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非给了他一肘子,舔脸笑,“我等听凭翦大人、雍殿下差遣。”
翦雎:……
宁霜(单方面)和谢涵势成水火,曾多次受他羞辱,这次途径此地,无论如何也要抓了对方泄心头之恨,竟亲自率人领三千精兵入城搜捕。
谢涵虽说流放,但翦雎、穰非两个头头都敬重她,到了流放地后,反而随心所欲、也算舒适。她说要做个隐士,翦雎满头“?”下依然满足其要求。
她选的好住处,两山之谷、密林之间,山路难走,易进难出。连霍无恤都有些佩服她,也在上一次被她拒绝同他离开后,甩袖道:“你这地方,但凡出了什么事,逃也逃不出来,你好自为之。”
现在,这逃不出来的就成了别人。
翦雎瞧着人马如蚂蚁般爬进这块山谷竹舍,低声问霍无恤:“殿下还不放火么?”
“不急。”
下方宁霜率人来到竹舍,看小池边的镣铐,皱眉道:“还是被她逃了,搜山€€€€”这时从竹舍里跑出来一个人,“公子€€€€楼里有密道。”
宁霜用剑挑开虚掩着的花盆,恶劣地挑了挑嘴角,“谢涵€€€€是天要亡你€€€€”
“出列五百人,下地道追捕,其中二十人,到底地道外后,即刻过来,禀报详细方位。另五百人,围住这竹舍,一千人原地驻扎待命,还有一千人,满山搜捕。有事爆竹为信号。”
山上,霍无恤问翦雎,“知道这山谷看起来向什么吗?”
翦雎沉吟片刻,穰非脱口而出道:“像燕军的墓地!”
霍无恤:“……”他对翦雎道:“像一张渔网,这是兵家九死地之一,树林茂密,难辨方向。”
翦雎心领神会,过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三分之一的燕军上山了。再过一会儿,恐就要发现我等。”
霍无恤嘴角挑起个冷酷的弧度,“再等一他近一点。”
翦雎这时候还不明白这“近一点”的意味,但是信服于雍太子的战功赫赫,而不再多嘴。
于是等对方再近一点,马上要接近他们时,不远处一方火光密布,响起剧烈的爆竹声。
宁霜抬头一看,“不好。谢涵狡猾,竟然放火。山谷有池,快去救火。”他扭头下去,这是这个时候,霍无恤擎起大弓,满弓而射,“嗖€€€€”的一声,宁霜捂肩倒地,大骇回头看箭矢来的方向,却看到满天的火箭。
与此同时,山谷内也燃起了大火,伴随着爆竹声,可宁霜这边已经援救不得了。
霍无恤对十个士卒施眼色,那十人立刻趁火势乱下去擒拿宁霜,原来对方要的“近一点”是这个意思。翦雎这才恍然。
火光满天,三千将士,摧枯拉朽般折在这张山谷渔网中。
霍无恤生擒宁霜,却不露面,把人交给谢涵。带着翦雎即刻往城外去,
而谢涵则抓着宁霜,逼退城中守军,和城外驻军交涉,要求对方退出长河以北。
此城一不险要,二不富饶,齐军也全没了,再打下来一次也不难,为宁霜,他们撤得毫不迟疑。然而,长河是齐国北方第一一道防线,拿下北境更是浴血奋战,他们如何甘心?
群龙无首,军无主帅,五个偏将,有宁霜心腹 ,有燕太子精挑细选的能人 ,这就开始内讧了。
纷然乱里,他们的两个粮仓,其中一个被烧了。
霍无恤这才带翦雎回来,“两个粮仓,一个在军营里,一个在山上,山上那个选的好地方,进出困难,很难被人偷,然而€€€€”他挑了下嘴角,“可惜把守粮仓的兵马,被调回去驰援了。只剩些残兵。”
他们哪里想得到,谢涵城内有人,城外竟然还能有人?
