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宽慰道:“阮小姐急什么,现在这梁王哪有做的长的?”
阮明兰温柔地抚摸着朝阳花灿烂的花瓣,嗓音里是无限的哀愁,“看来温留君是帮不了我了?”
谢涵心中一凛,“我有个妙计,不知道阮小姐想不想听?”
“什么妙计?”
“小王子的生母是拂胭小姐,拂胭小姐与朝阳夫人关系极好,你是夫人的妹妹,她自然愿意庇护你。”谢涵睇着红艳艳的朝阳花,“届时你可入宫和云流公主、倾城公主一道照顾小王子,生杀予夺,都在你了。”
“当然,你还可以选择,把我们齐国支持小王子的话传达回去,想必燕侯会改变主意。”
阮明兰转悲为喜,嫣然一笑,“这个好,我与拂胭姐姐的关系也很好哩。”
她闭上一只眼睛,对谢涵眨了眨,“温留君叫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哦,改天拿给你。”
等人走后,谢涵才吐出一口气,摸了摸手臂,对着霍无恤抱怨道:“差点起了我三层鸡皮疙瘩。”
霍无恤不明所以,只道:“她确实变脸如翻书。”
谢涵才想起当初阮明兰来寻他时,这厮还滞留在灵道城,他瞥了对方无知无觉的侧脸一眼,小小声道:“我跟你说啊€€€€那盆花的名字叫朝阳花.......”再科普知识若干。
霍无恤:!
二人边说边回到住处,谢涵拿出密函细细看了一遍,只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狐相的名字称谓,单靠弯月印鉴,若狐相指责嫁祸就糟了。没有万分的证据,疏不间亲。要么阮明兰真的能拿到燕太子那儿的信件,要么设计让君父听到狐相亲口承认。”
疏不间亲?
霍无恤瞧他一眼,不知其以怎样的心理历程说出的这四个字,他替谢涵想了想,“狐相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
“唉€€€€”谢涵叹息,“罢了,睡罢,明儿找小怜一起聊聊。”
第二日。
召国离得最远,是最后一个到的国家,赵臧兴致好得很,竟然还将夫人鲜虞玉儿带来了,“我夫人武艺不输男儿,这次是寡人的贴身卫士。”
在大家露出“召侯诚会玩”的表情后,刘央邀之相商改立小王子的事情,听到“倾城公主”四字,他露出便秘之色。
召国绑架过姬倾城逼问藏宝图的事,没人声张,但已是二国高层心照不宣的事。
梁国:反正没逼问出来,算了。
召国:算来算去,好像是梁国在暗算我国,通过倾城公主转移这众矢之的的位置。唉€€€€谁怪自己贪心呢?罢了。
但听到“倾城公主”四字,他还是面有菜色,老实讲,那真真是个美人,比他老祖母也就差一点点了,但没法子,宝藏总比美人诱人,因此对方在他眼中就一张地图脸。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起过任何龌龊的心思,只是专注地在找藏宝图。
一开始好言好语,随后用尽刑法,最后放离跟踪,都没找到后,结果他夫人对他说了什么?
鲜虞玉儿:“君上,为今之计,只得使出古往今来第一妙计了。”
赵臧虚心求教:“夫人教我。”
鲜虞玉儿:“美人计。”
赵臧吃惊:“梁公主颜若舜华,竟爱好磨镜?可我宫中绝无容色可配得上她的女子。”他倒是想到了他老祖母,但他对召太夫人已然愧疚加敬重,不会说出“若祖母还在或可诱之”的混账话来。
鲜虞玉儿瞥他一眼:“召宫佳丽三千,不及公主微微一笑,看来君上甚爱公主啊,也好。妾说的美人可不一定指男人。”
然后便是一通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劝说与操作。
谢涵看了都说违和的那种。
别问,问就是《江山妩媚美人谋》第二卷 。
在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丈夫立于世,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岂可屈意逢迎,使谄媚之策?
