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流知道梁国缺的不是宝藏,并不十分心疼,只是€€€€“献藏宝图予天子,或许只是给天子带来灾祸,天子不一定会高兴。”
“至少明面上他要承你们的献宝。”谢涵笑道:“至于内里,咱们的陛下可是位妙人,你们拭目以待罢。”
第459章
待姬倾城、姬云流、姬流光走后, 已是满地星辉,谢涵开始思考怎么用虞旬父手中的信扳倒狐源,以及€€€€
虞旬父果然有异心, 这次出行又偏偏是狐源主文、虞旬父主武, 必须要想办法分化二人,否则实在危险。
好一会儿,他心中有了计较, 才察觉一旁一直寂静无声, 他偏了偏头, “怎么不说话?”
霍无恤看他一眼, 摇了摇头,“以免打扰你。”
“夜深了,回去罢。”谢涵起身, 令卫士前来收拾,与人一路回去, 见人还是没声息, 终于觉得不对, “怎么了?不开心?是因为我白日和刘央的话, 还是夜里和姬云流的话?”
他揽了人肩头,“无恤,你比他们加起来都重要得多, 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他们的利益拿你和雍君做交换罢?”他笃定道:“绝对不会。”
霍无恤沉默的眉眼流动起来,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替你为难,没了刘央河西的一城, 你要怎么说服雍君。”
“山人自有妙计。”谢涵晃着折扇, 霍无恤凝着他,他顿了一会儿, 笑了起来,“好罢好罢€€€€我还没想好。无恤这沉思的样子,可是想出什么好法子了?”
霍无恤想了想,“我可以去瞧瞧雍君的病。雍地流行巫术治病,甚少医术,或许雍君病重只是被巫术耽误了。若是我能治疗,我们就可以拿这个做交易筹码。”
倏忽他哈哈笑起来,“雍君大抵不信医术,届时君侯或可用彩虹神使的身份说服他。”
谢涵:“.......”
他无语地看着突然笑得前仰后合的人。
很快二人回到住处,各自睡去。
可深夜里,谁都没睡着。
霍无恤仰面瞧着房梁,床幔在他脸上打出一片阴霾。
€€€€楚王我却是难有立场改变他的想法的。
€€€€雍君这儿,就交给我罢。
他摩挲着掌中雕刻的小人,喃喃道:“君侯,你终究不愿意令他为难,所以宁可让我。”他闭眼,缓缓攥紧五指。
谢涵室内的烛火同样亮到很晚,轻声问:“他是在替我想办法,还是€€€€放不下雍君,想替对方治疗?”
当然,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寂静的夜里,只有哑了的寿春在替他修剪跳跃的烛火。
第二日,谢涵先去见了刘央,说了一些君子不宜的话,“我君父支持精明君,盖因其母、其妻皆是齐女,且精明君年过四旬,嫡子却年幼,若精明君不幸......我齐女或可借幼子把控朝政,届时我国势力就可渗透。可若精明君不爱幼子呢?若精明君宠爱庶长子呢?”
“众所周知,精明君敬重嫡妻......”刘央顿了一下,了然笑道:“恐怕这只是他为求齐国支持的表象,太虚伪了。”
刘央不愧刘氏家主,动作之迅速,很快就有精明君在封地宠妾灭妻的流言在齐地悄然散开。
齐君果然很快收到消息,甭管他自己怎么样,在别人这儿却还是注重礼法的,故而闻言就有些不喜。
但他再想不到,不两日,精明君的妻子在封地被小妾毒杀的消息传了过来€€€€精明君家中奔丧的家仆来了。
齐公:!
谢涵:.....
精明君神思恍惚、悲痛欲绝,几乎无心竞争梁王之位。
谢涵神色莫名去找了刘央,“刘家主在精明君封地有人?”
锅从天上来。
刘央连连摇头,“纵然我想,也没这个速度 ,算算时间,现在传过来的消息,那精明君夫人至少半月前遇害。”他幽幽道:“或许是温留君的嘴开过光罢。”
谢涵:“......”
人后,刘央却对手下人道:“截住精明君派回去的人了吗?”
