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心一横,“表哥,我后年便要与兰雅大婚了。”
楚子般:?
他给气笑了,“谢涵啊谢涵,燕太子写篇文章吹了下你的脸,你就找不着北了是罢,铜镜在哪,喏€€€€好好瞧瞧你与为兄的差距,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痴心妄想?”
谢涵:“……那你叫我陪你?”不是,燕襄写那篇文章难道是在吹他的脸吗?
楚子般凤眸横他一眼,板着脸硬邦邦道:“孤有些紧张。”
谢涵目露不解,迎接他的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冷哼,“孤有些害怕。”
谢涵:“哈?”
“害怕”这个词从你楚某人嘴里蹦出来,才真的让他有点害怕,随后他道:“你怕治理不好这江山社稷?”
楚子般盘腿窝榻上,低头看双手十指,“再过半月,便要临朝称‘寡人’,便要坐在九层高的阶梯上遥遥看群臣,便要带着垂下九串旒珠的平冕。
你说不知道旒珠会不会遮了我的眼睛,充耳会不会堵上我的耳朵?
我不能经常出宫,更不能轻易离开云门。
我也许会被亲近的人蒙蔽,我亲近的人也许会随着权势的改变而变化。
丰夷白云花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会看我年轻欺我,我怕我压不住他们。
时局动荡,我怕错失变强的机会,风起云涌,我怕不能知人善任。
我€€€€
€€€€我怕辜负先王所托。”
谢涵细细听他数着,等他说完,才浅笑道:“二十余年称孤,现在还怕道寡?独自高坐或许不胜寒,却能看清下面每一个臣子的表情。旒珠遮不住你的视线,只会挡住臣下€€君王的察言观色。
从今以后,万金之躯,自然不能轻易离开高墙甲士。但群臣甚众,绝不可能一心,只要不是一心,就不可能一起蒙蔽你,定期召开招贤考核,可防止部分官员为利益抱团。
易为亲近之人蒙蔽,我得说,这是你最大的缺点,你要牢记。
亲近之人自然会因为权势改变而变化,这是人生常态,不必过于感怀,因为你会发现自己也在变,谁也别怨谁不是当年初见。
丰氏、花氏激进,而夷氏、白氏保守,云氏只管当地百族,互相牵制就能压制。”
楚子般抱着胳膊听他说完,斜斜睨他,“我就抱怨几句,你还真就训上我了?”
谢涵看他一眼,“胳膊伸出来。”
楚子般撩了撩袖,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白皙健美的小臂,正要口花花两句,忽“嗷”的一声惨叫。
谢涵猛地握紧他手腕,另一手持一枚金针,在他臂上笔走龙蛇。
楚子般抱着鲜血淋漓的小臂急退,“嘶嘶”吸着气,怒道:“你干什么?”
谢涵拿帕子替他擦了擦胳膊,“只是破了点皮,别叫的那么夸张。”擦干净血迹后,露出上面鲜红的二字:近、信。
“表哥,这是你最大弱点,千万要记得不要一味偏信偏心亲近之人。”
楚子般没好气,“孤第一个就先防着你。”
谢涵突兀一笑,“最好如此。”
第392章
【吱呀€€€€
姬倾城扣暗格的手猛地缩回, 滚进长案下,脚步声与谈话声一同响起。
“涵儿,孤有一妙人须叫你瞧瞧。”
“哦?在哪?”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原来是€€€€”
姬倾城心头一跳, 好似有一只巨爪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所幸,一声轻笑打破了她的恐惧€€€€“原来是€€€€这副画像画的好啊。不过画中人是在做什么呢?”
“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国器?”
