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较,我怎么会计较的。”太仆有风度地掸了掸身上飞灰,“可怜见的孩子,一下子没了姑母、外祖母,贺兰造孽呀。”
南镜挣开谢涵,发疯似的冲进公主府。
谢涵扭头要走,腿上忽然一重,是菡卿,她抱着她的裙摆跪了下来,“楚大人,求您和我一起进去找公主。”她刚刚看到对方竟然能劝住盛怒的南镜。
谢涵沉默片刻,就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尖叫。
最后,她还是和菡卿一起进去。
将军府内一片动乱,来往的士兵抄家抢掠,女人被抓走,男人被围在一起瑟缩着,充斥着一种大厦将倾的灰败与混乱。
却又比当初沈氏、卫氏覆灭时要温和太多,甚至他当初东宫被清洗时都要比这血腥得多。因此,谢涵只是很淡漠地看着。
“本殿乃长公主,你们谁敢过来,一个都不许动。”南镜抓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少女保护在身后,“天大的事情,本殿顶着,你们滚。”
士兵们左右为难,有人请来太仆,她进来对上满脸恨意和狠意的南镜,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罢了,你们先退下,待我去启禀国主。”
谢涵看她一眼,想提醒南镜,又觉得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听。
等太仆带着士兵退去后,将军府内原本的委顿混乱演变成哭天抢地。
谢涵正要离开,听到菡卿问一个一身戎装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她是被人陷害的,大将军只是听到了南施公主的消息。公主你一定要替大将军洗刷冤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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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南施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南施。
第491章
南施公主?
谢涵默默缩回脚步。
只听南镜茫然, “姨母不是失踪了二十几年了吗?”
那小将苦笑,“长公主是知道的,大将军从小是南施公主的伴读, 对她感情深厚。在南施公主失踪的一年内, 踏遍南疆搜寻她的踪迹。最后一无所获。一年后,虽然回了将军府,但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公主的下落。可恨疆人, 不知从哪儿知道这件事, 故意放出南施公主的假消息, 引诱大将军过去, 害大将军中了埋伏......”
“那你快和我一起回宫找母王说清楚!”南镜拉起人就要走,“将军府没有背叛疆国,姑姑是被人陷害的。”
菡卿蠕动了下嘴唇。
谢涵终是无奈, 退回来问,“公主有想过疆人是怎么知道大将军还没放弃找南施公主的吗?”
“纵然中了埋伏, 可这和通敌叛国有什么关系?”
“姑姑没有通敌叛国!”南镜高声打断。
谢涵凝着她, “这是重点吗?”
南镜烦躁地踢翻一个桌子, 又盯着那个小将, “你再说清楚一点!”
南施是外出游学时候失踪的,南国倾举国之力都没调查出她失踪的时间和地点,只知道最后出现在疆国边陲, 由此也生出两国边境的几次小规模战斗。
这次作战地点就在那座小城不远处。
贺兰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那儿附近地下黑市,高价在卖一顶莲花发冠, 据说和南施常带的那一顶十分相像, 那是贺兰亲手刻的送给南施十三岁的生辰礼,她想亲自过去验证。
因此, 在修筑防护城墙的时候带着护卫暗中离开了,却再也没有回来。
不久后,疆军攻来,众将等着贺兰发号施令,这时才发现其失踪,群龙无首之际,几位副将军开始夺权,互相爆黑料中,竟找出贺兰通敌的信物和信件。
士气一再低落,南军节节败退。
这时几个副将不敢再内斗,一直顾全大局、没有与人争斗的纪嫣被推举暂代大将军一职,力挽狂澜,带领南军胜利。
南镜急问,“那信件呢?”
“自然早到国主那儿了。”谢涵已回到南镜身边,“贺兰是大将军,不可能因为几封信件和一个信物就被定罪,老夫人更不该就这么自尽。”
那小将只呆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论罪的审议。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公主你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谢涵看向南镜,“贺兰将军去世,南疆开战,南军回归,这一桩桩天大的事情,公主怎么会一件事都不知道?”
南镜呐呐,“我...我不爱管这些......不€€€€”她反应回来,她再不爱管这些政事,但只要坐在她的位置上总会有只言片语钻进她脑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茫然问谢涵。
谢涵:“偌大的南国,谁有这样只手遮天的本事?”
“丞相府!”南镜怒不可遏,“我就知道是她们陷害!”她松开那小将,改去拉谢涵,“这么大的问题,你随我去和母王禀报,她一定会重查此案的。”
谢涵淡笑一下,“公主,您真的很笨。”
“什么意思?”南镜没有生气,她现在没有精力生谢涵的气,暴躁又恐惧,“你什么意思?”
“丞相府再大的本事,不可能瞒得住同样体量的大巫府,你可以去问问子时的姐姐,她知道这件事吗?”
