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大开,一瞬间就没了人影,反而留了一地灰呛了薛安一大口,他连呸三声,见不到人影,只好€€自己道“不与小人计较”,催促自己这边的人,“还不快速速追上去,你才是这次出城送信、游说刘说的主力,莫叫那姓曾的骑到头上去。”
那人两边都不敢得罪,连连应诺,出去后€€曾敏鹤依然恭恭敬敬,曾敏鹤要求极速进发,他忖着事不宜迟,不疑有他,令全军快马加鞭。
五百五十余人的队伍一路向战地出去,绕过一片窄窄的山地后,就出现一片广袤的平原,刘、齐二军分南北€€峙,各占一城,此时正是歇战时节。
正值晚间,过去约莫还要小半日马程,众人不敢安营扎寨,唯恐为齐军发现剿灭,只停留半个时辰就餐歇息。就是这半个时辰,五十个人分三批,有的说去打几个野味,有的说去如厕,钻进后方山林,悄无声息绕道北面。
曾敏鹤是被谢涵叫去说有事商讨,然后在密林里被偷袭绑走的。
也正是这个时节,狱卒送饭时发现人不€€,诚惶诚恐,赶忙报告上峰,事情正被薛安发现,只是等他过去,囚室里已经只剩一个自尽的青年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但只要排查近期接触过刘决的人 ,答案便不难发现。
“曾、敏、鹤!”薛安既不解又茫然更愤怒,拔剑砍断囚室围栏,巨响声中,脑子忽的一阵清明,继而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快、快让人把宁安追回来!把曾敏鹤追回来!”
宁安就是这次前去给刘说送信的主力,半个时辰过去他要点人出发时,忽的发现少了几十个,这几十人中还有曾大人。一开始他惊惧疑虑,猛兽出没?齐军埋伏?
后来清点,发现少的这几十人全是曾大人手下兵马,一个都不错不漏,毫无疑问,是曾大人在秘密谋划什么,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宁安不能确切地知道€€方在谋划什么,唯恐影响任务,算算时间,估摸着曾大人已经率人离开小半个时辰了,追是来不及的,尤其四下都不是安全的环境,他当机立断:加速往刘地驻军去。
至于被怀疑有反心的曾敏鹤呢,自是被谢涵捆成一团放在马上。一行人在茫茫夜色中绕过密林,往北齐军驻地而去。
这一行人全是谢涵的武士,自是€€方什么命令他们就怎么做。只有刘决提出异议,“往齐军去,只会拖延时间,我们应该抢在宁安他们之前见到叔父。一旦叔父被说动,两军开始交战,混乱中很难见到叔父,也枉耗兵力。”
谢涵瞥他一眼,“刘说将军若是挟持我与我军谈判,要求退兵的同时割利该如何是好?”
刘决一顿,继而脸色变差,“那阁下要是挟持我威胁叔父割利呢?”
谢涵理所当然道:“我救了你性命,为报救命之恩,挟持你要求刘将军割利不是应该的吗?”
刘决:“……”
过了一会儿,曾敏鹤醒了过来,迅速挣扎,“你要去哪?不是去见刘说劝他退兵?”
刘决怜悯地看他一眼,正要一开尊口解释,便听“啊€€€€”的一声,€€方已被其身后卫士一手刀劈晕。
刘悦:“……”他缩了一下脖子,保持住仪态,继而三缄其口。
这时的薛安坐镇大帐,面色阴沉地听着来回禀报的人说话,怒得扔下手中竹简,“所以说,你们既没有看见曾敏鹤,也没有追上宁安,更没有进入营地就回来了是吗?”
“将军容禀,我们只是分了一半回来向您报告情况,好让您早作打算,还有一半在继续加急追赶。”
薛安却没睬他,只见扔下来的竹简中飘出一块天青色碎布,那布头熟悉,是昨日才见过的曾敏鹤衣袖料子,上面大大一个“走”字,笔迹也很熟悉。
他盯着那个大字有顷,发出一阵大笑,笑毕走下来捡起那块碎布,由衷赞叹道:“真是忠心为国的曾大人啊。”
他侧头问副将,“刘军有多少人?”
副将不明所以,低头道:“四万。”
薛安:“齐军有多少人?”
