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天说的是气话。”谢涵按住对方搭在他腰上的手。
霍无恤:“君子一言九鼎。”他微微仰头,瞧着对方秀气的耳垂,学着对方曾经对他做的那样轻轻舔舐。
可是对耳垂敏/感的不是谢涵,只是他自己。
瞧着人镇定如初的样子,他嘟囔一声,
这一点还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现的。
另一个世界的雍无恤。
谢涵轻轻推开面前的人,“无恤,有一天,如果我不喜爱你了,甚至不需要我动手,就会有人来解决你。
你没有一丁点权势,生杀予夺都在我,有一天我有了其它更喜爱的人,你只能嫉妒得发疯却要被动得接受。
你也是公室出身,信任能当饭吃吗?有永远不变的爱护吗?这世上永远不变的只有握在手里的东西。”
他把雍无恤当初掳走那个谢涵,在云门山野间对峙的话原原本本地送给了面前的人。
“君侯...”霍无恤轻轻按住对方一张一合的唇,“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忍不得了,我忍不得了.....”
他厮磨谢涵的耳鬓,轻声呢喃,“您又要娶宋公主了是不是?是不是?”
“您至少让我有个生气嫉妒的立场罢......”
那种恼火又上来了,谢涵伸手抓住对方头发,迫得人仰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什么?”
头皮生疼,霍无恤瞧着对方阴沉如水的面色,坚定道:“君侯,我爱慕您,六年了,给我一点念想罢。何况€€€€”他的手缓缓下移,“您也不是对我毫无感觉不是吗?”
猝不及防被掌控住重要的一部分,谢涵闷哼一声,阴沉的脸上爬上生理性的潮红,于是那张脸也便不再阴沉,好似冰雪染上了胭脂,玉像沾染着情/欲。
谢涵后退一步,长长喘息,他退一步,霍无恤便进一步,最终被站了起来的谢涵一脚踹翻出去。
霍无恤捂着胸口,抬头看他,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受伤之色。
谢涵注意到对方胸口有三道伤疤,一道是当初他在忘忧山刺了对方一剑,一道是在雍宫剜心后被党阙救了下来,一道是年前在云门为了救他被丰兰音的箭矢贯穿了胸膛。这最后一道伤口将将愈合,在他那一脚下血痂有崩裂的痕迹。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与对方同吃同睡才照顾出起色来的伤口,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蹲在对方手边就想问痛不痛,他看到人额上满是冷汗。
“霍无恤,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该这个样子。”谢涵伸手捂着眼睛,颓然后靠坐在地上,“我心目中的霍无恤应该像太阳一样耀眼,应该像骏马一样驰骋,烈日当空,纵马千里。”他忽的放下手,“我不许你露出这种哀求之色,更不准你因为任何事情委曲求全。”
霍无恤隐忍的神色略为古怪,最终道:“君侯,如果不是你刚刚踢了我一脚,我会觉得你在对我说情话。”
谢涵:“......”
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和沸腾的气血,淡淡道:“不是你的错觉。”
霍无恤眼睛睁大,牢牢盯着人面庞,不肯放过其脸上一丝一毫细节,可惜能看到的只有€€€€面无表情。
谢涵瘫着一张好看的脸,“我喜欢欧小姐,因为她好懂,因为她背后有欧家;我喜欢你,因为你是霍无恤。你们一个是我喜欢的模板,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你何必拿自己和她相提并论,遑论宋公主。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温留,是齐国,是握在手里的兵力,是墙上舆图的疆域。
若说我对欧小姐的喜欢是一分,那对你的就是十分,对权位的就是万分。我不可能为了十分的喜爱而为万分重要的东西埋下祸患的可能。”
“霍无恤,我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很想模糊掉你对我的感情,我也一直是这么处理的,我自以为是地以为一点爱慕可以随着时间消弭,我甚至希望你对我的爱慕可以促进你的忠诚。”谢涵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可我忘了,你终究是霍无恤,总归是有些偏执的。”
他仰头看着房梁,淡漠道:“我实在不喜欢你露出这种轻贱之色,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意中人是个垃圾,这是对我的羞辱。你走罢,在我身边大概我的美好让你实在无法抵挡,离我远些或许能少些影响。
而我还会娶其他女人,我不可能在拥有其他女人的同时再来找你,我不会这样对待你对我的赤诚之心。无论如何,我永远也不会接受你,在我身边你只会日复一日的煎熬,还要看我娶宋公主、欧小姐。
所以你走罢。我现在就派人给你准备,明天一早就走,后天我可能就会反悔,你最好有多远走多远,不要被我反悔给请回来,你知道的,你根本拒绝不了我的要求。”
这时的谢涵已经站起身,垂眸看还靠在墙角的人,“有什么想带的,一并告诉我,我去给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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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涵妹对絮儿的良心。
emmm,这张五千,姑且算我的更新叭,前天欠了大家一张,先赊着哈。
唉,这段感情戏怎么也写不好,先这样罢,大家可以提提意见。
弟424章
霍无恤低笑出声, “君侯,我竟分不清€€€€您究竟是在引诱我,还是在拒绝我。”
光“好友”这个词就能让他一颗红心粘着人这么多年, 更何况现在听到了“十分喜欢”、“意中人”这样的字眼呢?
