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第129章

见自家公主带了个陌生男子, 还浑身湿透,勾勒出美好的曲线,两个卫士脸一红,其中一个低下头去,另一个上前道:“秉公主,殷离、郑桥说是要出去买什么重要物件,府令派我们两个暂代,我们原是守马房的。”

闻言,谢婧面色稍霁,随后拉着谢涵后退一步,“那好罢。对了,本公主的‘小红枣’呢,你,把它牵出来,还有你,再叫十个卫士出来,本公主刚刚在山上被头角鹿顶下河去,现在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可是……”二人看看谢婧还在滴水的衣衫和头发,踯躅道:“公主,现在风凉。”

“我说去就去,哪有你们插嘴的份。”谢婧目光里透着被拂逆的不悦。

“是。”二人无法,只得退进去。

谢婧拉起谢涵,转身——拔腿就跑。

门内立刻响起厚重的脚步声,如此整齐划一的声音,非长期训练不可得;这样如闷雷滚滚的响动,绝不是十数个卫士能发出来的。

果不其然,俄尔,门内两队铠甲武士冲了出来,背后山谷响起动地的马蹄声,虞旬父率军而出。

四面埋伏,逃不掉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谢涵忽然手腕一翻,把拉着自己的人旋身一转带进怀里,一手扼上她的咽喉。

“等会儿咬我。”谢涵在她耳边低声道。

谢婧连忙摇头,像要开口说什么,谢涵另一手立刻捂上她嘴巴,转瞬她只能吐出“€€€€哑哑”的声音来。

当两旁士兵全全封死他周身各条逃跑路线后,门内走出来一个着白色描金朝服的男人,彩绣华章、朱黄蔽膝、九旒冕冠,齐公谢皋。

明明昨日午后才见过,至今一天都不到,再见面,却恍如隔世。

谢涵一时有些恍惚,低低道:“君父。”

“你不要这么叫寡人。”谢皋面无表情,斯文俊秀的脸上像罩了一层寒霜,声音更像冬日冰凌一样能掉渣子,“你已经是太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继位只是时间的问题,这都不能等吗?”

“君父,我没有。”谢涵下意识道:“我真的没有,是有人……”

“你没有什么?没有杀江左徒没有私自撤走徐芬,没有对寡人斥责怀恨在心,没有拥兵自重,没有拒不入城,没有强攻扶突?如果不是虞卿军中昨日有人不小心挖到蛇团,多人受伤,赶回扶突救治,你就真的要成功了。”

齐公一句话比一句话重,一步步朝谢涵走来,诛心道:“你才多大年纪,就这样狠毒,就算有所才干,日后也不过是个小人暴君罢了,你真令寡人蒙羞。”

谢涵终于反应回来,此时此刻,他说什么都是狡辩。

想清楚这点,他笑了笑,“君父,三妹还在我手上,不知道要是有个万一,鲁姬夫人该多伤心。”

齐公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捏紧,“畜牲,他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又怎样,君父你太能生了,我的兄弟姐妹太多,亲不起来了。”谢涵曼似顽笑道:“就是这亲妹妹,一路几次三番要逃跑告发我,刚刚如果不是我机警,就要被她带进埋伏圈了……说什么别苑无人,原来有天罗地网等着我!”

谢婧疯狂摇头挣扎,其力之大,谢涵都要控制不住,他紧了紧手,低头蹭了蹭对方耳廓,耳语道:“不要动,乖。”

“你以为你还能逃出重围吗?”齐公面色沉沉,紧了紧手指,再松开,挥了挥手,无数阴冷的箭矢对准二人,他冷然的脸色微融,露出不忍与怜爱,最终道:“婧儿,寡人会给你报仇的。你也不想这个挟持你的逆贼逍遥法外罢。”

谢涵愣了一下,突然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原来,对方也有这样一面,也可以是一个不被感情左右的君主。

谢涵连忙道:“我也知道我必死无疑。本就没想过逃脱,只想求君父听我说几句话。”

齐公闻言,挣扎片刻,望着小女儿与母亲肖似的眼里满是泪花,终是道:“什么话?”

