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姬倾城脸上露出同情不忍之色,这下,她可实在不知道在对方醒来后要怎么提出拒婚的话来,这也太可怜了罢。要是再加上她的拒婚,不就是雪上加霜?
之后几天,谢涵便宿在了沈府,梁公闻讯,赐了大把药材下来。
上有所好,下必行之,一时无数梁国公卿贵族纷纷来沈府探病。
可惜,谢涵还没醒,而沈澜之又除了笑眯眯还是笑眯眯。
众人一无所获地回去,但心里还在琢磨:
君上何故突然大肆赐药?为了梁齐关系?可别忘了对方今非昔比,再不是年初来梁的齐国储君,只是个犯了事儿的废太子。
说来将近年关,为何齐三公子会突然出现在梁都会阳,之前还毫无音讯?
要说卫瑶出于邦交考虑救人还说的过去,至于沈澜之……谁不知道沈氏家主是个无利不早起的,漫山找人,还送府救治,怎么看也不像是对方会做的慈善事儿。
殊不知,沈澜之确实工于心计、沉于利益,但也是会迷于男色的,现在他就在给谢涵擦身换衣,手指抚过那薄薄的肌腹,他整个人都快荡漾得快打摆儿了。
当然,这是众人不知道的。但他们自有他们的猜测——自家君上自家知道,最不喜欢他们这种老橘皮老油条,最爱提拔年轻有才的人,看看卫瑶和沈澜之权势就知道了。君上用人不拘一格,爱广纳四方有识之士,谢涵,无疑也是符合君上口味的人。现在,这位前齐太子在齐国显然混不下去了,他们君上说不得就设计对方过来,再一番笼络施恩……
恐怕不久后,他们又要多一个同僚了。
几个老狐狸抬头看天,都露出忧心之色,君上对他们这些老派势力的厌弃越来越明显了。
这一切,谢涵是不知道的,他刚刚醒过来。沈澜之上朝去了,陪在他身边的是王洋。
“霍…霍……”床上人喉头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王洋立刻惊醒,喜形于色,“公子,您醒了?!您说什么?”
“霍无恤呢?”谢涵终于把舌头撸顺了,吐出四个字。
王洋迟疑一一下,“是那位柳絮姑娘吗?”
谢涵点点头。
“他比公子早两天醒来。说有要事,先走一步。”
要不怎么说人和人不能比呢?
要说谢涵遭了大罪、病势汹汹,霍无恤又能好到哪里去?在被谢涵挖出来前,他还不知道被埋了多久。在一起滚进雪洞后,也是他没日没夜地凿雪,还要多照顾个人,不只干的多吃得少,还放血割肉地喂人。后来进沈府后,得到的治疗、药材和照顾,怎么也比不上谢涵罢。
可现在,谢涵还气若游丝地躺床上,人早已经蹦哒下地,还离开处理事情了。
谢涵点点头,也不知对方是去送雪灵芝了,还是回质子府了,消失那么多天,质子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该回去看看。
王洋见谢涵脸上露出怅然之色,心中惊奇,嘴上遂道:“公子勿忧,柳絮离开时已经基本恢复了,还说得空会来看你的。现在,不如传医工过来探脉?”
谢涵点点头,仰头看房梁,突觉不对,“这里不是观止楼?”此处似乎过于华美精致了。
“属下进城后,没等到公子,却等到照夜白……”王洋娓娓道来这几天经过,“实在人手不够,属下就擅作主张,来沈府找了沈家主,请公子责罚。”
他不知道自家公子所为何来,也就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打乱对方计划。
而事实是,谢涵哪有什么计划,他只是被系统绑架来的。
所以,谢涵淡然摇头,“无妨,你若不找他,我怕不能好端端地躺在这张床上了。”
只是,既然如此,那他要问的东西就多了,从王洋找沈澜之、到沈澜之反应、外界情况等等。
王洋一一详细回答。
谢涵眉毛渐皱,竟还有无数高官政要来探过他病,他一个齐国废太子可没这面子罢?