副将答:“三万。”
薛安又问:“我军有多少人?”
副将答:“五千。”
“啪€€€€”的一声,薛安一把将那夹着布头的竹简扔他头上,咆哮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立刻通知周边城池撤退?还不快立刻点兵回国?还不立刻传消息回去刘军要回援了?”
他们一愣,继而惊恐地瞪大眼睛。
七万€€五千€€€€
灭顶之灾啊。
天边方显鱼肚白的时候,谢涵一行风尘仆仆赶到了齐营外,早有放哨士兵报告,一行齐军队伍风声鹤唳,个个手持武器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者骑在高头大马上,“梁军?”
谢涵等虽早已拿下梁薛的土黄军旗,身上兵服还是梁军的,由不得他们不作此问。
谢涵扯下头上帽子,一把扔地上,从袖中抽出一根金箭高高举起,“君上法旨,玖将军何在?”
那为首者一愣,面上惊疑不定。
“叫玖将军来罢,他认得本君,不会有差。”
为首者拱了拱手,“阁下少待。”
不一会儿玖玺桓一身戎装,带着一行队伍出来了,他面色比之前沧桑萎顿不少,看来这段时间前有“玖少游之变”、后有“刘军围困,他过的的确辛苦。
算起来,二人自谢涵交信会盟 、上明一行后回扶突复命,已有三、四年不见了。中年人的三四岁不见得会有多大改变,少年人却正是长身体的时节,与印象中的人已很有些不同了,玖玺桓一时没敢认,盯着人没开口。
还是谢涵先笑了起来,“玖将军日理万机、战事繁忙,想必是累得狠了。”
他这一笑,清雅温和,玖玺桓终于缓慢而迟疑道:“温留君?”
谢涵重新举了下金箭,“本君奉君命而来,千辛万苦才进了营地,玖将军不邀我等进去说话么?”他边说边扯扯身上梁军军服,以表明自己一路的不太平。
玖玺桓反应回来,立刻带人安顿,邀人入帐,“朝廷终于是接到本将的传讯了。”他长松一口气。
谢涵皱眉 ,“终于?玖将军递过很多次消息了?”
“五次。”玖玺桓捏着眉心,“要不是因为递消息困难,本将还不知道外面古怪。”说着奇道:“叶薛究竟是什么意思?”
“借刀杀人。”谢涵道:“叶薛主力早已回国,清剿刘家。”
“哈哈哈€€€€”玖玺桓笑了起来,“刘说老匹夫终于是遭报应了。”他指指头部,“这世上脑子不好使的人难免要面€€这种家破人亡的悲剧。和他说了几次古怪都不信。”
“……”刘决“咳”了几声,以显示存在感。
玖玺桓看他一眼,问谢涵道:“这莫不是刘家的人,温留君欲要带他像刘说陈明事实?”
不愧是玖氏一直以来的真正领头人,宝刀未老,谢涵点头道:“不错,此乃刘家五少刘决,之前要通知刘说将军,被外面把守封锁消息的薛安捉住关进地牢,本君好不容易瞒天过海将他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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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381章 《终见刘军》
有问题玖玺桓不知道吗?
去和刘说谈判玖玺桓不知道吗?
问题是刘说是那么好说服的人么?
两军互相本来就没有信任可言。
敌对状况下,刘说怎么知道玖玺桓说的是真是假,那些古怪是不是对方设下的阴谋诡计?
现在刘决来了,这可是个刘说绝对会信任的人。可算所有问题迎刃而解,玖玺桓长吁一口气,眉眼都舒展开,“原本本将今日就是第三次邀刘将军一晤,这回带上刘五少,想必今晚就可以整装回国了。”
刘决露出“你想的太美了”的欠揍表情,“一直听说玖将军智谋过人,难道没想过为什么来解救你的是与你关系一直不佳的温留君?”
