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一人,何其可惜。”
“那就上手干罢€€€€君侯€€€€”温亭脸更加红了,但不是那种腼腆的羞红,而是一种喝酒上头的兴奋,他素来是一上战场就兴奋的。
谢涵点头,大义凛然道:“所以我打算先斩后奏。那是我之私卫,不算有罪,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其被其他人告发,不如是你,温亭,我情愿是你更进一步。”
温亭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万万不可。”
“你听我说€€€€”谢涵安抚道:“届时颔厌邑下来,我自当奏报朝廷,岂会一人私拿?那么,朝廷会派人接管,谁知道那会是个什么人呢。可温亭,我信你,我信你能管理好颔厌,我也信你拿到颔厌不会与我为难。”
温亭那兴奋劲退下来,眼眶有些红了,“当不得君侯如此信任。”
“你这是在帮我啊。”谢涵拍着他的手。
等人出去后,应小怜说是送人,实则补刀,状若推心置腹道:“令堂身体不佳,颔厌水土养人,君侯选你,也是希望令堂能养好病,你可别再推脱,辜负君侯一番拳拳爱护之心。”
温亭眼眶又红了,还带着点哭腔,“我、我何德何能€€€€我何德何能?”
“谁不是呢。”应小怜伸手接了一片庭院落叶,“我不过是个残废罢了€€€€君侯却花重工为我打造这辆行车,我又何德何能?我那时便发誓,要为君侯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等温亭走后,谢涵从里室绕出来,“我瞧着,该送每天叭叭自己一张嘴天下无敌的小璀来你这儿学习学习。”
应小怜低头,“君侯不嫌我多嘴便好。”
谢涵喟然一叹,“有你在,看来我无须担心温亭的心意了。”
感激是感激,忠心是忠心,不可一概而论,谢涵不敢保证温亭坐镇颔厌邑后,眼睁睁看他染指颔厌,是否一如既往。自己管辖,哪能让人插手?卧床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所以必须在对方拿到颔厌前,彻底奉他为主。
应小怜一笑,要多风光霁月有多风光霁月,“今天是第一步,日后还须潜移默化。”
谢涵挥开阿劳,给他推车,“你真的感动到要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报答我?”
“真真的。像姐姐愿意为聂少侠慨然赴死那样真心呢。”应小怜蹙眉,“姐姐竟是不信妹妹么?”
谢涵拂落他头顶落叶的手一僵,转而捏起叶片,贴在对方唇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当天傍晚,距离班突抵达温留后已是第三天了,在他心急火燎得嘴上都冒起了泡后,谢涵终于再次接见了他。
他立刻问道:“温留君考虑得如何?”
谢涵盯着他,“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班突略略压下焦急,调动已经快烧起来的大脑,提高警惕,“您说。”
“我要颔厌邑正式归入我国,与我国递交文书,而非给我个人。”
“就这样?”班突提了好大的心,结果他裤子都脱了,对方只是让他看看穿着白色亵裤和穿着黑色亵裤的不同。
没错,颔厌邑归属齐国还是谢涵,对谢涵等人而言,有着本质的不同,但对班突、赵臧来说,又能有什么不同?
是故他立刻点头,“好。”
谢涵觑着他,“不必赵兄允许?”
他的天?还要赵二同意,一来一回,太夫人已经回来了好吗?
“不必。”班突可靠道:“出国前,二公子已将此事全权交予我。这种细枝末节,我可以做主。”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涵脸上笑意加深。
他不知道赵臧是真的为他考虑,还是打着以后翻脸不认人收回颔厌的打算,但无论如何,班突是真的要把颔厌邑送到他手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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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写的太快了?
《何枝依》这个副本比《少年游》事情更多,我怕太慢了。如实在觉得太快,和我说声,我来细细感受一番。
ps:《何枝依》副本结局,以涵妹继位为终点,这将是本文最快乐温馨的一个副本,诸君好好享受哦。
第255章
召太夫人在哪呢?
说来有趣, 她还在杞国。
杞国狭长,半包绕昊王室,要说梁武公去年想拿下杞国, 真不是没有道理的。昊王室往北就是杞国, 杞国再往西北,是召国。
可姜云容现在,却还在杞国。
可以说, 召侯和赵臧已经是爆发了洪荒之力在拦截人了。
一旦让姜云容入召, 她多年经营, 难道连国内一点兵马都调动不了吗?
