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表情古怪地摆摆手,“我与玖家关系复杂,非三言两语道的清,你只要记住别和他们多接触就好了。”
不远处,玖少游 “望”着对面篝火,目光却在正中那辆马车打转,那里有一个人,一直没有露面,晚饭也是旁人送食物过去的。为什么没有露面呢 ?是怕被看见吗?
他当初掘地三尺,连片衣角都没找到。
就知道对方又耍了他一遍。
又一次!
而刚好,那时候谢涵的车队在白俞环外;又刚好,他刚刚在谢涵身上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相似味道。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去抓只兔子回来。”他对身边一卫士道。
“少爷要吃烤兔吗?”那卫士有些为难,之前无人还罢了,现在有人,就要注意“病秧子”人设了。
“不,我要养。”
“……?”
“还不快去!”
“是。”
不一会儿,一只玉雪可爱的兔子被擦干净送到玖少游手上,因想着自家主子要养,他们还特意挑了又挑,选中了一只最可爱的。
就见说是要养兔子的自家主子在兔尾巴上狠狠揪了揪,接着往对面一抛。
卫士:“……?!”
玖少游忽然站起来,“小乖?姝妹的小乖去哪儿了?”接着,对他们二人道:“她的相貌你们都见过,等下借找兔子之名,去对面找她。”
跟了自家主子那么久,自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原来如此。这都是自家主子的计谋。果然……
嗯,果然什么呢?
是果然智计无双?
还是果然色令智昏?
抱着复杂的心情,他们往对面冲去。玖少游落后半步,让人搀着,一脸急切 ,“小乖呢?小乖你在哪?你快回来€€€€”
“怎么回事?”苏韫白正在一边漱口,便闻一阵骚乱。
玖少游已经快速路过他,并且虽然跌跌撞撞、但目标非常明确地爬上谢涵马车,“小乖你是不是在这里?”
他掀开马车,果然闻到另一个的气息,只是……好像不是熟悉的那个人。
“聂、惊风?”应小怜迟疑道。
玖少游:“是你?”
接着二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紧接着沉默。
应小怜率先打破沉默,似笑非笑道:“我听陈璀说遇到个病秧子,是齐国玖氏的二少爷,可聂少侠分明姓聂,还武功盖世。”接着,他话锋一转,“人都有秘密。我无心窥探你的。我当日出城力竭,为公子所救,决定干一番事业,你若不说我是女子,也不许说我当初围堵生父,我也不会暴露你。”
女子,立世困难。
围堵生父,心思狠毒如此,很难有人不起戒心。
偷鸡不成蚀把米,聂惊风沉默了一下,自动给人补全所有未竟之意,只问道:“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绛姝?”
应小怜诧异,“她还活着?”
“不见尸体甚至一片衣角。”
“不可能。我家机关我最清楚,不可能有人逃出生天。”应小怜笃定,“你目盲,必是叫卫士替你看。或许他们怕你伤心骗你呢?”
玖少游面色遽然变。
第208章
应小怜冷不丁又问道: “你为何觉得绛姝在此处?”
聂惊风心如乱麻, 竟下意识答道:“我在谢涵身上嗅到有丝熟悉的味道。”
“那就是了。”应小怜一副了然的样子。
“什么是了?”聂惊风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人。这个时候哪怕告诉他谢涵是绛姝他恐怕都能接受。
应小怜叹一口气,“你我也算有患难交情,我且告诉你, 公子涓送过不少香料给公子。而公子涓送出来的东西……”他言有尽而意无穷。
谢涵慢一步拎着个兔子过来, “玖二少,你还要在我马车里待多久?给€€€€您夫人的兔子。”他在“夫人”二字上加了重音,怎么这个人戏这么多。
玖少游抖抖索索手接过兔子, 一往无前地跑过来, 失魂落魄地又回去, 果不其然, 他的卫士回来都说没找着人 ,“我问你们一遍,你们当初真的什么都没找到?”
“确实没有找到。”
“其实、其实属下看到一支珠钗。”
那方如何混乱, 谢涵管不着,总而言之现在他得面对一脸狐狸笑的应小怜。
以前陈璀说应小怜是狐狸精他还不觉得, 现在看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他当初怎么就觉得是个风清月白的君子了呢 , 怪哉。
“姝妹, 夫人, 未婚妻。”应小怜蹙了蹙眉,“当真是情深意重了呢。”他掏出块手绢甩了甩,唱道:“易得千金价, 难得有情郎啊€€€€”
“……”
第二天,两方队伍一个像西、一个向东出发,便如两个擦肩而过的人, 马不停蹄走向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交信城在扶突西北方向一千八百里处, 谢涵马车驶入交信后,便有梁国东道主来接引, 来人正是老相识€€€€沈氏家主沈澜之。
梁公还真是去哪儿都喜欢把这人带上,不过也是,心思灵敏、长袖善舞 、办事利索,自然是好用的。他笑着掀开车窗帘,“阿涵可叫我好等。”
话一说完,便发现车里还有一个人。
应小怜正好抬起头,面似白玉,媚长的凤眼宜喜宜嗔,泪痣盈盈蛊惑人心。
沈澜之“啊”了一声,骨头先轻了半边,“这位是?”