第151章
接近年关, 却在异国他乡。谢涵的身体还不足以支撑他长途跋涉回扶突,退一万步,就算回去了, 也不过在路上过年。
谢涵难免抑郁惆怅, 这倒叫“房东”沈澜之喜闻乐见了——美人颦眉,他安慰之、开解之,岂不甚好?
他时而抚琴, 邀请谢涵吹箫相和;时而舞剑, 请对方观赏品评;时而与人对弈, 知对方精神不济, 多不过一局。
时值寒冬,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谢涵裹一件狐裘坐在窗边,呵出一口白气, 低头喝药, 沈澜之下朝回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顿觉疲乏全消,还诡异地升出股“金屋藏娇”的美感来。
他边伸手令侍婢为他脱去大氅,边慨然一叹, “终日如此,吾愿老死温柔乡矣。”
谢涵:“……”他放下药碗,还没说什么, 来人已经从袖里掏出一颗蜜饯塞他嘴边。
谢涵、他张嘴咽下, 双手摩挲着药碗,淡淡道:“沈兄今日这样空闲, 刚好可以叫表妹过来,咱们三个聚聚。”
说来谢涵在沈府养病这么多天,见到最多的人除了沈澜之,就是“姬倾城”了,或者说——“女主”。
一开始,姬倾城是来找沈澜之的,对谢涵始终有种隔阂感。可谢涵是谁啊,他想要和谁打好关系,只要不是深仇大恨、利益相对,对方就很难拒绝他的善意,尤其对方还是这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小姑娘。何况,谢涵还“图谋”对方以后手中那张藏宝图,加足了马力展示“个人魅力”呢。
知道女主拒绝“近亲结婚”,他就拼命地刷“好哥哥”人设,还是病弱好哥哥,弄得姬倾城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愧疚,一天比一天纠结,却还一天比一天来得频繁。
对此,沈澜之心里是有一万个不高兴的。但他还能怎样,把堂堂嫡公主赶出门么?
这不,沈澜之才一进门,才讲一句话,便有下人通报:“家主,七公主来了。”
沈澜之:“……!”他咽下一口气,“快快有请。”
“表哥——”话刚响起的时候,人还没进来,话儿落下时,人却已经蹿到桌案前。
姬倾城的声音还是那般清脆动听,身容也依然亭亭玉立、秀如新荷,却比以往多了许多的雀跃。
这种雀跃,本不属于一个大国公主。
“你来啦——”谢涵笑眯眯地抹去她发髻上一片雪花,“哪个奴婢打的伞,竟这么不周全。”
姬倾城连忙摆手,“是我走得急没理她们,表哥千万别罚她们。”
闻言,沈澜之皱了皱眉,好笑道:“阿涵不过一句提醒,公主的人,梁宫的宫婢,阿涵哪会越俎代庖?”
姬倾城顺着声音转头,看到立于一边擦剑的人,“呀”了一声,“沈大哥你也在呀?没去上朝么?”
沈澜之:“……”
谢涵差点笑出声,憋住,从桌案炉火上端下一盅汤来,“好了,快喝口姜汤祛祛寒。”
沈澜之:“……”他朝谢涵挑挑左眉:那是我的。
谢涵对他挑挑右眉:主随客便。
姬倾城惊讶道:“表哥怎么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谢涵温柔一笑,“可万一你来了呢。”
姬倾城…她吸了一下鼻子,内心忧伤无比,果然这世上的好男人都是你哥。
她低头咕嘟咕嘟地喝姜汤。
谢涵不知她为何情绪突然低落,不过也正常——他一向不是很能理解女主的思维,遂挑了个话头,看向对方拎进来的一个小竹篮,竹篮上盖着棉布,“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果然,姬倾城顷刻被转移了情绪,喜笑颜开地打开棉布,“送给表哥哒,猫狗房新生的小可爱,表哥你每天闷在屋里不能出门一定很无聊,可以做铲屎官啊不是,是可以养养猫啊,活动一点,还能促进你身体健康呢。”
只见棉布打开,里面裹着只雪白的猫咪,小小软软,甚是可爱。
谢涵脸色却忽然淡了下来。
就有这样巧的事,沈澜之笑着道:“说到这猫咪,就有件趣事儿了,阿涵和公主不知听没听过?”