所以莫说召都悬钟, 就是召国也不能让她进。
谢涵接头上班突给他的的人时,知道姜云容已经到杞国边境,马上就要入召了。温留城往西不远, 就是杞、召边境€€€€这也是赵臧找上他的缘故€€€€可以最快。
但是等他真正见到姜云容时,却是在杞都筑宾, 彼时其正在和杞相景越面对面喝着小茶。
按理, 谢涵只要在杞、召边境守株待兔就好, 何必来杞都?
这个么, 条条大路通召国,谁知道姜云容会不会觉得此路不通换条路?这是其一,其二, 则是杞相景越邀请他过来的。
虽然姜云容先到了筑宾,但杞公胆如累卵,是故谢涵思考片刻后, 认为危险性极低, 也便去了,他留了五百人仍在温留未动, 一千人由豫侠率领在杞召边境等候,最后带着五百人跟随杞国来人,入了筑宾城。
杞公虽胆小,但称得上爱民,景越又颇有才干,是故进筑宾城时,扑面而来一股繁华气象,且人人脸上有真切的笑容,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吆喝叫卖声不停,来往商队络绎不绝,竟是与会阳、扶突这样的大都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相比较起来,杞宫就没那么让人惊艳了,既不比梁宫的雍容,也不比齐宫的秀雅,装饰雕刻都停于很久以前,那杞国还是开朝五大国之一时,是故以现在审美看来,颇有些古旧了。
升朝大殿后方,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花园,谢涵被接引到此处时,周围有管弦之声,抬头看去,杞公正合着节拍哼哼,姜云容和景越相对而坐,面前水壶里装的是秋日润喉的糖梨茶。
见他过来,三人都起身,但被景越看了一眼,杞公立马又坐了回去€€€€国君迎臣,岂有此理?即便那是外臣,大国的外臣。
姜云容非君,却是太夫人,地位亦是尊崇,是故只起身,含笑看着人,点头致敬,真正迎过去的只有景越,“温留君来了,正好召太夫人与我说到一桩生意,有些地方,事关齐国,恰好邀温留君相商。”
姜云容脸上还是得体的笑容,看不出什么来。
花园不大,看不到一个宫人、卫士,怪道请他独身进入,谢涵眉梢一挑,“小怜如我,无论什么生意,我定是要与他相商的,否则现在扭头走也来得及。”
景越见其不良于行,谢涵又态度强硬,虽不悦,仍微微颔首。
谢涵推着应小怜与他们分案而坐。应小怜坐于高车,不便矮身取物,他给倒了糖梨茶,还道:“改日回去,我要一并做个高桌,能随身携带那种。”
景越本是有话要说,见状不由喟叹,“温留君当真礼贤下士。”
“小怜亦是我知交好友。”谢涵照顾好应小怜后,才跪坐下来,“不知什么生意,事关齐国?”
召太夫人擦了擦嘴,她美若云霞,这一简单动作由她做来,也是一副画卷,可惜此地几人,无一欣赏。
放下布巾后,她娓娓道来,“大昊五大开朝功臣国,分别是齐、州、鲁、蔡、杞,鲁国的瑶罗槌在梁国,州国的流央璧不知所踪,齐国的大吕钟,杞国的海星盘还被奉之高阁,还有蔡国的商节杖……”她叹一口气,“人人都道在我召国手中,只有我知其早已亡佚,却是百口莫辩。”
哦€€€€其实流央璧在他手里啊。
商节杖在楚国宝库里。
谢涵低头抿一口茶,“流言尔,当止于智者。这所谓大昊宝藏,有几何真凭实据。”
“传闻陛下令百花齐放的神技,便来源于当初宝藏的仙法。这是昊武王取出的一部分,传闻没取出封藏的部分还有提高粮食亩产的仙法。”姜云容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若有,武王当年为何不用?”谢涵好笑。
“这个寡人知道。”杞公有话要说,“仙人仙术,一次用太多,必遭反噬。”
“……”
景越干巴巴道:“君上高见。”
杞公立马闭嘴,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似得又开始哼小曲了。
“真假难辨,可谁人不动心呢,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楚国何以强横?盖因地处汉江流域,水土丰茂,沃野千里,年年大收。”姜云容语气都艳羡起来,“如若不动心,倾城公主又岂会失踪?现在各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决口不提这宝藏,可你我皆知,这平衡薄弱得很,一点摩擦、轻而易举便会被打碎。届时,我们三国,又如何自处?”