“我之谋士知己,怎么,沈家主又想半路截胡?”谢涵不客气地放下窗帘。
沈澜之蹭一鼻子灰,摸摸鼻尖,小声道:“阿涵,你吃醋了?我真高兴。”
他带着人往城郊过去,那里设有行辕,各个国家已分配好了地界,各色旗帜在半空飞扬。先到的有梁国、雍国、杞国、宋国、绞国、郑国、邹国、滕国,还差楚、燕、召便齐了,这三国离得最远,现在没到也是理固宜然。至于雍国,本也是离得最远的几国之一 ,架不住他们挑了霍无恤过来,那可不就随着梁国大部队一道过来了。
“阿涵带了多少人?”等谢涵下车后,沈澜之询问道,“我粗粗看着,有两三千罢。”
“包括医工、庖厨、婢子在内,共两千两百一十五人。”
“梁公有心邀请,齐公子带这么多人过来不合适罢?”听到齐国来人,一边射靶、赌马、玩闹的卿贵们都溜溜达达过来。其中一个四十余岁已白了一半头发的中年男人阴阳怪气道。
谢涵看他服饰,“不知是郑国哪位?”郑伯他见过,是个威武雄壮的男人。自然,一国国君也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本君一见大人竟觉很是亲切 。”
“我家主人是大夫陈震。”陈震身后一人洋洋得意道。
“陈大夫,那本君是没见过的。”谢涵皱眉仿佛思索片刻,“呀”了一声,“想起来了。陈大夫甚像一直陪在君父身边的怀陀公公,一样慈眉善目,一样白白胖胖,还一样嗓音尖细呢,难怪觉着面熟。”
陈震脸色顿时涨的通红,“齐公子何故口出恶言,莫非欺我小国?”
大国欺小国,这真是在场所有小国的痛。
“陈大夫自谦了。”谢涵“啧”了一声,“陈、州、顿、随、杞,郑出兵的国家可比齐还多,怎敢班门弄斧。”郑国是梁国属国,一直在为梁国摇旗呐喊,梁国去攻打哪个国家,他们一定不忘去踩一脚。
陈震给他拉仇恨不成反被拉,眯眼痛陈了一番那几个国家(有真有假)的恶劣行径与不良事件,最后道:“捍卫正义,人人有责。郑国不过尽绵薄之力罢了。只是这与齐公子方才辱我似乎毫无关系。”
“不错。”谢涵点头,“刚刚见陈大夫扯到大小国,故我才有方才一言。实际上,这与国家毫无关系。就是我谢涵言你陈震事多如内侍、话多似仆婢,你待如何?”
“你€€€€”陈震不料他如此嚣张,竟一时无言,只扶着剑柄。
“怎么,要与我决斗吗?”谢涵看他手势,也拔剑出鞘 ,剑身菲薄,在阳光下寒光奕奕。
决斗?
陈震这一刻真想也拔出剑,可想想这位公子的事迹:剑圣弟子,决胜会阳第一剑手,扫荡燕军收复两县四城。
他咬牙放下扶在剑柄上的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做客过来,还要斗殴,如此无礼我陈震却是做不出来的。”
谢涵挽了个剑花,收剑回鞘,“你若应下,即便战败也值得敬佩,我必收回刚刚话语。可惜€€€€”
陈震感受到喉间涌上一阵腥甜。这一刻他真后悔挑了这个以为轻松的任务。
“何事喧哗?”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只见梁公在一众梁国高官卫士的簇拥下过来,看到谢涵,玩味道:“温留君代齐公参会?”
数月不见,梁公较之前更意气风发、威仪棣棣,叫人不敢直视了。
“君父发了头疾,疼痛难忍,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更不能舟车劳顿。然如此盛会,怎可缺席?是故由外臣代为前来。”谢涵对梁公施了一普通的见面礼,他代表的是齐国,便不再是小辈、下臣。
“齐君素来体弱,当保重身体。”
“梁君说笑,君父向来体健。不过虚邪贼风,来势汹汹,确实该保重,来日必将梁君关切转告君父。”
梁公笑了笑,看向谢涵身后乌泱泱的人,眉梢微皱,“这住宿可有些麻烦。”
谢涵叹一口气,“姑父晓得,侄儿曾被刺客多次追杀,心有戚戚,君父慈爱,多拨了卫士给我,我贪生怕死,就都带出来了。给姑父造成不便,愧甚。”说完一笑,“不过侄儿晓得姑父总是周全,定多预估了两三倍的地,是也不是?”他转瞬笑开了,眉眼间光华流转。
陈震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着来挑衅他,显然这是来替梁国表示不悦。
“可真是拿你有什么办法呢。”梁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后方可安排一千五百人,还有多的,就得要你们自己除草扎营了。”
“这有何难,姑父放心。”
等梁公走后,沈澜之拍拍胸走过来,“阿涵刚刚可真是英勇啊。”
谢涵睨他一眼,“东道主,可快帮忙带路罢。再在辕门堵着,我臊也要臊死了。”
等他这边彻底倒腾好,插上金色旗帜,已是傍晚。
周围人陆陆续续过来拜访客套,有了陈震这个前车之鉴,这回大家都很客气。之前打好的试探腹稿全都擦掉,今晚回去想想,明天换一个再来。
叶离兴冲冲地邀请,“温留君,投壶去不去?”
这位叶车率谢涵有印象,似乎脑子里缺根弦,上次见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回到又兴高采烈眼珠像放光似的。
事出反常,谢涵思考一瞬委婉地拒绝了他 ,“本君有些累了,不玩这么激烈活动,想附近随便走走。”
“君侯刚来,怕是不熟悉,我陪你。”
谢涵:“……”行罢。
出门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了一会儿,谢涵终于明白了€€€€对方话题全围绕他的照夜白展开,是了,当初沈澜之给他介绍的时候还说了对方是马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