南镜吞咽了下口水,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极大的惊惧,却不知从何而来。
她抓着手,直着眼,“我现在去大巫府。”抖了下唇看谢涵,“陪我去大巫府,本殿允你一个要求。”
留下菡卿安顿将军府后,她匆匆出发,结果马车还没驶到大巫府,就被宫里来人拦截,“公主,玉衡君请您即刻进宫。”
国主有七位夫君,以北斗七星命名,其中玉衡最亮而被认为最尊。玉衡君在中原便是王后的意思。
南镜是玉衡君的独女,因此身份最为贵重。
虽是独女,父女二人关系却如水火,只有这种要紧关头,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玉衡君生的是明艳张扬的相貌,南镜富丽堂皇的美貌有五分随了他。其懒洋洋靠坐在榻上,便是一副人间富贵花的画卷,他瞥了谢涵一眼,支着额漫不经心道:“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进来。”
“都什么时候了,父君还说这种话。”南镜是怕玉衡君得知消息担心,不想其还悠哉游哉,当即炸了,“我还要去大巫府查明真相,父君无事就别打扰我。”
“去大巫府查明真相,什么真相?”玉衡君的懒洋洋散去几分。
南镜飞快把谢涵的揣测说了一遍,玉衡君半眯的眼眸瞬间清明锐利,“谁教你的?”指着谢涵,“是她?”
南镜点头,玉衡君笑了,“阁下心中早就洞悉一切,何必还要我这不成器的女儿车马劳顿地去探索。”
谢涵:“不验证,怎么确保无误?
不慢一点,公主如何接受?”
“什么验证?什么接受?”南镜急忙询问。
玉衡君不答反道:“从今以后,好好收收你的脾气,不许再飞扬跋扈、惹是生非;也不用整天藏着掖着什么的样子,我会赐死清姬;断了和子时的联系,我会请国主下旨令你们各自婚配;也不要去针对丞相府,他们得意不了多久;好好读书习武,别惹天权君和南箫,如果有战事,就主动请缨,我将军府的人没那么快死绝,收拢那些势力。”
南镜急着去大巫府,不想玉衡君竟开始絮叨,几次想打断,都被谢涵抓着手用眼神制止。
玉衡君笑了一下,“好了,我说完了,去做你要做的事罢。”
南镜忙不迭站起来,谢涵却说,“说了这么多,玉衡君嘴都干了,公主倒一杯水给玉衡君润润喉罢。”
南镜莫名其妙,“你有病?父君有那么多侍从,哪用得着......”
谢涵打断,“公主刚欠小女子一个请求。”
南镜闭了嘴,斟了一杯茶推到玉衡君面前,见人双唇丰润艳红,嘟囔:“嘴巴哪里干了。”
玉衡君捧着茶,睨她一眼,“快滚罢。”
却指着谢涵,“你留一下。”
南镜不耐烦,“她要陪我去大巫府。”
玉衡君:“我殿中男官陪你。”
这一打岔,又见了玉衡君一面,南镜心中的惊惧恐慌淡去不少,心中安定,也不介意是玉衡君派的男官,只是......
那她是不是白给了谢涵一个请求,还提前付了?
一路上,她心中懊悔,又想着刚刚父君和楚涵打的是什么哑谜。
宫中。
玉衡君用茶盖小心撇去水上浮沫,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起来,却没说话。
过了不一会儿,有人进来,跪在他脚边,“楚涵,女,年二十,照山人,为隐士弟子,师傅亡故后,与义弟结伴下山......”
谢涵神色淡淡地听着人背诵他编织出来来的生平,等人讲完后,也只是把目光投向捧着茶的玉衡君。
“你很聪明,心性也很好,连南镜都能驯服,真好奇是哪位大师能教出阁下这样出色的弟子,可惜€€€€我没时间知道了。”
玉衡君艳丽的眉眼终于染上一丝阴霾,这个时候他才看起来像是一个一夕之间家族覆灭的男人,“现在:我要委托你两件事。第一,教导南镜学识武功,为她出谋划策;第二€€€€”
他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一枚简单的珠钗,他将珠钗插到谢涵发间,“等南镜能独当一面后,把这个给她,里面有将军府残部和暗卫的名单。”
谢涵笑了,“这两件事听起来又麻烦又危险,小女子只想带着爱夫周游天下。”
“你这样聪明的人,能听我讲完,就是有所求。”玉衡君笑看她,“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要名,我可以拜你为太傅,刚好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教导南镜;要利,我将军府累世积蓄,绝对超出你的想象;要就算要男人,哪种模样性情,只要你说.....”他想了想,“就算是子时,我也可以为你设计娶来。”
谢涵盯着他,“我想知道南疆之外,更广阔的天地。”
玉衡君一愣,“南疆之外,女子的生活可没有这么自在。”
谢涵:“朝闻道,夕可死也。”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国主才知道。”玉衡君低头,一手握拳,“男人的力量天生比女人强,南疆因为男人稀少,所以才是女子军,古书记载,外界可不是这样。
只要一和外界相通,在男子为主的军队冲击下,只会摧枯拉朽地败退。
而且南疆外面男人不再卑微,知道有出路,南疆本来就稀少的男人只会出逃。
不论是从内还是由外,南疆都很快会崩溃。
南疆几位国主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所以,谁知道通往外界的道路,都必须死。”玉衡君挑眉,“你确定要知道这个答案?”
“所以,确定有这样的地方,国主也确实知道?”谢涵问。
“你知道上次我听人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吗?”玉衡君眉眼间带起怀念,“二十年前,上一辈的长公主南施。她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朝闻道,夕可死也。”
“后来,她是找到了出口,还是被先主杀了,我也不知道......”
谢涵追问,“玉衡君和南施公主很熟悉?”
“将军府势大,我是注定要做玉衡君的,当时南施是嫡长公主,又年少英才、贤名远播,是板上钉钉的太女。”玉衡君眉眼讥诮,“如今的国主当初不过是在她光芒下黯然失色的沙砾土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