确实如此。原著中燕国亡齐,众国皆袖手,谁能说没有大吕钟的原因呢?
姜云容苦笑一声,“齐国或可暂且安逸,然我国与杞国却是首当其冲的。”柿子,总是挑软的捏么。
“只要沾染了宝藏之名,谁又能独善其身呢?”谢涵做出苦闷之相,“可我人微言轻,太夫人与我说这个,却是毫无意义了。”
“温留君切莫妄自菲薄。”姜云容正色,“老妇一生观人无数,温留君绝非池中之物,今日浅滩搁迹,不过为来日一飞冲天蓄力罢了。”
“什么浅滩搁迹,什么一飞冲天?人又怎么可能和大环境抗衡?鱼儿无水,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只会越加虚弱,又怎么可能蓄力呢?”
姜云容笑容不变,“若是无水之鱼,又为何要颔厌邑呢?”
谢涵精神一振,放下杯盏,“太夫人因此折返杞国?”
姜云容看向景越,含笑道:“杞公与景相仁慈,见老妇年迈,行动不便,准备派人沿途护送。”
景越微微抽了下嘴角,似乎因为“年迈”二字有些不适应,飞快拿起杯盏遮住双唇,点了下头,“召侯病重,太夫□□拳爱子之心,君上感动,特命人相送。”
“杞公心善。”谢涵一赞,“至于我,虽是干涸之鱼,也希望故海纳百川,为君父分忧,原是和太夫人思子一般的人伦之情。”
“原来如此。”姜云容点头,“既如此,温留君何不听听老妇的话,若觉有理,诉之齐君,亦是为您君父分忧。”
图穷匕见至此,姜云容依然面容温婉,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得不让谢涵赞叹好涵养,他偏头做倾听状,“愿闻其详。”
“若说我三国结盟,那是厚颜了。”国力差不多叫结盟,大国小国间,那叫依附。姜云容坦然道:“老妇便只说自己打算罢。召国虽无商节杖,老妇幼时却在蔡国见过商节杖。当初宝藏消息一经流传出来时,便画了图样,密召人打造一柄一模一样的节杖。业已竣工,准备物归原主,转呈昊王室。传闻宝藏得者可得天下,惟愿陛下力挽狂澜,中兴大昊。”
谢涵眉心一动,他曾想过要不要干脆令大吕钟失踪,或为偷盗,又觉有损大国之威,竟不料还有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
也是他对姬忽提防之故。
不过流央璧在他手上,就不怕姬忽开启宝藏。
话到此处,姜云容婉然低眉,“可惜,节杖方才竣工,那些匠人却还没封口。倘或慢半分,叫他们泄露隐秘,可该如何是好?”
若叫天下人知道。他们可不会觉得姜云容是丢了商节杖的缘故,而会认为其狡猾,偷藏起真正的商节杖,又打造假的混淆天下耳目。
届时,又被献上的海星盘和大吕钟,又要天下人怎么看?
原来是威胁。
谢涵见应小怜喝完茶,又给他倒了一杯,清水落入金属器皿中,发出叮咚声响,衬着他声音也相当悦耳,只是听在姜云容和景越耳中便不是了,“我国从未说过要献上大吕钟。若怕夫人与贵国献上国宝后,为天下人非议,大可道出夫人假造国宝之事。”
初冬天冷,水很烫,方倒出来,就氤氲起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脸庞,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姜云容手腕一翻,将面前杯盏倒扣在案上,发出一声重响,“那今日温留君恐怕不能活着离开这座花园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云容话音未落,谢涵已经抬腿一踢应小怜轮椅。
咕噜咕噜几声响,不过两息时间,应小怜就被连人带车踢到正在吹竽的杞公身边。
冷不丁一个大活人贴自己面前,杞公嘴巴一张,吹奏就停了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