“我知道君父不会相信,儿子也不求您相信,只望君父能听我说完:江左徒,是我杀的,徐芬,是我撤的。可我从来没想过忤逆君父,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回城后,我想亲自向君父请罪,可是三天等候,三送文书,不得传召……”

“你真会颠倒黑白!”齐公被对方不要脸的话气得冷笑连连。

“君父不要打断我,”手中人挣扎越来越剧烈,谢涵都要控制不住了,他快语如珠,“军心浮动。我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和王方进宫,请问君父不召见的缘由。试问如果儿子一心打算逼宫篡位,何必孤身入宫?奈何当时场景,一直没问出口。与君父不欢而散后,我回到东宫,只喝了一杯菊花茶,没想到就陷入昏迷。再醒过来,就在平燕军中,平燕军已经在攻城了,因为有一个人把昏迷的我——”

他话没说完,对面忽然一支冷箭射来。

谢涵一惊,忙在谢婧喉头一点,推开人,做完这些,他再也没有时间躲开这支冰冷的箭镞。

但尖锐并没有刺破皮肉,而是在他胸口发出“叮”的一声响,掉了下来。

谢涵被大力冲倒,后退两步,单膝跪下,摁着钝疼的心口,心想:师傅,你又救了我一次呢。只是这次血光之灾,弟子怕是躲不过了。

他抬头笑道:“君父,你说这是不是杀人灭口?”

“谁射的箭?”齐公沉声道。

“是卑将。”南城卫士令杨炎德踏步出来,“临行前,鲁姬夫人请卑将务必带回三公主,卑将见方才太子殿下说话间松了戒备,于是射箭希望救下公主。”

说完,他看向谢涵,坦然道:“至于杀人灭口。卑将既不敢僭越杀您,也没有什么口要灭,殿下如要说下去,大可继续。”

“不必了——寡人不想听。”齐公抬了抬手,眉目冷峻,不含一丝感情,“就地格杀。”

说完,他睇了谢涵一眼,“按齐律,谋反该处以车裂极刑。死在这里,还能留个全尸。这是寡人给你最后的体面。”

“谢君父恩典。”谢涵闭了闭眼,从靴上拔出一把匕首,“今年君父寿诞,儿子不孝怕是赶不上了。儿子身上有一件铁桦木马甲,刀枪不入,愿做今年生辰礼物,望君父仙寿安康、福泽绵长。”

“啊——啊——啊——”谢婧被谢涵推倒在地,她趴在地上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头只能发出哑叫。

谢涵最后看了她一眼,对她点了点耳上听宫。

这把匕首跟了谢涵十一年,是齐公十一年前送他的,也就跟了他十一年,剑刃很亮,拔出鞘的时候像一段匹练缓缓倾泻。

时间在这一刻模糊,短暂得漫长,十五年生活在脑海间走马观花地浮现。

遗憾吗?

太遗憾了。

后悔吗?

太后悔了。

可这一切都将被风沙掩埋,刀锋像池水漫过石面吻上白皙的皮肤,皮下还有青色的脉管跳动。

“铛——”一声脆响,谢涵手中匕首啷当坠地,与其一起的,还有一支凤头钗。

这支凤头钗——

谢涵呼吸一滞,回头,十丈开外,是一个着绣凤罗裙、云鬓如鬟、明艳动人的贵妇,还有一个年轻的紫衣公子。

齐公身后的人齐齐行礼,“国夫人,二公子。”

“母亲。”谢涵蠕动了下嘴唇。

楚楚看也不看他,来到齐公面前,对他敛裙跪下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十八年来,臣妾从来没有求过君上什么,现在臣妾只想求您能不能先收监他,再行调查一次?”

“你们是废物吗?”齐公看向跟在楚楚身后一队卫士,那是他昨夜命人软禁定坤殿的卫士。

“君上不必责怪他们,臣妾以死相逼,他们又怎敢阻拦?”楚楚道。

“楚惜玉,你以为寡人当真不敢动你吗?”齐公怫然道:“寡人还没有彻查,你以为你就没罪吗?立冬过后,突然生病,你以为寡人看不出猫腻吗?谋反篡位,寡人就算真的杀了你,他楚拓疆又能说什么?!”

