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 第14章

第18章 亲自出马

“公子婴!他便是子婴?!”

刺客头领登时面露惊骇之色,这是死士眼中不该露出的颜色,但刺客头子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眸,黑色的瞳孔不停张缩,震惊不得自已。

“他……”刺客头领缓了一会子,这才找到了自己失去的嗓音,艰涩的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十二岁跟随王贲,引黄河、鸿沟之水,水淹大梁,令我魏人死伤无数之徒?”

主上冷笑一声,点点头,道:“正是此子。”

刺客头领口中的王贲,便是战国著名四大战将之一王翦的儿子,王贲灭魏国、扫齐国,乃是秦皇嬴政手下不可多得的神话将才。

秦皇嬴政的养子公子婴,便拜在将军王贲麾下,认王贲做公子辅师,亲自由王贲教导武艺,武艺精湛无人能及,尝被称为鬼才。

公子婴从小习武,十二岁上战场,那一年正值秦国覆灭魏国的战役,王贲攻魏不下,年幼的公子婴献上了一条计策,便是引黄河与鸿沟之水灌入大梁,大梁被洪水淹没,死伤无数,哀鸿遍野,根本无人战斗,秦军长驱直取,扫灭魏国,魏王假三年三月,魏国国灭,设为秦郡。

提起王贲和公子婴的名字,怪不得刺客头领会如此瑟瑟发抖,不只是害怕,还有数不尽的仇恨。

主上微微侧头,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他清秀的面容之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室户,道:“既然是公子婴来了,我便亲自出马。”

“公子?”刺客头领道:“公子婴心狠手辣,世间少有!公子您怎么能亲自出马呢?!这……”

“放心,”主上道:“目前为止,他们不会怀疑于我。”

主上稍微沉吟,道:“我会亲自去寻嬴政与公子慎之,若是寻到,自会给你信号。你等埋伏好,这一次……必然要一击致命,不得有误!”

“敬诺!”刺客头领抱拳。

主上又道:“切记,尔等都是老魏人,即使是死,也要死的像一个魏人!”

刺客跪在地上,拱手铿锵回答:“卑将铭记于心,抗秦复国,魏梁不死!”

主上收回目光,仿佛在自言自语,幽幽的道:“子婴啊子婴,冤有头债有主,水淹魏梁的仇,我们该清算一下了……”

……

陈慎之席地而坐,他跑得累了,虽感觉不到累这种感知,但身子骨犹如散架了一般,没有力气,十足的力不从心,这应该便是从书本上看来的「体力不足」的感觉。

陈慎之平静的坐着,那二人在角落窃窃私语,他听不清楚,也不想仔细去听,按理来说,此时他应该逃跑才对,不是从嬴政手中逃跑,而是从自己的叔父田儋手中逃跑。

詹儿是田儋派来的细作,监视陈慎之的一举一动,目前他们被冲散,詹儿不知所踪,按理来说,陈慎之应该趁机逃离詹儿这个眼线,脱离田儋的控制才对,如此一来,隐姓埋名,便不会再有人知道陈慎之乃是齐王建的小儿子,也能避免杀身之祸。

然……

陈慎之却不想如此,并不是不想摆脱田儋的控制,而是因着田儋的手里,还扣押着「自己的家眷」,确切的来说,是田慎之的家眷,并非陈慎之的家眷。

但如今的陈慎之取代了田慎之,田慎之的家眷,亦变成了他的家眷。

陈慎之体会过被血亲丢弃的感觉,在这些家眷而言,陈慎之就是他们的血亲,如果陈慎之一走了之,田儋必然大怒,少不得撕票。

陈慎之眯了眯眼睛,丢弃的滋味儿应当是痛苦的,虽陈慎之不能理解疼痛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他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满怀期待的空落落,甚至幻想着,或许有一天,自己的父母还会找回来,这样不该有的期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陈慎之思来想去,自己暂且不能逃走,不能丢弃这些家眷不顾。