姬倾城知道书房中有一副画, 却未曾细看, 所以并不明白二人的交谈, 她也听不进去二人的交谈了。她眼中蓄满泪水, 一开始因为过度紧张而未发现,这一声轻笑让她完全想起来了,是表哥, 谢涵表哥。她嘴里无声地呢喃。
这几年她过得太辛苦了,听到熟悉的声音, 思绪便好似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谢涵最终还是留在了翠羽殿, 也来到了剧情的关键场所€€€€东宫书房。此时, 姬倾城已来到楚国两年有余, 从舞姬做到楚太子的贴身婢女也有一年余了。偶然中,她发现商节杖在楚太子手中,如今正借身份便宜, 要窃商节杖,欲借宝藏中兴梁国。
楚子般在上明城理应见过姬倾城一面,可惜马车阻隔甚远, 她那时又女扮男装, 几年过去相貌也长开许多,原书中是这样写的€€€€楚子般并没有认出姬倾城来。只是见其美色, 遂多次挑逗,又喜其聪慧,留在身边做了婢女。
谢涵不知事实是否的确如此。但现在回想,那段对话未免过于猫腻。进了书房,他率先看四周是否有画像,果见墙上挂着一副帛画,画上女子青衣如荷,手持书卷,满身温雅€€€€南施。
谢涵莞尔,“这幅画表哥还留着?”
楚子般摊摊手,“你最知道了,先生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小肚鸡肠。不画便罢,一旦画了,都是要焚香供起来的,若是毁之弃之,她一准来找孤,嘴上笑吟吟心里藏千刀。”说着恼道:“还不是你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仿其气质,画了日日琢磨,等琢磨好了就拍拍屁股把麻烦仍给孤!”
说罢,他斜飞的凤眸上下扫着对方,“现在你是学到精髓了,没人知道你心里多坏。”
“小时候,我总是好奇,为何下先生心狠手黑,还是那么多人争相吹捧,男子视她为神女,女子视她为偶像,千里而来只为一睹她的风采,一旦出行必是掷果盈车。
以前那么多先生,咱们无论告谁的状,舅舅都是信的,到她这儿,我根本没一点加工,更没有诬赖,舅舅却万万不信,诸位大人也一致认为是我们的错。”谢涵说起来既怀念又憋屈,“后来见了这么多女子,我才知道,‘气质’就是这么扯的东西,不闻其言,端看其人,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①”
末了他摇了摇头:“东施效颦罢了,我哪里学得来她的温雅如荷,一见便令人如沐春风,开口更是叫人如痴如醉。”
他们这样说的,书案下的姬倾城也不由好奇起室内的画像来了。她小小抬了下头,“咚”一声撞了下案顶,吓得她心跳骤停。
幸运的是,与此同时,上首人似乎猛地想到什么,忽大喊了一声,“啊€€€€”
“对了,我该去拜访先生一趟,险些忘了。”
这一声喝遮掩了姬倾城不大的动静,她长松了一口气。
“拜访先生稍等€€€€”楚子般道,然后€€€€剧情对话来了。
“孤今日要先给你看个妙人。”楚子般收回落在南施画像上的目光,便发觉身侧人瞧他的目光略为诡异,不由摸了下鬓角,“怎么?孤发梳歪了?”
不,他只是钦佩剧情的强大。前面节奏明明全乱了,一朝还能回到一样的台词上来。
谢涵想再次带乱节奏的心蠢蠢欲动,他伸手拿起书案边一把精美的节杖,他是见过召太夫人伪造出来的商节杖的,是故一见便知其几何,只是举之甚轻,“怎么?燕襄还给表哥也弄来把假的商节杖?”
“自召侯焚毁那把商节杖后,他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后来各地都出现了相似的东西,只除了齐国,喏€€€€送你一把,你们也就有了。”
谢涵失笑,“看来表哥还有许多把。”
楚子般忽而一笑,“若非这把假商节杖,孤还不知道自己这儿有把真的呢。”
他这话说的一点铺垫也没有,也不是原书中有的台本,谢涵虽知商节杖的确在楚国,这一刻仍心生震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说商节杖啊。”楚子般语气平平道:“瑶罗槌在会阳,如今重兵都在三家封邑,孤已派暗探百名窃取瑶罗槌;海星盘在杞国,根本不堪一击;你拿大吕钟,孤有瑶罗槌,我们再一同找到流央璧,届时可合开宝藏共享之。”
“可流央璧早已随州国覆灭不知所踪。”
“孤知道它在哪儿€€€€天下四大美人之绛姝大家。”
谢涵:“……那藏宝图呢?”
“倾城公主不知所踪,可当初梁武王却是当着梁国旧臣沈澜之的面,将藏宝图交给倾城公主的,沈澜之当时就跟踪倾城公主,亲眼看她将地图藏在何处。后来一夕剧变,他仓惶逃窜,东躲西藏中取出地图,以此为献,来投奔了孤。”楚子般声音压得极低,只容一尺内的人可闻。
谢涵:“……”行罢,你开心就好。
什么?