“君父。”谢涓上前一步,扶住楚楚,“夫人真的是病重了,还是我今天入宫告诉的夫人,夫人才知道这件大事,也才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闭嘴。寡人还没问你,定坤殿被封锁你是怎么进去的!”

“狗洞啊。君父你知道的,儿子爬树掏蛋捣鸟,十八般武艺,无一不行,无一不精。”

“……”

--------------------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之前看似要逃脱,只是为了和婧儿发生点感情而已:)

莫慌,狱中有惊喜。

第116章

“知子莫若母, 我绝不相信涵儿会谋反。求君上彻查此案。”楚楚攥住齐公下裳衣角。

她是南方大国楚国嫡公主,先楚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如今楚王最疼爱的胞妹, 从小到大, 没有向什么人低过头,从来明艳张扬如清晨初露的玫瑰,而今却不得不低下头, 病色更为她添一分仿佛鲜花枯萎的苍白。

“母亲。”谢涵膝行而来, 想去拉回楚楚的手。

他很清楚, 君父今日是要定他的命了, 他的母亲不该露出这样卑微的神色,更不该为一件不可能的事这样卑躬屈膝。

“夜中时分,太子殿下亲自率军与卑将对战于扶突北门外。”虞旬父道。

楚楚身形一晃。

齐公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还要怎么彻查, 啊?”他抬起脚甩开对方的手。

楚楚抿了抿唇,固执地再去抓齐公衣摆, “求您, 君上, 我求求您, 再查一次。”

“冥顽不灵。你以为寡人的朝廷都那样空闲吗?”齐公怎么也挣不开楚楚的手,烦极抬脚踹去。

“母亲——”谢涵连忙挡在楚楚身前,被齐公一脚踹在心窝子。

“涵儿!”

“啊——啊——啊啊——”谢婧泪流满面, 不停地按听宫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三哥被齐公踹翻在地,明亮的眼睛失去神采, 嘴角溢出鲜血。

“啊——啊——啊三哥——”她手脚并用朝谢涵爬去, 忽然吐出两个清晰的字。

能出声了。

见谢涵已被楚楚扶起,她抹了抹眼泪,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直虞旬父盈盈一拜道:“虞家主既然说到北门外对战,那敢问您敢不敢重复一遍当时您与三哥的对话。”

虞旬父不料谢婧竟然是站在谢涵这一边,微微色变。

谢婧也不等他回答,径直对皱眉的齐公道:“君父容禀,三哥并没有挟持女儿,女儿是心甘情愿和三哥一道的,因为女儿在北门外亲耳听到了这番对答:

——孤于宫中听说有人意图对君父不轨,效法燕宁窃国之举。在不知谁是敌友的情况下,只能出城寻找平燕军救驾。然刚刚发现,是孤太过愚蠢,遭人蒙蔽算计了,因此退兵。故孤特来进城请罪,既然虞将军来了,那就请虞将军缉拿孤罢。

——殿下说笑了,您的智慧,平燕一战,淋漓尽显,天下皆知,谁能算计欺瞒您呢?

——世人谬赞,孤从来只是个普通人,一着不慎难免犯错。

——可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得罪了,殿下。君上旨意,诛杀叛军,捉拿逆贼——”

言毕,谢婧霍然抬头,目光灼灼,“敢问虞将军当时何思何想?”

“敢问虞将军有否想过,当时三哥率平燕军,您率棘门军,平燕军占扶山地利,为何迟迟没有攻下?”

“敢问虞将军有否想过,三哥于扶山放火准备自焚,正准备上山攻击的棘门军为何几无一死伤?”

谢婧提气扬声道:“三哥在解散平燕军前,和我说了一个故事,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够了……”齐公打断道。

谢婧没分一个眼神给他,反而越加提高了声音,“三哥在解散平燕军前,还给我讲了一件惨剧:平燕军有一个逃兵,出自棘门营……”

“三哥在解散平燕军前,对我说:这都是我大齐的儿郎,为什么要剑指同胞?为什么要因为一些欲加之罪丧命?为什么要因为那些肮脏的阴谋诡计兄弟相残?他们不该承受这些。”

“三公主。”杨炎德上前一步,二人转瞬只剩一臂距离,他手里一把短刃隐在袖中,唯露一点寒芒,“您累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