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忌:“真是羞愧,王嫂嫁入我国,竟是要您出自己的私库,这在民间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臣弟思来想去,不如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凑一凑手,王嫂收回自己的东西罢。”
“什么你啊我的,自我嫁来,咱们便是一家人,如何要分的这么清楚。”谢涵笑道:“你们有心为国,难道我便眼睁睁看着,你王兄那小气鬼回来一准骂我。”
“他敢?”霍无忌笑了,“王嫂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他若是怨您,我第一个请母后族老骂他!”
接着雍太后也捐献了部分嫁妆,“老妇是不知道那金门城究竟有什么魔力,惹得大王要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但情况已经这样了,老妇也不能袖手旁观。”
紧接着几个氏族也纷纷捐献,或多或少,聚少成多,竟是有往常国库两年的收成,折合起来能打一年的金门,谢涵既高兴又暗忖:这些世家们可还真是家底丰厚,捐出来的总归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岂不是够打好几年金门?
她当然不会去榨干氏族,只是......她轻托下颌,“要是后面还不够,找几个肥羊抄家就好了。”
没等她想几个备选人物,霍无恤又来信了:除栾殊。
谢涵捏着信纸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雍国无论人口粮草都拼不过楚国,优点则是兵勇将猛,最宜速战速决,可那栾殊却坚壁清野、拒不出战,设三条防线、稳扎稳打,一副能当十年缩头乌龟的样子。
楚人傲烈,想来是不愿当缩头乌龟的,都是栾殊强压着的。若是除了栾殊,想必能为打破对峙。
可楚子般甚是信任栾殊,哪是那么容易除的。
谢涵来回踱步,第一思考楚子般的性格弱点,第二想他信任的那些人何人可以利用,第三琢磨目前楚军构成。
偏听偏信重感情,过于骄傲拉不下脸面。偏听偏信则能威逼利诱他爱重的那些人进言,第一是韩斯,第二是豫侠,第三是白炽灯,哦€€€€再加个宠姬兰姬。
骄傲€€€€按她对楚子般的了解,想必也喜欢一战决胜负,而不是遥遥无期的拖延,只是对栾殊的信任暂时占上风。
她唤来陈璀,“我要你派人去云门散布谣言,栾殊曾经输过大王一次,因此面对蔺缺能陈胜追击,面对大王却不敢应战,这是心中畏惧的缘故。”
随后写了封信给豫侠,“多年不见,足下安好?十二年前,齐都扶突......”她曾在阳溪君家仆打杀当初的田部吏豫侠的时候顺手救过对方,又在后面将人带在身边编入队伍,不想派人去一趟云门,一去不回头,彼时她和楚子般感情正好,互相撕了一顿也便罢了。但那了的是她和楚子般之间的事,不是她和豫侠之间的。
“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叛出之罪,可曾负荆?”
“涵现在也无需这些,只有一个要求,听闻楚王有意撤换军师栾殊,万望勿要撤换。”
信送出后,她便闭目沉思,豫侠是什么人她还不知道吗?耿直如他,宁愿自尽,也不会因私废公。
至于白炽灯,对方好像忘了南施是怎么死的了。归根到底,只是想纠正楚子般的偏听偏信,可对方现在却固执地听信栾殊的一家之言,几乎要拖垮国力。楚国周遭,难道只有雍国吗?北面的刘国也是虎视眈眈,为了和雍国杠把虚弱期暴露给刘国真的好吗?他忘了南施的遗愿了吗?
做完这些,谢涵老神在在。
果不其然,一月后,楚国召回了栾殊。
然而,一语成谶€€€€豫侠将谢涵对他的要求原模原样传给了楚子般,随后在云门家中自尽了,送回一封致歉信。
时间过去好久了,谢涵印象里的豫侠已经很模糊了,是方脸还是长脸?总归不是可爱的圆脸,那一板一眼的性子配上娃娃脸该多可怖啊?
好像被自己的想象中的画面惊笑了,谢涵捏着信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一阵惘然,她将那信纸随手抛进香炉里,一点点燃烧成灰烬,就像记忆里那呆板木讷又大义凛然的影子,随风而散、了无痕迹。
至于对方信里说的,楚子般是因为燕襄欺骗他向齐国施压能逼齐哀王重立她为太子,才会出兵扶突这些话,她就当从来没听过。
一些没意义的话,就算是真相,又有什么所谓?