这时,谢涵又来和五偏将洽谈了,“诸位入我齐境纵深十余城,补给困难,不如退出去,免得弹尽粮绝。”
“我知诸位现在恨不得啖我肉、寝我皮,几乎想不管公子霜死活,抓了我泄愤。可诸位想想,燕太子筹备粮草,何其艰难,少了一半的粮草,这个罪责,除了长公子,谁担当得起呢?”
“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我放长公子,诸位退出巨骨走廊?”
齐北有二险,一为长河,二为巨骨。长河是水势,巨骨就是山势。巨骨山一分为二,东西二侧,山高路陡,绵延不绝,唯东西二山间有一条宽可容五十人摩肩接踵并排的一条裂缝道路,又称巨骨走廊。
“巨骨虽险,可寨楼已毁。诸位退出去,虎视眈眈一侧,涵完全无法重建寨楼,诸位还在犹豫什么呢?”
谢涵放走宁霜前,派人不小心被其听到一个要命的谈论€€€€“公主,巨骨之外的四城皆是良田,燕军在那里抢粮草补给该怎么办?”
“不会罢€€€€”谢涵故作讶然,“战乃雅事,岂能如此卑劣?”
“可公主挟持公子霜,难道光明磊落?”
“放肆€€€€”
是啊€€€€他如此卑劣挟持本公子,本公子抢庶民粮草又怎么了?
宁霜走后,霍无恤带翦雎回来,只说,“燕军已退,还你雪山救命之恩。”
谢涵心中拧了一下,太快太快,快到她没有注意,淡淡的血腥味,她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无碍。”
“我流放此地,为收买人心,开始钻研医术,为城中百姓解除病痛,医术还不错。”言下之意:我知道这血腥味的伤,绝非无碍。
“不劳齐公主挂心。”
谢涵却道:“雍殿下不是想恩义两清么?你还欠我会阳城中的两次救命之恩。这算一次。”
她剪开对方半截衣服,只见其肩上半根羽箭,正在冒血,还有其它大大小小已经愈合的伤口,她突然意识到:声名鹊起的雍太子背后的血与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1章 《原著七穿》
轻柔的手指落在肩头,和带着清香的药膏一样,微凉,在偏烫的皮肤上好像一汪清泉洒下。
霍无恤面无表情,却微微低头、垂眸。
谢涵很快给人包扎好,忽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雍太子什么时候迎娶太子夫人。”
霍无恤拢上衣服,冷笑一声,“齐公主管的真是无边宽泛。先管管自己什么时候娶欧家小姐罢。”
他语气里满是嘲讽的恶意,谢涵收起一瞬间的怔忡,淡淡道:“天下皆知,婚约成空,雍太子又何必给人伤口上撒盐?”
霍无恤也收拢恶意,起身淡淡道:“是孤的过失。”他走出门边,忽又停下,道:“无须作弊,这第三个救命之恩还你。还欠你两个。”
谢涵拿了第三个救命之恩,请霍无恤帮他练兵。
她让燕军退出险外,目的本就在募兵、练兵。
她流放在此城二年余,帮百姓看病,教些小子识字,派翦雎、穰非除害人猛兽 ,本就很有威望,这次驱赶出燕军更是令附近没了守将的城池投奔拜服。
而宁霜果如他所料,不愿承担宁襄的怒火,在巨骨外四城抢粮,逼得城内百姓逃窜。
谢涵在巨骨内的城池大肆宣扬此事,令人人自危,于是开始大肆募兵。募来三万兵卒全交给霍无恤帮忙训练。
霍无恤一头帮他堵着巨骨入口,一头练兵,一下子过去三个月,曾经的庄稼汉子们已然焕然一新。谢涵准备出击燕军,可瞧着地图,却犯了难,“他们驻军在高山上,坚壁清野、易守难攻,一旦我们动作,他们冲下来,势必难以阻挡。”
霍无恤:“……”他指着那自己有计划将宁霜等驱赶上去的高山,“这是一座孤山。”
谢涵点头,“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声东击西,也没有其他路线可以趁他们不备绕上去,更不能在就近山岭上放火箭。”
霍无恤:“……为什么一定要冲上去呢?这座山上,没有水源,围困尽可。即便他们冲下来,也是我们以逸待劳。”
谢涵心悦诚服,半军出击,半军巨骨走廊待命,围困高山。
半月后,宁霜全军干渴难耐,浑身无力,冲下高山,被齐军大肆绞杀。不想谢涵却下令网开一面,留一个小口子放宁霜等逃跑。
翦雎不解,“为何?”
