, 燕国怀恨在心,虽不敢对强齐做什么,却联合梁国偷袭陈国, 陈灭后,曾经维护它的齐国威信一落千丈。
燕齐关系与日俱劣。
一百多年前,宁采后人在燕国深深扎根, 但他们却不思燕国恩惠, 竟弑君取而代之。
宁氏窃国,燕国易姓。
一向维护礼制的齐、鲁两国出兵讨伐宁氏, 不想半路上后院起火,宁氏早已勾结蔡、随、楚三国偷袭齐、鲁东南部。
二十年前,燕国政变,雄心勃勃想要重现先祖霸业的齐武公立刻打着“睦邻协助”的旗号出兵,却几乎灭了整个燕国。使燕元气大伤。
这样的关系,唯“世仇”二字可蔽之。
如此,齐国哪一次出兵,能不防着燕国?
但燕国似乎被打怕了,只在这种时候来小骚扰一下齐国,占个一城半邑,齐军一来,立刻撤退,等齐军离开,又小骚扰一下。
“没胆鬼,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烦死了。”须贾呸道:“惹急了老夫就率大军过去灭了他们。”
对于这话,谢涵只能笑笑,他深知这是不可能的。
之前说了,齐国几乎灭了燕国。之后怎么没灭成呢?
因为燕国是大国,其他国家岂能坐视齐国吞下它化身巨无霸?时任梁公正是现任梁公姬彖,他那时虽只是冠龄,却当机立断,联合他国陈兵燕境,齐国自然只能退兵。
梁公由是踩着齐国上位成为中原领袖,燕国也变得唯他马首是瞻。
既然当初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至少谢皋没有谢原的雄心壮志。
而现在的梁公姬彖却比当初的梁公姬彖更雄霸天下。
所以国内大将们都烦燕国——打不能打大仗,没钱挣没地赚还没多少功劳,却又不能不管它。每年去齐国北境镇守的将军都是在六大将中轮流的,今年是拾氏家主拾夏。
当然,不是特别时刻,六大将并不会亲自过去,而是派自己信任的偏将副将镇守。毕竟燕地最北,对齐人而言乃苦寒之地也。
但现在既然齐国伐随,难免燕国趁虚而入,所以须贾一个劲催促拾夏亲自过去。
“可那老小子就不乐意。非要一起去随国,眼睛真是落钱袋子里了,就看得见随国有钱!”须贾嘟嘟囔囔的,“玖玺桓那个狐狸也一直帮着他,谢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感情北境不是你们老谢家的。”
拾夏乃拾氏家主,在齐军中任下军下将。
玖玺桓是玖氏嫡系,在齐军中任上军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