她现在关心的是对方信里为了赔罪透出的另一个讯息:
她使计希望栾殊长留战场的事被楚朝廷发现,楚朝廷送了她一个回礼€€€€策反雍国西部大后方已经臣服的戎狄部落。
她想了想,传讯下去找一个人。
一个不久前才名动天下的人。
雍国暗探天下闻名,旬月不到,她面前就坐着一个娃娃脸的学生。
“王世奇?”谢涵好奇,她瞧着人可爱的相貌和腰间佩剑,轻笑了一下,才等对方放松片刻,旋即疾言厉色,“去告诉沈澜之,若果不想他们召国挑拨楚雍、引发金门之战的消息传出去,立刻派兵助我镇压戎狄族。否则楚王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他国也会知道北方横卧的不是抵挡胡族的长城,而是对中原虎视眈眈的恶狼。”
召国一直淡出中原,一心和胡族掐架,几乎让人忘记了它的实力几乎攀升大国,而非之前的一个中等国家。
王世奇想好很多种对策,没成想雍王后不只完全知道他背后的一切,还直截了当说出来,没给他一点辩论的机会。
嘴角僵硬片刻,他只能拱手道:“必将消息转呈寡君与丞相大人。”
王世奇走后,楚猎骄的信息到了,他原本想直接逃回楚国,然而沿途雍兵怎么会算不到他回国的路,一早堵好了,只能绕路。
这一绕,就绕到了薛国。
薛国早就对雍国俯首称臣,按理说应该抓了楚猎骄送到大陵,若实在怕得罪狠了楚国,最不济也该驱逐楚猎骄或者赶他去他国。
然而事实是薛雪不仅收留了楚猎骄,还将其奉为座上宾。
见微知著,谢涵召集群臣商议,“看来列国都对我国这一仗没有信心。”
“楚国领土比雍国方圆大了一千里,持久战会先拖垮哪个国家毫无疑问。”王免叹息,他管着兵粮,体会尤为深刻。
“楚国猖狂,策反我国后方戎狄族,我们也该给楚国周边放放火了。”谢涵撑着下颌,“众卿以为哪个国家最合适?”
“刘国紧靠楚国,按理说最合适,可它同样也和我国挨着,而且实力不在我国之下,只怕它想做黄雀,金门对它也大有用处。”
“齐国、”下首人偷看谢涵一眼,见其殊无异色,接下去说道:“齐国和我国隔着一条带,离金门又远,出兵楚国又近,应是最合适的。”
谢涵点点头,“那雍国能拿出什么说服齐国呢?”见说话人一脸讶然,不禁气笑了,“想空手套白狼?就算我是齐国公主也没那个脸面?哪个嫁出去的雍国公主要雍国白出兵出力,你们能乐意?”
接着,她又晃了晃羽扇,“不过盟友之所以盟友,很多时候也不能太在乎得失。我会去信尽量说服王弟的。”
谢涵拿什么说服谢漪呢,第一摆事实讲道理。
楚国南面是黄江、是百越族,不会对其构成影响,绝不会帮助楚国,东面是瘴林沼泽,西面是巴蜀之地,都不值一提,北面是刘国,东北面是齐国,西北面是雍国,只要刘齐不出手相帮,它就孤立无援。而只要齐国出手,有雍国在牵制楚军主力,齐国只要面对残兵即可 ,届时拿到多少地都算齐国的。
第二则是顺手欺骗一波€€€€刘国已经同意出兵楚国了,到时候他们吞一部分楚国的地,可别怪她没照顾自家人。
第三则给了个诱人的条件,她毕竟在齐国经营多年,即便远嫁,在齐国也有的是人手,足够谢漪焦头烂额,只要齐国出兵,雍国得胜后她就把这些暗桩全交出来。
谢漪果然欣然同意。
原著十穿2
金门之战楚国大将军乃白氏中流砥柱, 是白家主的胞弟白玄鱼,最擅长突击战与正面对决。他性情刚烈,一开始是敬重栾殊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雍国的每日骂战, 再看着日渐减少的粮草写着一封封催粮的信,就渐渐不能忍受了€€€€
军师谨慎过头了。
两国都是离开故土,深入叶国腹里, 粮草供给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想拖雍国, 也要看他们楚国拖不拖的起。
即便那位雍王是天下闻名的猛将, 也不用如此畏之如虎罢。
楚国不曾和雍国大规模对上过,白玄鱼也从未和霍无恤一决雌雄过。霍无恤让人在楚军散布流言:什么常胜将军,雍王哪有那么厉害?只是对上的刚好是蹩脚的对手。偏偏那雍王为了自己登上王位, 大肆鼓吹自己战绩,早就言过其实了。
在栾殊走后的第十天, 白玄鱼眼见雍国炊烟渐少, 发出半夜急攻的命令。
雍营之前就做好了干粮, 这两天都是熬点稀粥, 配着之前的干粮吃,下令哪一天楚军攻入,哪一天再开灶大吃。
因此, 在楚军半夜奇袭的时候,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干完吃顿好的。
白玄鱼知自己中计了, 但他久经沙场, 很快稳住,镇定自若地指挥兵卒厮杀。奇袭不成, 也是势均力敌地对决,谁又怕谁呢?只不过场地是在对方营里,小心些,拿奴隶先在前头试探陷阱就好了。
霍无恤站在城楼上,见楚军几乎在半刻钟内就恢复秩序,终是感叹一句,“果然不是废物!”