更别提鲜虞玉儿大概对“可我宫中绝无容色可配得上她的女子”这句话很有想法,因此制定出来的计划直男如赵臧执行起来就更困难了。
以致于现在他闻七色变,什么“倾城公主”这样明确的字眼更是听也听不得。
刘央讲了一会儿,见赵臧面无表情、眼角略微抽搐,迟疑道:“召侯可有为难之处?”
“并无。”赵臧咬牙挤出两个字,“只寡人有一要求,切莫令寡人与七公主直接接触,最后不相见。”
任谁见了都说这男人因爱生恨。
刘央想起卫瑶死前带回来的话,又想想姬倾城的美貌与智慧,只当其错付了真心又被耍了,便不再多言,转而邀他出门赌马、投壶、散心。
雍君是个谨慎人,他找了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然后让霍无恤给弄成了差不多的病症,同样的药熬一大盆,两人分着喝,等人饮下他才用药。
这样下去五日,渐渐病情便有了起色。
期间刘央又找到机会抹黑了络却君,络却君的黑点不好找,却很好制造,他在楚国为质多年,太懦弱了,一个武士稍微大声一点,他就不敢反驳,恐吓他几句,竟然就吓尿了,那周围可有不少人。
刘央本想试试他胆量,不想直接令他无颜出门,更被梁国群臣鄙视。
他心有戚戚,本来他把精明君的事嫁祸到叶家身上,让叶薛互啄,本想最后一天对薛家出手,不想薛家这一送,顿时令他如众矢之的。
络却君是楚国护着的人,楚子般勃然大怒,让所有暗探、细作搜集其污点,最后发现这人最多就纨绔好色点,真没什么致命性的问题。
但有时这也是致命的。
日子就这么走到了五月初的会盟之日。
第464章 (已更新)
这一日,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风中已经带着一丝燥热,所幸姬忽在曲水边设台, 花木扶疏间水汽清凉了这夏日的灼热。
咱们这位天子大抵很喜欢水, 谢涵记得上次百花宴也在上明宫的湖边。
会盟五年一次,这次的会盟因为中原纷然乱,几大国打仗的打仗、内乱的内乱, 因此推迟了一年。由楚王借着梁王位高悬已久的的由头提了出来。
六年不见, 当初的少年天子已然成长为高大的青年, 但他身上总有股玩世不恭的闲散气, 而缺少了点威仪。
€€€€望之而不似人君。
这六年对方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件来,一直乖乖待在上明城声色犬马,因此当年听了使节回来奏报结合梁武王骤然薨逝在上明城带来的怀疑也渐渐消散。
无他。
€€€€这样一个郎君, 会让女子脸红,可不会让雄狮畏惧。
这样的人, 能拿下梁武王?
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早先实在是多虑了。
诸侯对昊天子都没有多少敬重, 不想楚王率先拜下:“臣楚室第二十二世君楚子般拜见天子, 恭请陛下圣安。”
行三跪而九叩大礼。
见天子, 三跪九叩;见国君,一跪三叩;见封君,一跪一叩。
早些年梁武王对昊天子都是一跪一叩的。
他们心下千回百转, 郑伯已经跟着楚王跪下了,高声唱喏,“臣郑室第三十一世君文景澄拜见天子, 恭请陛下圣安。”
说完, 还瞧齐公一眼,“齐国最重礼仪, 齐君怎么见天子不拜?”
他挑的很好,齐公最好面子,听不得这种话,遂跟着拜下。
除暂时无主的梁国,其他最大的两个国家都折腰了,其余诸国国君自然纷纷行上大礼,更遑论跟着的众臣与武士了。
姬忽朗笑着从座上起来,扶起楚子般来,环顾众人道:“日头毒,诸位叔父、伯舅,快快请起。”
商讨梁国择君的事情终于展开。
只听姬忽极富感情地朗诵道:“时光如白驹过隙,梁武王的音容笑貌,予一人还历历在目,结果六年来梁国七易其君,倘若武王地下有知,怕是遗恨无穷.....”
谢涵:“......”
深知一切的谢涵:“......”
这真的不是在嘲笑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王骤然崩逝,梁武王为天下计,与诸位共襄后代天使予一人继承大统,而今先后七位梁王去的仓促,也到了予一人帮助梁武王的时候了。予一人为梁国计,与诸位襄,推举贤能者王之......”