谢涵道:“他们总归还有一万余的军马,当真视死如归,我们也是损失惨重。反而留下一线生机,他们就会贪生怕死。我敢保证,逃出去的绝对不会超过五千。”
果不出她所料,宁霜带三四千残兵逃出,再不敢窥伺巨骨走廊,连退三城,聚集了那三城的驻军,休养生息。
霍无恤道:“还你会阳第一次救命之恩。还差一次。”
谢涵却道:“雍殿下可以走了。”
霍无恤冷淡地看着她。
谢涵俏皮地闭上一只眼睛,眨了眨,“最后一个我还没想好,先留着。”
霍无恤:“孤可以全部拿下那些残兵败将。”
谢涵睁开双眼,把玩着掌中军印,玩味道:“雍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
“什么?”
谢涵:“养寇自重。”
霍无恤眯眼,“所以你放宁霜一条生路?”
“两个原因都有。”谢涵珍爱地摩挲着军印,“我现在没有刺探消息的人手。但我猜,宁襄肯定不会放着聂慎不用,让宁霜来攻齐。我而且说是三万军,却一看就知大多是征召的民兵。这么久了,这里还没过来援军。我有理由相信,聂慎是从其它方向攻打我国罢。”
霍无恤点头,“不错,确实有其它兵马从西面进攻齐国。”
“只要宁霜一日不除,朝廷就会一日放任我征兵抵御。一旦宁霜走了,也就是我的问罪之日。”当然,谢涵不会告诉霍无恤,她还要继续扩军。
霍无恤冷淡的眉眼难得露出生动的诧异,“你不打算驰援扶突?”
“一个聂慎,一个燕军,须大将军还是能应付的。”谢涵说完,忽然道:“雍太子,你可知,还是太子的齐王面临废太子之危,连生三个嫡女后,对外谎称第三女是嫡子,以此借得楚国的支持。”
霍无恤一愣,他一直以为那是齐夫人的筹谋。
谢涵道:“我母亲那样骄傲的人,岂会撒下这种谎言?”她嘴角挑起个讥诮的弧度,“所以作为回报,我给父王找点麻烦也不过分罢。”我要拿这支军队,在燕齐两败俱伤的时候,趁机而入€€€€也不过分罢。这本就该是他的江山。父王,从你说我是你嫡子的时候就决定了,不是吗?
霍无恤什么都没说,只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那时候的谢涵在多年颓势后意气风发,不知道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只道:我从不悔。
她一边做出继续攻打宁霜的假象,一边继续扩军,又训练人手往扶突刺探情报。
霍无恤又折了回来,一脸便秘。
谢涵诧异,“我说了,第四个恩情,暂时放你那儿。”
霍无恤径直走到她军案前,打开地图,指着道:“你为什么要把一路兵马放到这儿?”
“这个地方树林茂密,又是燕军进军必经之路,随时可打伏击,且出入不易,难以被发觉。”谢涵瞧着霍无恤面色,难得有点委屈,她好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不是你说,要在这条路上找个隐蔽、不容易被察觉的地方,随时伏击敌人吗?”
霍无恤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没觉得这个地方和你之前‘隐居’的地方有点像吗?”
之前“隐居”的地方……谢涵轻轻“啊”了一声,突然发现这确实是个火攻的好地方,不由脸上发烫,讪笑两声。
霍无恤,“给你一个忠告,时刻带着翦雎,别一个人做决定。”
谢涵吸取教训,后面时刻带着翦雎。翦雎统兵,而穰非管着军务,军势一片昂扬。
可她想时刻带着翦雎,翦雎却不能时刻跟着她啊。这一回,翦雎被调出去和宁霜对峙,谢涵却接到南方有兵马逼近的消息。
她一惊,“南方?”难道须贾败了?
果然,远方是密布的“聂”字大旗,她一瞬间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