谢涵:“何事?”
“偷梁换柱。”沈澜之注视着谢涵,“昨日刚到会阳的线报,也是今日早朝的原因:春€€、夏苗、秋€€、冬狩,腊月初一,齐公冬狩于野,遇到猛虎袭击,险些被伤到,千钧一发之际,齐三公主婧挺身而出,被猛虎咬去胸前一片肉。后来猛虎被卫士乱箭射死,婧公主不省人事送随行太医救治……”
“然后呢。”谢涵五指下意识攥紧。
“然后发现了件天大的事,婧公主乳/房平平,腹下却有二两肉。”沈澜之扔下颗轰天雷。
“你是说她是男扮女装?”姬倾城吃惊道。
沈澜之点点头,“齐公震怒,鲁姬夫人本来听闻爱女生命垂危,已经哭晕过去了,一醒来听到这个消息赤足跑到齐公面前,求齐公赦免婧公主。”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个人的错,是臣妾,是臣妾生下了一对双生之子;也是臣妾,怕先君问罪,谎报龙凤胎。
君上,先君当初如何厌弃我们,臣妾怎敢雪上加霜?臣妾只是一个母亲,万一先君要婧儿和漪儿的性命,臣妾不能活啊。君上,那时婧儿才刚出生,她什么都不懂,全是臣妾一人的过错,求君上不要迁怒婧儿,就拿臣妾的命抵这欺君之罪罢。”
鲁姬不说是这世上最了解齐公的那个人,至少也是其中之一了,结果,当然是——
“齐公赦免了鲁姬和婧公主:其法有罪,其情可悯,罚鲁姬、婧公主思过三月。噢,不应该叫婧公主了。”沈澜之摆摆手,“是齐五公子泾了。”
姬倾城听前面还觉得煞是有意思,听到后面,就没什么感觉了——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啊。她比较好奇的是,“表哥,婧公主长得很像女人吗?”
她才一转头,才发现谢涵脸色极差,忙道:“怎么了,表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涵缓缓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容貌甚好,色如春晓之花。”
姬倾城后知后觉这是对方家里出大事了,只是……“沈大哥,可是这和小猫咪有什么关系?”
沈澜之笑吟吟的,“温驯的猫咪,其实可以在一瞬间变成凶猛的老虎。公主还是把猫儿带回去罢,免得抓伤了人。”
“怎么会?”姬倾城觉得对方这话很奇怪,不高兴地皱起好看的眉毛,“它很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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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了,明天断更吧。
后天见:)
对了,有个大写的bug——卫瑶现在应该在攻打杞国,看来我要换个人打杞国了,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在哪几章,我有点失忆了(?;€€;`)
第152章
姬倾城到底没把猫儿送出去, 不过她过来还有一桩要事,“表哥,你现在能出门了吗?”
“怎么?”谢涵抬眉。
“母亲很想念你, 只是不能出宫, 听说你身体好多了,就想邀请你进宫来。”姬倾城犹豫地说完,见谢涵沉吟, 忙摆手道:“表哥你可千万别客气, 能出门就去, 不能出门就别勉强。”
谢涵笑了, “说哪儿去了。我只是在想进宫见姑母该备点什么。”
“准备?”姬倾城一愣,“有什么好准备的,反正是亲姑侄。”
女主耿直地说不用准备, 谢涵当然不会当真,只是现买, 一来他没带这么多银钱, 二来给国夫人送礼等闲东西都太轻了。
倒是沈澜之先替他准备好了, “夫人喜好书画, 这是之前我准备送夫人的百花图,现在你替我送上刚好。”
谢涵捏着帛画,画中百花齐放、栩栩如生, 难得的是万类自由、和谐绽放,并不争奇斗艳,很符合梁夫人一国夫人的气度, “你搜罗得这么有心, 我倒不好强你的了。”
“有什么关系。”沈澜之耸肩,“反正夫人肯定会知道这是从我这里送出去的, 这样刚好,算作咱们一起送的。”他微弯腰,低头在谢涵耳畔,把“咱们”两个字咬得格外缠绵。
谢涵却不为所动,淡淡点头,“也€€。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递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