姬倾城不敢置信地捂紧了嘴巴,沈大哥、沈大哥他居然……
“这一切最要神速,一旦为他国知道我们的想法,必会联合阻止。所以回去后,表弟与孤一明一暗,孤找绛姝,你奇袭杞国,自北境走筑宾,十日足矣,杞国小国,北境精锐足可拿下。三月之内,咱们便同去开宝藏。”
自家表哥演的如此卖力,谢涵也只好听之顺之,“表哥说的天花乱坠,我却连真商节杖还没见过呢。”
哪知楚子般抱起胳膊,“哦”了一声,“因为孤要防着某些人啊。”
谢涵:“……”他忽然凑近,五指挠向对方侧腰。
“哈哈哈€€€€”楚子般一下软了,急急后退,腰间的手却如影随形,险些叫他一脚踹开书案露出下面的人来,好险缩回脚,怒道:“松€€€€哈哈哈€€€€松开€€€€”
“那你要防着谁啊?”谢涵缓缓道,语气矜贵,语调丝滑。
这楚子般就宁死不屈了,“某些人€€€€哈€€€€就是某些人咯,表弟莫非哈哈€€€€要对号入座。”
最后还是谢涵见其眼眶发红,几要沁出泪珠,才收回了手。
二人倒腾一番,又是衣冠楚楚地出门,一出去,楚子般就下令严密监视“宫婢小橙子”,但不要被其发现,若她要出宫,暗中助她。
等他施令完,谢涵抱起胳膊,“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要怎么谢我?”
“你以为孤说的平分宝藏是空话么?”楚子般挑了挑眉,“姝儿妹妹。”
谢涵恼道:“你从哪里听说流央璧在绛姝这儿的?”
楚子般“哦”了一声,“孤诈你一下。”他哼哼起来,“还好意思说孤偏心偏信,你不也没点戒心么。”
谢涵这下冷静下来,“那么我有流央璧、大吕钟,海星盘也要我去取,你只有一把商节杖,还有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瑶罗槌,和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的藏宝图,凭什么与我平分宝藏?”
楚子般愕然道:“要点脸罢,涵儿。孤只有一把商节杖不假,你现在也只有一块流央璧啊。大吕钟€€€€你还只是个温留小君,别把国宝说的像囊中之物一样。海星盘八字都没一撇呢。瑶罗槌是不知所踪了,可怎么说孤拿地图比你拿哪个都像那么回事罢。”
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谢涵“哼”了一声,转而问起来,“我入城,所过之处,无不在谈论‘帝星现世’,这是怎么回事?”
他朝王畿的方向支了支下颌,“那位可还好端端地在上明宫呢。”
“摘星先生夜观星象,发现王佐之星俱明,有紫气忽明忽暗,断言一月之内,帝星必现,如今已过去半月了。”楚子般道:“摘星先生与姑布先生同为当世两位大师,一精卜算,一精星象,他说帝星将现,没人会当虚言。帝星啊€€€€”连楚子般也叹道:“天下士子都会投奔而去。”
“摘星先生已有二十余年不曾出现过了。”谢涵不无怀疑。
“南施先生前段时间病得厉害,是他带党神医过来的。”
谢涵了然,南施师从摘星,而他在书房内的话也不仅仅是为姬倾城打掩护,“我入云门,当去拜见先生。”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带男主去与女主“久别重逢”,免得对方一去上明不复还了。
楚子般监视着姬倾城,谢涵也便了然其踪迹。只是楚子般听闻他要去见对方,颇有些不解,“她已出了楚宫,何必节外生枝?”谢涵叹气,“我与她差点成夫妻,我当初最落魄时在梁国也受她照拂,即便要夺她藏宝图,我总归还是想见见她、帮帮她。”
“虚伪。”楚子般嗤了一声,也便随他去了。
随后,霍无恤发现自家君侯又开始要他讲羞耻话了,还要【他的脸像千年寒玉冻就,似乎动一动都会掉冰渣子,他的眼神阴郁冷酷,目光射来有如刀剑割破皮肤一样刺痛。】
霍无恤:“……”他这张脸、这双眼是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