他比谢涵还晚几天出发,自然知晓北境那儿的事。既然两边都是有急事要处理,那可不兴互相讨价还价、割利让利的。他对谢涵挑了挑眉,显然还记得对方要拿救了他的一命去找叔父要利的事。
玖玺桓在看到谢涵的时候就犹疑过,尽管心中仍七上八下,也做出八风不动的样子来,对谢涵抱拳谢道:“温留君机敏过人,由你过来营救,本将很是放心、信服。想必君上和朝廷都做此想。且温留君一向深明大义,既为家国计,个人恩怨自然不值一提。”后面一句话,他是对刘决说的。
刘决扯了扯嘴角。
谢涵坦诚道:“刘五少要说的,无非是燕军南下的消息。”他对玖玺桓叹一口气,“燕太子派兵南下,未免国中空虚,大将军只率三万军北上,这怕是不够的。请玖将军出滕后即刻追赶大将军部队。”
玖玺桓听完,捏了捏眉心,又放下来,“温留君解围之恩,本将无以为报,定当即刻支援北境。”
“本君前来营救是君命,玖将军北上支援是君命,何来报答之说?”谢涵笑如春风。
刘决朝天翻个白眼,“时间紧迫,薛安那边还在派人游说叔父,我们最好赶在他们前面,你们不要话说两句,就开始勾心斗角浪费时间好不好?”
玖玺桓和谢涵完美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尴尬,瞥刘决一眼€€€€堂堂世家子弟,说话真是不讲究。
玖玺桓:难怪刘说那厮傻到半天看不出阴谋,险些叫家族覆灭,看来是祖传的憨傻。
谢涵:难怪被他和桑朵拉硬生生耍了一通,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刘五少没有。
玖玺桓要求刘决现写一份手书,派人送往刘说处,邀请提前一晤,并在手书中点出薛氏要来新一轮诈骗的事。
于是,不久后的刘说左手侄子的信物,右手侄子的笔记,旋即陷入了沉思。
宁安不愧是薛安看好的说客,考虑到曾敏鹤一行的突然离开,虽然不确切地知道,但以防万一,他面见曾敏鹤时是这样说的:有那么一群人潜伏在他们之中,窃取了他们的机密,昨天逃离队伍,极有可能是齐军的细作,或许会来蒙蔽将军您。
刘说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
这道选择题无疑是艰难的。究竟是齐军得知了二家阴谋,前来阻止;还是薛氏前来送信,被齐军窃取了机密,反将一军?
他做了一件非常刘说,但令宁安始料未及,玖玺桓也相当无语的事€€€€应齐军之邀,率大军在后,带上宁安一行与齐军在两军交战地对峙。
当宁安和谢涵互相瞥到对方时,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还是刘决放声高呼打破凝滞,“叔父€€€€”
刘说虎躯一震,“决儿!”
宁安脸色陡然变白,脑海中两个大字步步放大:完了。
原本两方隔了几十丈的距离,此时刘说深吸一口气,对玖玺桓道:“进一步说话。”
宁安还想抢救一下,“刘将军,小心有诈,隔这么远,许是和刘少爷面貌声音相近者,又许是刘少爷被齐军挟持了来暗算你。”
刘说瞪他一眼,“本将连自己的侄子都认不出来了么?本将的侄子被劫持后绝不会苟且偷生!倒是你€€€€”他眯起眼睛,侧头亲卫道:“看押起来。”
宁安心知大势已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方军马靠近,而自己被刘军包围。
“叔父,父亲去了€€€€”
“叔父,叶薛包围我等,我出来前,咱么已经失了三分之一的地了。”
“二哥派我出来找您回去€€€€”
人多口杂,刘决没敢说太多,却也足够刘决明明白白知道这一切都是薛叶的阴谋了。这么被耍弄,还有家族现在的危急,刘说怒发冲冠,吼道:“薛氏狗贼在哪?老子要拿他们祭旗!”
他话音方落,前方一支冷箭朝穿云逐月而来,正中刘决左肩。
刘决“啊€€€€”的一声惨叫,捂了肩头,箭镞插入肩头不深,却见汩汩黑血冒出。
刘说登时色变。
玖玺桓、谢涵等也是色变。这个方向,是他们的齐军。
玖玺桓好不容易要脱困,哪容有失,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那个鬼祟敢混入我军?”
后方一个中年人拎着大弓走出来,“是我。”
这个人,在场的几乎都不陌生。
“曾敏鹤?”刘说咬牙启齿。
“曾大人?”谢涵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