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第394章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陪着€€方,永远。

没想到却是白日一语成谶,她食言了。

她再料不到,自己带来的人中会有奸/细。当箭矢飞来时,她推开了谢涵,自己却避无可避。但她一开始并没有说,只是和人共骑,拍马逃离。

直到安全了,直到她再也骑不住马了,直到她身体从马上滑下来……

她没有滑下来,因为她落入一个熟悉又安心的怀抱。

“噗€€€€”谢婧吐出一口血,茫然地伸手摸€€方侧脸,那里有一串水珠,她摸了一下,塞进嘴里,品了品,咸的。

她忽然惊慌失措起来,“三哥,你别哭,我好心疼的。”

她得到了想要的,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快乐,她好心疼啊。伤口在心胸,她每说一句话,就吐一口血。谢涵连忙转悲为喜,轻轻笑道:“三哥哪有哭,三哥给你拔箭好不好?没事的,不疼的。”

谢婧点点头,在€€方手扶住箭尾时,忽道:“等一下,三哥,你能不能再和我说一句话?”

第413章

谢涵:“什么话?”

谢婧的神色变得悠远, “婧儿不怕,三哥在这里;婧儿不哭,三哥带你走。”

谢涵一怔, 复而好笑, “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谢婧执拗地看着她。

“好好好。”她柔声道:“婧儿不怕,三哥在这里;婧儿不哭,三哥带你走。”

好像冰天雪地里找到一间温暖的木屋, 吃了三天的砂土后寻到一个香甜的地瓜, 谢婧眼中骤然浮现炫目的光彩, 然后……一点点黯淡下去。

谢涵在说完后, 便不再看€€方,嚼了几口止血的草药含在嘴里,“嗖€€€€”地拔出箭, 随后低头,将口中的药糊全敷在€€方伤口上。

谢婧好想说:这药这么苦, 三哥你不要徒劳了。

她好想说:三哥, 你嘴好软啊, 再多摸我几下罢。

她还好像告诉€€方, 她才没有孩子气,是三哥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

四岁那年,她和四哥一起被掳劫, 她又饿又渴,发了高烧,她以为自己快死了, 是三哥你冒着危险来窑洞里来救婧儿的, 你€€婧儿说 :婧儿不怕,三哥在这里;婧儿不哭, 三哥带你走。

你忘了€€€€

她、她还想指责一下€€方的健忘,可她一句话都说出来。

她好不甘心啊!

等谢涵终于包扎好€€方伤口的时候,抬头,人已经面无颜色、没了声息,她一惊,颤抖着手伸到€€方鼻下,才吐出一口气来。

她以为€€方很快会醒过来。

她背着€€方来到附近的城池,她带着€€方募兵,她在€€方身旁模仿聂慎笔记写信施反间计,她又在€€方身侧大骂宁襄,“竟然和聂慎约温留城相王?自封北燕王,聂慎南燕王?你可真是好胸襟啊宁襄。可敬可恨啊。”

她知道,宁襄有生之年,她都不可能成功施展反间计了。

她不在沉湎募兵,左右很快被聂慎追着打散。她带着谢婧游走列国,帮助、分化、借兵……直到宁襄死了,宁霜继位。

她知道,机会来了,第一时间到雍国,请见雍太子。

后来,她借了兵。

她还约见了聂慎,换上紫色罗裙,备上美酒佳肴,一舞水袖而来,“聂郎€€€€”

她成功让宁霜召回了聂慎。

她重新开始募兵。

直到她彻底驱逐了燕军,都没有等到€€方醒过来。

“四公主已经去了,只是她当初求生的意志太强烈,还留着一口气,在这身体里不散罢了。”已经是掌国公主的她,请来党阙,只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她好像也习惯了失望,等党阙走后,轻轻摸着€€方脸颊,“婧儿啊婧儿,你可真会给三哥惹麻烦,你要是好好的,三哥才不会保你兄长那个混账。”

这么多年的相伴,她已知道了€€方的男儿身份,多有意思啊。她吃吃地笑,“若你不是我弟弟,咱们到刚好可以结个夫妻、瞒天过海。”

这一切,谢涵是不知道的,“亡国惩罚”终止于谢婧之死。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复国的,就像他不知道谢婧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

她在想,四岁那年,不小心听到母亲鲁姬和贴身侍女的谈话:

“夫人,三公主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啊。”

“我何尝不知,我何尝不痛?可谎言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双生子不详,他们只能是龙凤呈祥。漪儿更像君上,那他只能是公主。蜚短流长,他只能去死。秋屏,我们是鲁国最后的希望了,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那时候的谢婧并不确切地知道母亲和秋屏姨姨在说什么,只敏锐地没有出声,躲在柜子里;只是敏感地觉得很难过,却不敢找一个人说。

直到三哥、四哥和她莫名其妙地“偷跑”出宫玩,又莫名其妙地被陈国余孽掳走。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终于明白,母亲是要这样杀他。

顺道解决了三哥。

楚楚夫人和母亲都失去了一个孩子,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好累好饿好难受,她快死了,死了也好,这样母亲就不用每次看到她都露出愁容,君父不用看着她就像在看另一个人。

是的,虽然每次都掩盖地很好,面上是那么温柔慈爱,或许天性敏感,她就是能看到鲁姬眼底的阴翳。

而君父,从来不加掩盖。

没人希望她谢婧活着,那死了又有什么所谓。

“婧儿、婧儿?”

