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轻薄她?
立时也挺枪在手。
沈澜之来到谢涵身边,低声道:“君侯,我观那细作看您的眼神不一般。”声音里含着笑意,“我道君侯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中逃出生天的。”
“斗笠也挡不住你的眼睛么?”谢涵瞥他一眼,见前方二人势均力敌,霍无恤暂时没有危险,便放任二人缠斗,且让他看看对方有没有进步。
这一看,心情就复杂了,他和聂惊风不相上下,现在霍无恤和聂惊风也不相上下,终于是“后浪追前浪,前浪已经倒在沙滩上了”。
谢涵幽幽道 :“兰兄怎么来了?”
沈澜之没说自己来意,而是把自他走后北境发生的一系列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包括霍无恤月夜追人到夺取极泉,手持聂敏拿下令四城,将计就计入青灵掳了明千径,然后向朝廷求援,向召国求援,“为召国出兵,我将颔厌邑一分为二,归还了一半回去,那通往归来城的地道还在我们辖下,擅做主张,还请君侯责罚。”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谢涵笑了笑。
沈澜之又继续,讲到谢泾偷兵符赶来时谢涵心中有一丝复杂,只是听到对方故意设计霍无恤出城,还斩断支援人马时,害对方受伤时,就全化作了怒意,“他真是越发疯癫了。”本还想问霍无恤有否大碍,一看对面人利落的身姿,也便放下了心。
沈澜之道:“察觉到时,我逼不得已,将五公子强硬派兵看押送回去,怕是让他记恨上我等了。”
“他本来就是条歹毒的疯狗,你不惹他,尚且会被他疯狂乱咬,惹了他,又能如何?”想到对方上一次来北境时,他对他的信任,谢涵就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
“铛€€€€”前方传来响动,只见聂惊风一枪劈下,正斩断霍无恤长剑。
谢涵一惊,解下暂放他腰间的“冠军”,“无恤,接着€€€€”
霍无恤旋身一转,接过半空中的黑色长剑,握在手中时只觉前所未有的契合。
聂惊风并没有趁对手拿剑时下杀手,他从不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只是受伤地看了谢涵一眼。
看看看,还敢看?
霍无恤怒从心中起,攻势越发凌厉,聂惊风不愿再心上人面前丢脸,竟也超常发挥,倒是谢涵琢磨了一番该怎么将聂惊风给掰回其原本的轨迹上,问道:“明千径呢?”
“君侯不是说不要将他交给朝廷和燕国么?我就对外称其丢失四城,畏罪自杀了。君侯可是想收服他?可他是明家子弟……”
谢涵摇头,“不,我另有他用。”随后对沈澜之伸了伸手,“剑来。”
沈澜之挑了挑眉,解开包袱,露出漂亮的臾光剑,“君侯怎知我带了它?”当初谢涵半夜起来督军,立刻被聂惊风劫走,也就没带上佩剑。
我哪里知道你带了臾光,我就是随便要把剑。谢涵当然不会这么说,高深莫测点了点头,持剑加入了前方战斗。
聂惊风吃了一惊,“你?”
谢涵才不管他,和霍无恤两相合作,聂惊风又唯恐伤了谢涵,束手束脚,不一会儿就被擒了,封了周身大穴,带回去五花大绑起来。
霍无恤有些不解 ,他以为对方好端端跟在谢涵身后,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只是自己气不过,所以趁着说开前冲上去想打对方一顿 ,哪知……“君侯,他?”他看着嘴里塞着布团的男人,迷惑道。
“他枪法高超,我一个人没法保证赢了他,故与他虚以为蛇。”谢涵道。
聂惊风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霍无恤倒是深觉谢涵受了委屈,冲上去狠狠踹了人几脚。
谢涵半点不心虚,不一会儿还给人灌了一碗迷药,对霍无恤道:“此人内力强劲,点穴非长久之计,还是药物控制为好,无恤,交给你了。”
霍无恤当即点头,“我一定看好他。”也没问为什么不干脆杀了。
这时,沈澜之才解开斗笠,对谢涵道:“君侯久在会阳,不知对梁君欲对卫氏动手一事,可有了解?”
谢涵有些佩服他了,他是人在会阳,身边还有姬高,更有原著情节做导向,对方却……他原原本本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又道:“你如何知晓?”