在场的,有刘、叶、薛三家及其党羽,有非世家出身但被梁武王一路提拔的重臣,有楚、齐、燕、雍、召、郑、杞、邹、宋的国君或者国相、掌权人及带来的重臣,或多或少都知道梁国内有玉枕君、络却君、精明君三位候选人。
只是......
精明君和络却君都爆出了丑闻,很有些影响声誉,让人一时都不好提及了。
率先打破了短暂凝滞的竟然是刘央,“络却君乃梁文公第五世孙,且为质有功,不知诸位看是否当得起我大梁国祚?”
梁国司寇府府主汪扬最看不起拿起子胆小懦弱之人,或许他知道刘央不安好心,但他更不能让这种会吓尿裤子的胆小鬼当上梁王,“有功则赏,但几时我梁国国祚能做赏赐用了?”
薛雪明知事不可为,却仍抱一丝希望,“雍长公子为质有功,雍君到处找法子迎公子回国为储君,怎么到了我国,府主就攀扯出这么多事端来了?”
雍君和王免俱是脸上一拉,王免道:“立嫡立长,本来如此,为质有功,不过是锦上添花,我国长公子与络却君可不是同样情形。反观贵国,玉枕君乃梁景公重重孙,才是尔梁国正统。”
谢涵掀起眼皮,评判着王免这句“立嫡立长”究竟是贼心不死,还是顺势抨击?
“君侯,雍君与王相,立场已有分歧。”霍无恤那是谁啊,谢涵就算打个哈欠,他都知道对方究竟是困了还是无聊或者是托辞,现在一看对方脸色就知道人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
谢涵“啧”了一声,“麻烦。”又玩笑道:“想不到王相如此看重无恤?”
他想起来了,在《江山妩媚美人谋》中,王免自始至终都是支持霍无恤的,他坚定地认为对方能带雍国走向强盛,也是他帮霍无恤斗倒霍无忌的,如果不是在和楚国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误以为霍无恤身故,他是不会在那时袖手旁观,也就没有后来的引咎辞职了。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梁景公、梁文公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说这个实在没什么意思了。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心知肚明,离梁室嫡系血脉最近的三位,现在就在席上,分别是玉枕君、络却君、精明君,现在端看谁有能耐承担宗庙社稷了。”楚国席上有人开口道:“不知陛下以为哪位堪当大任?”
姬忽是和稀泥的高手,但这回他没有立刻笑开,而是把目光放在楚子般身上转了一圈。
楚子般不愿意说话,他以为络却君只是胆小,没想到还会尿裤子。
就算勉强算自己人,就算这种人做梁王对他更有好处,他也看不上对方。
更不能忍受对方和他平起平坐,梁国如何说也是他平生大敌,让这种人做他敌手,岂非自辱?
因此,即便他手下臣子开口,他也不愿意帮腔。
姬忽似乎在评估楚子般的意见,又似乎在考虑,最后扶着额头苦恼道:“予一人终年未出上明城这方寸小地,算起来这回还是予一人第一次出远门呢。这样闭目塞听,予一人竟丝毫不了解三位小君性情能力,不知诸位可否给予一人说道说道?”
旋即场上便是此起彼伏的对三位“候选人”的介绍,主要来自刘、叶、薛,可不光光是刘家介绍他们的玉枕君,叶家介绍精明君,薛家介绍络却君。
薛家还会帮忙说出精明君“重规矩守礼法敬重嫡妻,妾室可恨谋害了嫡妻后,精明君终日郁郁寡欢,可见感情深厚”云云。
叶必果在精明君嫡妻死讯传来后不久,就去找过齐国,被谢客后就不抱期望了。
但他不抱期望,另外两个也休想得逞,他指使家臣开口,“有功则赏,络却君为我国为质多年,劳苦功高,必要赏赐,不如就赏些上好的云缎做尿裤罢。”
何其刻薄!
众人朝络却君看去,只见其憋红了脸、瑟瑟发抖,却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