朦胧中,听到天边传来声音,是谁在喊?

“婧儿不怕,三哥在这里;婧儿不哭,三哥带你走。”

三哥啊€€€€

你为何如此健忘?

为何啊?

谢涵再料不到这一次去惩罚世界会这么久。他醒过来,却仍紧紧闭着双眼,他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他被铺天盖地的悲怆裹挟,他需要一点时间,才不会在睁开眼的时候露出异样,才不会忍不出冲回扶突去见谢泾。

然而,有些人平常体贴入微,此时却丝毫不懂替君侯分忧,惊喜的声音响在耳畔,“君侯,你醒了?”

谢涵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没有。”

霍无恤:“……”

谢涵以为这就是他的絮儿最不懂事的时候了,没想到还有更不懂事的。被子被拉了下来,一只手轻轻覆在他额头,又摸了摸他脉象,还掀开他眼皮瞧了瞧,又掰开他嘴巴看舌头。

谢涵:……!

如果这都能忍下去,他就是个死人。

谢涵猛地坐了起来,一把将€€方推到,气势汹汹跨坐在其身上,瞪着人,“霍絮儿 ,你今天死定了 。”

底下人一阵龇牙咧嘴,脸色苍白,谢涵记忆回笼,终于想起他“昏迷”前€€方的伤势,连忙爬下来,小心翼翼摸着€€方胸口,“伤口不会崩裂了罢?疼不疼?”

霍无恤撇开头不看人。

谢涵又绕到€€侧,结果€€方又往另一侧撇头。

“生气啦?”谢涵轻轻推了€€方手臂一下,“你自生你的气,只是身上难受千万别憋着,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霍无恤瓮声瓮气的声音传上来,“要我重新包扎也可以,只是君侯回答我一个问题。”

谢涵:“什么问题?”

霍无恤:“君侯因何昏迷?”

谢涵:“我生病了?”

霍无恤:“……”他扭过头,吊起眉梢,“病前君侯就知道自己会生病,会昏迷?而且我观君侯脉象,可绝非昏迷之象。”

谢涵沉吟片刻,“无恤,如果我说,这不能说,你会怪我吗?”

霍无恤眉眼拉下,冷峻的容颜竟显出哀愁之色,“无恤自知无能,不能为君侯分忧。”

“咚€€€€”额头一痛,霍无恤捂额吃痛,瞪着眼睛看人。

“做什么怪。”谢涵给人一个爆栗,又伸手给他揉额头上的红印,“不是不信任你,是我一说,嘴巴就像灌了铅张不开。”

霍无恤皱眉,按着胸口缓缓起身,“还有这种事?”

谢涵瞧着他,“你别问了,你再问,我嘴巴又要灌铅了,就像在塞外那次一样。”

冷不丁想到彼时€€方双唇紧闭、掰也掰不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霍无恤一个激灵,然后发散思维,“这种神异,莫非仙家手段?君侯,你不会真的是彩虹神使罢?”

谢涵:“……”

吾不欲与汝多言。

这么一打岔,谢涵心中那种要溢出来的悲凉好多了,询问了一下,知过了两天,遂向楚子般辞行,令应小怜、虞纯先行回扶突复命,他帮助属国,护送宋使回都。

宋嵩:“……”他摸一把脸,“多谢温留君。”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次出使,谢涵是有副使的,他为正使,虞纯为副使,可惜某些人一心沉溺小怜乡,存在感几近于无,终于在这最后的时刻,可以放一下“齐访楚使节团副使”的光和热。

得知谢涵要和他们分开走,虞纯眉开眼笑,“温留君如此体恤属国,当真仁心无双。”

宋嵩:“……”捧你们两句,还上头?

可他什么都不敢多说,只是小媳妇儿一样进了谢涵准备的一辆马车。

云门此去宋都鱼腰,寻常速度,两月时间。谢涵忧心鱼腰事变,谢妤一时应付不及,快马加鞭,全军提速,也需一月余。他在这个时间,一边捞着宋嵩套话,不想宋嵩虽胆怯,口风倒挺紧,实在问不出来,他也不强求。又开始回忆那次在原著世界接近半年的内容,好好温习,查漏补缺。

尽管全军提速,他们还是走的平坦官道,未免霍无恤伤口崩裂,他又加厚了软垫,将人半揽在怀里解震。此时,他画了地图,询问霍无恤,“无恤,你看这里,如果这儿有两方势力,一方四万 ,一方三万,后面还有……如此这般又什么问题吗?”

“咳咳咳€€€€”霍无恤差点给口茶呛死,好险放下杯子,“天啊君侯,这是谁的神仙操作?怎么会想到这样埋伏?这分明是给敌方送脑袋嘛。”

谢涵身中一箭,虚心求问,“怎么说?”

“君侯,这里是谷底,想埋伏,反而会被人居高临下。君侯,我没看错,这是齐城罢,是你翻书看到,又前人干这种傻事?”

谢涵身中二箭,笑而不语,又画了一张地图。

“君侯,一旦到这种地方,万万不要逗留,这种像天井一样的地形,乃兵家五死地之一,进来了,一旦被堵就出不去。”

“什么,君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里水源下流,又是风口,一旦浓烟下来,士兵立刻烟熏眼红,无法战斗。”

“君侯,不要驻兵在环水的洼地,一旦敌军丧心病狂掘河口,就是水淹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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