沈澜之怎么说和几大氏族都是多年的“交情”了,很多时候,哪个人鼻子皱一皱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何况手握梁国三分之一的暗桩呢,并且,“拂胭还传了消息出来。”
“哦?”谢涵知道拂胭是梁武公密探,“倒从未听过卫家主与她有私交 。”
沈澜之摇了摇头,“她是肯定卫家主对梁国的赤胆忠心,才冒死送出消息的。她的忠心,其实不比卫家主低了。”
谢涵问道:“你莫不是想救卫家主?”他摇头,“最好放弃这个想法,我何尝不渴望卫家主的才能,可你也听到了,梁国这回设下的是天罗地网,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风险太大,更何况,我们在会阳,根本没有人手。”
“若得卫家主,君侯可轻松数倍。这次缘何能反败为胜,无恤功不可没,卫家主领兵作战之才,不在无恤之下。”沈澜之道:“而且,我已有法子相救,只要君侯在前一日出城,然后在城外接应我们便好。恳请君侯。”
谢涵静默了一下,“你不恨他 ?”
沈澜之哈哈笑道:“我说过,像他这样的人,活着比死了痛苦百倍、千倍。我要他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也罢。”谢涵低叹一声,“我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自己。没有卫家主,我受得住;没有兰兄,我承受不起。”
沈澜之一愣,点头,“必不负所托。”
不一会儿,沈澜之就走了,霍无恤暗松一口气,还好这一次对方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守信,果然是另有要事,他将“冠军”细细擦拭一遍,还给谢涵。
谢涵握着剑,脑海里回忆着当初姬倾城小产后,雍王无恤用这柄剑刺破“她”肩头的疼痛 ,确实锋锐无匹,出剑如白虹贯日,没有一点阻滞。
这是雍王无恤的佩剑,据说是欧家归顺后 ,献上宝库 ,对方亲手挑的佩剑。
想到沈澜之口中对方月夜追他的执着,再看面前弯着眼睛看他的少年,谢涵将这把剑推了回去,深深看着对方,“霍无恤,永远不要背叛我。”
霍无恤一愣,触手是冰凉的剑鞘,抬头只见对方眼中是他从没见过的孤注一掷,他下意识收了嬉皮笑脸,“我身上流着你的血,盖着你的肉,背叛你就是背叛我自己。”
他单膝跪下,“皇天在上,后土为证,若霍无恤此生有负谢涵,使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死后不进地府、不入轮回,化作孤魂野鬼、灰飞烟灭。”
谢涵直听他发完重誓,才蹲了下来,拥着他肩头,“别怪我,我害怕。”
霍无恤感觉得到对方的害怕,可是,“你在怕什么?与我有关吗?”他一下下顺着对方的脊背,见人无解释之意,低声道:“你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不背弃不离开。”
谢涵闭目点了下头。
接下来几日,谢涵又给自己“找了点理由”在会阳中逗留,日子比之前是好过了很多,他不喜欢梁地的菜色,但要他张嘴和庖厨说怎么怎么改罢,作为个饭来张口的贵公子,他没这能力,也没这脸皮€€€€好口腹之欲什么的……
当天晚上 ,霍无恤就发现对方吃的很少,估摸着就动了两三口,心道:难怪我觉得他瘦了这么多,胃口这么差么?
随后第二天观察,便知其是吃不惯,这人一贯是喜爱清淡鲜美型的,遂借了厨房开始做菜。
这下好了,谢涵美了,两个人五个菜一个汤 ,面对面。
一个久旱逢甘霖,一个面前有秀色可餐,不一会儿就吃了底朝天。
霍无恤这才放心下来,和人一起看了会儿书,随后心满意足地“抵足而眠”€€€€当然这也是经过他一番努力的。
后来,就幸好自己这么坚持、恳请、请求“抵足而眠”了。
一开始他兴奋得好险整晚没睡着觉,一会儿嗅嗅被褥,一会儿蹭蹭床单,一会儿悄摸摸拈着人顺滑的发梢,多日来的担惊受怕、相思之苦,都在这一刻被抚平。就这么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着。
不想才睡着没一会儿,就察觉到旁边的动静,似乎辗转反侧。
难道他也很高兴见到我,以致夜不能寐 ?
他转过来了、转过来了。
他是不是在偷偷看我?