蔺缺小心翼翼问,“大王,是否用第二套计策?”
霍无恤摇摇头,“寡人以为这白玄鱼好大喜功、急躁激进,现在看来也是粗中有细,急中亦稳,佯败恐怕会被他看出来。”
“寡人要他癫狂,不能看清。”说完,霍无恤就带着宝剑下城楼。
王旗醒目,麒麟卫一身玄衣,簇拥着为首的人,加入厮杀,霍无恤振臂一呼,“儿郎们,冲啊€€€€拔帅旗,千金赏;斩帅头,万户侯!”
他中气十足,提气一呼,几乎响彻半个战场,白玄鱼在火光中看到那在万人中央的人物,不得不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霍无恤杀人如切菜,极快地突进,雍军在他地带领下受到极大地鼓舞,原本的势均力敌瞬间化为雍强楚弱。
白玄鱼心中既忧且喜,忧的是战场形式顷刻变幻,喜的是这位雍王多年在战场浸泡恐怕这时已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竟似个先锋般挺入他们队伍。即便人性如他们大王,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他暗中吩咐,尽量活捉雍王€€€€只要抓了雍王,这场仗便能不胜而胜;若能俘虏雍王回云门,该是多大的荣耀。
楚军主力宁可左右两翼被射杀,也逮着霍无恤包围,雍国将官忧心如焚,上来援救。霍无恤似乎反应回来这一点,王旗渐渐往后撤退。
楚军急忙加大攻势,奈何麒麟卫着实训练有素、以一挡百,千军万马中也能好好掩护霍无恤撤退。
白玄鱼徒叹息一声,心中疼惜刚刚浪费的兵卒。不想正这时,一支箭矢撕裂苍穹,那王旗倒在军中,眼角余光遥遥撇去,只见那穿黑金披风、带墨玉军盔的人正晃了晃、栽下马去。
他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好事,定睛看去,霍无恤已被他身旁卫士放在自己马上,急遁而去。
天赐良机,失不再来。
他立刻大喝一声,“雍王已死,王旗已倒€€€€”
旁边卫士再□□复,声音传出去老远,雍军闻言,心中散乱,雍国将官更是惊惧,原本的大好形势转瞬溃散。
蔺缺指挥部分人殿后大队人马都掩护着霍无恤遁走。
白玄鱼立刻指挥人马追击,“夺雍王尸体者,记特等功!”
€€€€“披黑金袍者为雍王!”
抱着霍无恤遁逃的卫士霎时扫落其披风,飘落在地的黑金袍转瞬为马蹄碾踏成泥。
€€€€“戴墨玉盔者为雍王!”
箭矢密集而来,卫士扔了霍无恤头盔才让飞箭没了方向,勉强松一口气。
一追一赶中,天边已渐显鱼肚白,天光渐亮。
白玄鱼看周遭地形,仿佛进了个山谷,周遭密林,树木茂盛,他警惕之心顿起,勒马挥手。
已是春日,一阵东风起,如情人的手指拂过面颊,吹面不寒杨柳风。
白玄鱼却觉一阵寒从脚起,不知缘由的,可危急之时的直觉救过他很多次,他不再犹豫,赶忙撤军。
不远处,霍无恤和蔺缺站在一侧峰顶,霍无恤眉梢一挑,“他倒警醒,提前射火箭罢。”
至于那卫士保护的尸体早被丢弃在地。
四周火箭冲天而下 ,周围山谷易进难出,东风一过,星星火把燎原而起。
惨叫声不绝于耳,烈火焚身,苍翠山谷有如人间炼狱。
这回换楚军掩护白玄鱼,所幸他发现的早,又留了一半人马策应,才不至于全军覆没,可被救出来时他已是狼狈不堪,须发皆被燎了大半,一路逃到金门渡水畔,而原本栾殊设置的防线陷阱,全被捣毁,想渡水回原来的大本营,已是不能。
若在此处扎营,便是直接暴露在雍军眼皮底下。
白玄鱼强忍着烧灼痛和心中惊惧开始思考,四周地形他早已考察过,有两处可以暂做营寨。
一处高山地势高耸,和下方山道可以互成犄角,既不至于因孤峰被断绝粮水,也不至于因山道平坦无险可守,后方还有密林可以躲藏,但刚被火烧大军,他此时也怵这树木茂盛的密林。
另一处在反方向,是十里窄道,其中一里更是窄小仅容两人并肩而过。这道上,任凭千军万马,最终施展出来也就十分之一的人数。可这样地方躲进去,敌方攻进来困难,但他们想再出去也不容易。尤其若被前后堵住,就困死了。
雍军紧追不舍,白玄鱼心思电转,很快下定决心,往一侧高山而去。他指挥迅速,派三分之一人马上山扎营,留三分之一人马在山道挖沟濠,剩三分之一人马隐匿入山林。
霍无恤纵马赶来时,楚军已只剩三分之一人马在下,而这三分之一人马还随时可以往上爬、往后退。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