谢涵靠着墙, 眼帘微阖,似乎疲惫,语气却极其认真, “大概都有罢, 我的理智想留下你为我效力, 我的情感想留下你让我日日得见, 我的良知让我希望你能自由翱翔嗯€€€€”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唇上。
霍无恤搂着他的脑袋,好像愤怒至极的恼恨, 好像求而不得的痛苦,好像得偿所愿的痛快, 最后化为一如既往的追逐, 缱绻而赤诚。
好一会儿他松开人, 双手撑墙, 将人禁锢在自己两臂之间的狭窄空隙内,看对方那因为情/潮而略带绯色的眼角,他笑道:“君侯要娶宋公主, 我允了。”
谢涵伸手轻轻摩挲了下唇角,奇异地看近在咫尺的人一眼,“你这次不走, 下次我绝不会这么大方了。”
霍无恤凑近, 和人鼻尖蹭鼻尖,“我喜欢君侯对我吝啬。”说完, 他鼻子狠狠往前顶了一下,激起谢涵一声不适的闷哼,再看人时,已是捂着鼻头,眼含泪光了。
鼻子是人的脆弱敏感部位,被攻击后疼痛还在其次,那酸爽刺激才是要命。
霍无恤喜滋滋地看着人在烛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湿润眼眸:哼,亲嘴还带目光沉静的,这可不行啊。
嘴上他却先声夺人道:“君侯喝酒了,说好这几天身体里有积热不能饮酒的,这是小惩大诫,下次可不敢这样了。”
谢涵先是因为鼻子的刺激险些落下生理性的泪水,好险忍住,缓慢调息,就被人倒打一耙了。他气个仰倒,长臂一伸,勾着人腰一转,就把二人位置一换,他压着光溜溜的人在墙上,“哦?这是小惩大诫?那絮儿这样勾引主君该如何惩戒是好呢?”
霍无恤做思考状,“我撞了君侯鼻子,不如君侯撞我全身?”
谢涵竟无言以对,又有些隐秘的跃跃欲试之想,终是后退半步,哼笑一声,捡起地上黑袍给人罩上。
感受着细腻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霍无恤伸手握住对方替他系带的手,“我刚刚碰到什么东西了,好像是匕首。”他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再确认一下。”
咻€€€€
谢涵伸手握住对方迅雷般掠来的五指,气定神闲道:“絮儿不必如此好奇,这种锋利的匕首你也有。”
“我知。”霍无恤点头,“可我不知如何驾驭此等利器,君侯可否教我?”
“可。”谢涵点头,“随我来。”
霍无恤愣了一下,他诡异地享受和谢涵说这些低俗油滑的话,不想对反会点头,继而狂喜,又不知所措,忐忑不已跟人走到屏风后。
谢涵绕案坐下,拉开一个抽屉,掏出两枚药丸,“清心火固肾精的,以精化气可驾驭万物。”说完,自服了一丸,闭目打坐。
霍无恤:“.....”他看着帕子上的另一枚乌黑丸子,干巴巴道:“君侯果真道家大才。”
谢涵闭目指了一头食盒,“你没吃晚饭,我带了饺子。”
霍无恤却觉得自己已经饱了€€€€真是一颗饱腹的药丸,效果堪比神话故事里的辟谷,呵€€€€
他坐在人对面托颌看人打坐,瞧着人闭紧的双目,脑海里却全是对方湿润的眼眸,莫名的,他觉得君侯哭起来一定很好看,继而晃了晃脑袋,他做什么要君侯哭,他要君侯开开心心、一生顺遂。可是€€€€
看看也没什么问题罢,就像顶鼻子一样,哭不一定是悲伤痛苦啊。
他又盯着人眼睛。
被人这样火辣的目光注射着,谢涵几乎想站起来扭头走。
要知道清心火能清不只一些欲/火,还有酒气燥气,现在满身平静的谢涵内心却极不平静,若是谢沁大概会形容为“卧槽至极”。
不就是三杯酒么?
他怎么什么话都乱说?