霍无恤悄咪咪支起个眼缝,一看吓一跳,只见在外面映照进窗台的浅浅月光下,身侧人满头汗水,脸色煞白,下唇都是牙印。
他立刻蹿了起来,下意识抱人,怀里的人好像软绵绵的,“怎么了怎么了?”
谢涵一开始是睡的香懒得动弹,就像所有睡梦中不想起夜的人一样,后来是转身看到霍无恤眼下青黑和嘴角的傻笑,不忍心打扰他,此时忍得久了,一张嘴便有些委屈,“我腹痛。”是啦是啦,要不是他好心肠,何至于忍到时候,早就叫医工了。
霍无恤忙点灯,给他查脉看舌苔,又轻轻按了按对方腹部,随后面色微微一变。
察觉到这变化,谢涵有些担忧,“我这是怎么了?有没有大碍。”
“没什么大碍,就是€€€€”霍无恤沉吟片刻,“所谓五脏六腑,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泄,满而不能实也;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实而不能满也,若太满,必伤胃腑之气,引发腹痛。”
谢涵:“……”他静默片刻,顿觉幸好自己心地善良没唤医工,否则吃太多了肚子疼什么的……
是的,霍无恤委婉表达,好一通掉书袋子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谢涵没好气道:“你做的菜太多了,本君不忍浪费不想竟因此……”他说到一半,忽咬了下唇,可见又是疼得厉害了。
何时奢靡成性、铺张浪费的温留君在没人监督的时候也会勤俭节约了?
“是是是。”霍无恤笑着拿开他摁着腹部湿冷的手,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用手法轻轻揉了起来,“我忘了,君侯是朵娇花。”
谢涵仰面躺下,抬头看房梁,“不许说出去。”
他怎么舍得说出去?
霍无恤揉了会儿对方的肚子后,替人抹了下额上汗水,颇有些心疼,“现在出去抓药煮药,怕你是等不得了,我给你施针罢。”
谢涵顿时如临大敌,霍无恤哄道:“上次停麻方的时候,君侯也试过了,只要找准穴位,不疼的。”
“那你找不准呢?”谢涵杠精道。
“我的认穴功夫还是君侯教的呢。君侯不信任谁也不能不信任自己啊。”霍无恤笑眯眯地拿出针包,在烛火上烤了烤,来到床边。
眼前一黑,一只手覆盖了下来,贴着睫毛,谢涵觉得有点痒,就像心上落下一片羽毛那样,有点痒。
霍无恤一手遮着谢涵眼睛,另一手单手进针,先选了“胃三针€€€€中脘、内关、足三里”,又选取了几个背俞穴和配穴,最后拿开手掌,笑道:“疼吗?”
“医术不错。”谢涵中肯道。
于是霍无恤就开始坐下来继续推广他的大业,之前的“冬病夏治”是没影了,这不冬天快来了,“冬病冬治”也很好 。
“君侯就是体质太弱了,肠胃也弱,否则何以这次竟会引发腹痛……最是这冬病冬治的适应症了……还有您的心疾……”
谢涵:“……”早知如此,必不当初,绝对不多吃那几口,可他真的好久没吃正经一餐了。
他头一低,耷拉在面前口若悬河的人肩头,“我好不舒服,先睡一会儿了,拔针叫我。”
肩头一重,霍无恤身体一僵,有热气吐息在脖侧,顿时让他失去了言语,良久 ,他轻声叹,“那下次罢。”
等到拔针的时候,他也没叫醒对方,抱着人躺好后,搅了热毛巾替人擦了擦,过程中谢涵睁开眼睛,“好了?”
霍无恤点点头,拢上被子,吹灭烛火,“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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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有修改,注意查收。
注意保护自己哦,仙女们。
ps:留个评呗,寂寞【烟脸
第300章
沈澜之布置好一切后, 又来找过谢涵一趟,他一身梁国小将的军服,身材还是偏臃肿的, 脸也特意画过, 还贴了大胡子,着实看不出来半分原本的清俊。
“你这是?”谢涵瞧着他身上军服。
沈澜之一手扶着剑柄,笑道:“某现在是叶氏子弟叶树, 如今已是三日后出城诛杀卫将军的五千军中一个百夫长了。”
谢涵心中佩服, “你可悠着点罢, 会阳里可还是有几个人在找沈家主的。”
“君侯放心。”沈澜之摸了摸络腮胡子, 忽然道:“君侯,您说我蓄点须好看吗?”
谢涵更佩服了,轰了人出去, “此事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