他要去杀害精明君夫人嫁祸其妾室,自然鞭长莫及,可他要找个人装作精明君府的人来报丧却易如反掌。
至于精明君夫人还活着这种事.......等双方核实发现误会真相大白的时候,梁王已定。
精明君夫人被其妾毒杀的消息传来后,精明君的声望是一落千丈,齐国更是对他充满疑虑,就是这个时节,谢涵偷带了姬倾城来见齐公。
姬倾城的相貌尽取谢蔷和梁武王的优点,熟悉的人依稀能辨认出其肖似谢蔷的眉眼,齐公一见她便几乎含泪。
谢蔷二十余年前的远嫁,一开始是为了巩固当年几欲被废的太子谢皋的势力。
此去一别,便是永诀。
或许大多数人在看到姬倾城后的第一想法会是藏宝图,但齐公不会,听闻姬倾城的苦难和目的后,几乎满口答应,“倾城你放心,你是阿姊唯一的血脉了,寡人一定护你终生,让你称心如意。”
得到齐公的承诺后,谢涵便来寻姬云流了,“目标已达成一半,不知表妹可否给表哥点甜头?”
姬云流很好说话,“什么甜头,表哥但说无妨。”
“我要虞家主手中的那封信,不必给我,你自个儿收着。”谢涵笑道:“等到雍君同意支持小王子后,再给我不迟。”
姬云流面露难色,“这恐怕有些为难......”
“什么为难?表妹该不会根本没法拿到信,一直在给表哥画大饼罢?”
“表哥什么话?”姬云流鼓起苹果脸,瞪他一眼,“好罢好罢.......”话没说完,便见谢涵笑吟吟地取出块破布给她,“托表妹将这个留在取件现场?”
“这是什么东西.....”有些眼熟,姬云流搜索了一番记忆,“这是齐公贴身卫士的衣饰?”
谢涵笑得温和,“狐相身边有两个卫士,是君父赐下的,也着卫队装束。”
姬云流恍然大悟,捂嘴笑了起来,“表哥好计谋。”总不至于是齐公的卫士来偷密函罢。
“也不让表妹白白帮助,表哥再给表妹添个助力。”谢涵问道:“表妹说过,狐相只与燕太子通信?”
姬云流点头,“据我所知是这样。”
“明日燕侯就到了。明面上雍国支持玉枕君,齐国支持精明君,楚国支持络却君。表妹何不直接去接触燕侯,寻求帮助?但我与燕侯有些恩怨,这个只能表妹你自己去接触了。”谢涵又给姬云流介绍起了燕侯的性格、爱好,甚至和人模拟对话,备了几套方案,最后笑道:“以表妹口才,游说燕侯,想必不在话下。”
回去的路上,霍无恤有些疑虑,“狐相真的只与燕太子联系吗?倘若狐相与燕侯有联系,燕侯就会知道齐国已经改支持小王子了,燕国断然不会做与齐国一样的选择。”
“那又如何?”谢涵扇了扇风,“不试试,我怎么知道狐相与燕侯是不是真的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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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大概修了1000字,注意查收。
第460章
霍无恤一呆, 恍然道:“燕侯不知,云流公主说服燕侯,自然要承你的情;燕侯知晓, 说服失败, 是云流公主自己的情报错误,与你无尤,而你间接掌握了狐相更多的讯息。”
“善哉。”谢涵揽着人回去, “无恤很不用在这种事情上费脑子, 还是想想今晚吃什么好。”
霍无恤瞪他一眼, 点点太阳穴, “我若不动动脑子,什么时候被君侯卖掉都不知道。”
“卖无恤?卖去哪?”谢涵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开始滔滔不绝, “无恤这样允文允武、身强力壮、相貌英俊、善解人意,能卖的地方也太多了罢。书塾?军营?南风馆.......”