此时此刻,涵某人陡觉一阵难言的羞燥,唯有打坐,方能解忧。
至于心底有没有些隐秘的欢喜,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谢涵的脸,霍无恤是永远看不腻的。
于是一个打坐一个托腮就这么僵持住了,最后还是谢涵困倦不已,做了个收势,缓缓起身,仿佛神功大成,淡淡看一眼食盒,唤宫婢进来拿去热了热,“一日两餐,不饿也是要吃的,免得积了病。”
宫婢热饺子的速度极快,乳白色的热气氤氲,谢涵陪霍无恤吃完后,和人绕着屏风消食片刻,最后一道上床,一人一条被子,不一会儿进入甜美的梦乡。
睡着前,谢涵还在想:奇怪,不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儿么,最后怎么又回归温馨日常?
睡着前,霍无恤也在想:奇怪,不是连着两场大戏么,最后怎么还是这样平静如水?
后面几日,谢涵继续陪谢妤逐步掌控朝政,处理政事这种事,哪怕对方天资聪颖,也挡不住没有经验,总归是谢涵这个当大国太子培养长大的现温留君手熟。
当然他主要从旁指点,兼作为齐国公子震慑属国群臣,很少真正沾手宋国政事,也让一开始担心不已的宋臣松了一口气。
等到谢妤基本步入正轨后,已经是两月过去了,她笑道:“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我瞧,倒是与管理我那一殿的人,颇有些相像,只是人员多些、复杂些。”
谢涵瞧着她明艳的笑容,斟酌道:“阿姊,管理群臣确实与管理宫人类似,不过赏罚二字。可是治理国家不只是管理群臣,军务民生、社稷苍生才是根本,权术只是辅佐。
召太夫人故去多年仍为召人念念不舍,那是因为她三十年修水利丰仓廪,而绝不是因为平息了三场反对她的政/变,也不是因为她从召平侯手里拿到的权利。”
谢妤笑容转淡,“为君者,主要在于知人善任。就像我知道巧月擅长绣工,巧云精通算术,所以我把绣活交给巧月准备,把账目交给巧云打理。
同样,我知道宋敏娴于辞令,魏纬精于治下,所以我令宋□□外交,令魏纬辖群臣。我知魏纬与秦明原不和,为防止魏纬独大,我令秦明原督查百官分权。同样水利、农事、军事,也有擅长他的官员管理。这不够吗?何须事必躬亲?”
谢涵摇头,“非事必躬亲?阿姊,谁也不是三头六臂,那么冗杂的事物能事必躬亲。可若要治国,总该对自己的国家有个大治的了解,才不会被蒙蔽,才会有针对弊政的方针政策。”
谢妤道:“互相牵制就不会有人说谎话。针对弊政,我可以专门设立一个起诉弊政的有司。”
“这个法子好。”谢涵点头,“可我还是觉得得深入了解军政民生,否则岂知弊政属实?且凡事有轻重缓急,国家主要力量集中在哪,只能你来决断。若说互相牵制不欺瞒,可谁说两个仇敌不能有共同利益?就像齐国变法可以使玖氏和须氏合力一样。
阿姊说知人善任,可不知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哪知任何人?就像阿姊你若完全不同算术,怎么知道巧云精于此道呢?”
“我有令她专门学过的。若有士子来此,看他读些什么书,师从哪家,便可做个大致推断,再以一乡让他试验,足矣。”谢妤伸指一点他,“阿弟,你是人,便有缺陷,全由你来掌控,你怎知你了解的全局不是自己的片面呢?”
谢涵无话可说,默了半晌。
谢妤幽幽一笑,“不如十年为期,看看是你的掌控全局好,还是我的垂拱而治好?”
谢涵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何为标准?”
谢妤:“标准自在你我心。届时,我们互相游览一番温留与宋国?”
“好。”谢涵点头,“一言为定。”
谢妤已用她的大法基本掌控朝政,谢涵也便不该滞留了,临行前,来了两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魏尝带着魏起包袱款款,请求随行。
因为魏纬“被昏迷”引着谢涵救了一次谢妤,已被视作谢妤同党,曾被宋威侯狠狠打压,幸得谢妤谢涵三番两次相助,更被牢牢打上谢妤的印记,故这次“一朝君主一朝臣”的更换中,占据了高点。魏尝也用智慧帮助谢妤良多,魏起更在风声鹤唳中领兵保卫宋宫,早不是当初名不见经传的两个普通魏家子了。
故而谢涵偏了偏头,“一门三魏齐心,官场上可是远大于一加一加一的效果。”
谢涵猜测过对方是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无论日后谢妤和他谁垮台,魏家还能继续。
也猜测过魏家就是用维系他们姐弟关系的方法为自己谋求利益,比如谢妤想罢黜魏纬时总该想想她弟弟跟前红人的两个魏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