霍无恤:“......”见谢涵越说越不像样, 他秉持武人动手不动口的原则揪人发梢。
谢涵眼疾手快, 伸掌拦下他伸过来的手, 笑眯眯道:“本君想来想去, 无恤并非善解人意,只是善解我意,看来只能卖给我谢涵了。”
“君侯以为你这样说, 我就不动手了吗?”霍无恤阴恻恻笑。
谢涵警觉,运功就跑。
霍无恤忙不迭追了上去。
夕阳将二人追逐的背影拉的老长。
在姬云流去试探燕侯的时候,谢涵终于是前往了雍君行馆。
如果只是单单一个齐国温留君, 雍君未必愿意见, 可谢涵身后还有霍无恤,他们雍国的长公子。
出发前, 谢涵见霍无恤忐忑不安,终是道:“我为什么要帮助姬云流说服雍君呢。刘央对我有两次恩惠,我即便不竭尽全力帮助他,也不想背信弃义若此。否则,就是和他彻底断交。以后我又何以取信他人?至于姬云流,她本来就两面三刀,拿封密函就想威胁我?”
他吹了吹短笺上的墨痕,“云流公主似乎不明白,姬流光是刘家的傀儡,他整个都在刘央的监视下,或许一时疏忽,但只要我提醒一下,就会成为刘家笼中的鸟雀,一言一行都被密切监视。这种情况下,只要云流公主拿到密函,我请刘家主将那封密函给我,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霍无恤一愣,“所以你还是要帮刘家主去游说雍君。”
“不错。”谢涵缓缓卷起短笺,派侍从送去给刘央,温文尔雅道:“我让刘家主支持小王子,这是替她们巩固势力,云流公主真的以为无兵无人,凭她们两个女流之辈,可以通过一点平衡之道,保住小王子吗?梁国死的少王还少了吗?她们小女儿家天真,我这个嫡亲表哥少不得从旁描补。”
送完信后,他垂眸望着浮金砚台内漆黑的墨汁,问霍无恤,“我欲求见雍君,你要否一道。可想见他?”
霍无恤猛地抬头看他,见人神色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广袖落在两边,仪态端庄。他伸手握住对方藏在袖子里的手,那手紧握成拳,他倏忽笑了一下,“不见。我一个外臣,无事何必去见他国国君?”
谢涵端详着他的神色,见人从容自若,一会儿想他是不是在骗我,一会儿又想他果然是那个说得出“我与她,母子义绝,碧落黄泉,永不相见”的雍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非黑即白。若有朝一日,他们离心离德,他是不是也会这么对他?
般般杂念一闪而过,最终他伸手揉了揉对面人的脑袋,“和我一起去罢,如果治得好,就替雍君治疗罢。”
霍无恤不敢置信,“倘若我真的医治好了雍君,他只会对我越加势在必得。”
“让他后悔,后悔自己的有眼无珠,不开心吗?”谢涵起身,哈哈笑道:“你放心去做,我为你后盾。”
于是霍无恤是跟着谢涵一起去了雍国馆的。
通传来时,王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温留君不怕他们就此扣下人?他以为长公子是不想和他们沾上一丁点关系的。
霍无恤确实对雍君有过很多很多怨恨。
在雍国时,他对他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只因为他出生在五月初五,他以为只要他乖巧孝顺,就可以扭转君父对他恶劣的印象,他那么努力地讨好他。
以致于在那寂静无人雍宫窄道里,他就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要说,千万不要说,说了对方不给,那是对方不愿意,不说对方不给,那只是因为他没说,只是他没说而已。
他变得乖张,惹是生非,可并没换来对方地多看一眼,而是送到梁国了做质子。
在质子的日子里,他开始回想,一定是他太不乖了,只要他重新乖乖的,就能回去。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他渐渐长大,渐渐懂事,又明白一个道理€€€€情非得已,义不容辞。
大国压迫,这是他君父的逼不得已,身为公子,这是他公室子弟的义不容辞。
后来,王免带着送他回国的诱惑让他去偷《欧冶宝录》,他怕祸及祖国,准备找个替罪羔羊,他千不该万不该找上了谢涵,又或者说冥冥之中上苍保佑他找到了谢涵。结果到头来,都是一场骗局。
冷静后,他明白,他回国本来就不可能 ,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
再后来,梁国乱了,他以为他总该回去了。
他等啊等,从天亮等到天黑 ,月亮弯了又圆,圆了又弯,等到了来自雍宫的死士。
然后师无我从大陵赶来接他,解释了是国内其他势力不愿他回都所以刺杀他,他恍然大悟,最后却连一个亲人的面都没见到,就等来了一碗迷/药。
曾经的希望与埋怨交织,在那一刻化作滔天的怒火、噬人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