嬴政与公子婴谈完,抬头一看,便看到陈慎之坐在远处出神,也不知在想甚么,很是专注的模样。

嬴政一双狼目微微眯起,这陈慎之也不知何许人也,小童管他称作「公子」,但不管是哪一国的公子,全都是余孽,必须斩草除根,才能保住大秦江山万年基业。

如今子婴便在身边,而且子婴武艺超群,陈慎之只是一个文弱的儒生小白脸儿,全然不足为惧,将他留在身边,也好试探试探。

嬴政这么想罢,立刻迎上一张笑脸,反顾的狼目也变得柔和起来,笑得很是和煦,打起十二分的温柔,道:“三弟,想甚么如此出神?”

陈慎之被嬴政的声音扯回神儿来,看向嬴政,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在陈慎之面前可不适用,陈慎之平静的道:“没想甚么,在等你们父子二人窃窃私语完毕。”

嬴政:“……”

嬴政被狠狠噎了一记,随即岔开话题道:“今儿个咱们便在这里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三弟你意下如何?”

陈慎之点点头,道:“挺好。”

嬴政道:“今日夜间,我儿守夜,三弟想必累了罢,安心歇息便好。”

陈慎之又点了点头,面对嬴政的温柔软语,他简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嬴政一张笑脸都绷不住了,转过身来,笑容瞬间从脸上褪去,给公子婴打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又来到了角落。

嬴政看了看破屋外面的天色,已然快要黄昏,日头昏昏晃晃摇摇欲坠,再过不久便要天黑了。

嬴政想起日前莫名其妙的对换,好像都是发生在晚间,不由看了一眼公子婴,以防万一压低声音道:“子婴,朕有一事需要嘱咐于你。”

“君父请讲。”公子婴拱手道。

嬴政道:“若是晚间,朕有甚么异常之举,你全当没看到。”

异常之举?

公子婴心中生出许多疑问来,但他仍旧一脸冰冷,一个字儿也不多问,素小养成的习惯,让公子婴完全服从,从来不多问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儿。

公子婴干脆的道:“子婴敬诺。”

嬴政又道:“还有,切忌,一入晚间,不要与朕说话,尤其是机密之事,不要在晚间透露。”

公子婴心中的疑问更大了,但他仍然一板一眼的回答:“子婴敬诺。”

嬴政眯了眯眼目,第三次就开口道:“不管朕的举动如何怪异,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亦不要多想。”

一入晚间便要和陈慎之对换,这说起来简直是无稽之谈,谁能相信?嬴政素来是个多疑的性子,便算是自己的养子,也不能知道这样的事情,否则万一透露出去,嬴政的皇位,还有大秦的基业,都很容易被动摇。

公子婴第三次道:“子婴敬诺。”

嬴政点点头,还未开口,目光突然一紧,狼目微眯,敏锐的一转,道:“有人。”

公子婴也听见了,是脚步声,在慢慢的靠近破屋。

陈慎之不是习武之人,听力没有如此敏锐,也没有如此戒备,听到嬴政的话这才向外张望,但他还是没有听到甚么动静。

嬴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大家不要出声,慢慢靠近破屋的室户,伸出手去,轻轻将室户推开一丝缝隙,能从缝隙看到外面的光景。

刺啦€€€€

刺啦……

是脚步声,但拖泥带水,准确的说应是踉踉跄跄,时快时慢,频率步伐十足不稳定。

随即便看到一个人,形单影只,拖着长长的影子,行走在昏黄的日头之下。

只他一个人,应不是那帮子刺客。

那人影摇摇晃晃,一点点朝着破屋茅草棚走来,摇晃、复又摇晃,昏黄的日头映照在他清秀的面容之上,一点点展露着他的真容。

陈慎之也顺着室户的缝隙看出去,慢慢看清了来人,道:“是詹儿。”

并非刺客,而是詹儿,只有他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着,就在距离茅草棚子不到十步的地方,“嘭€€€€”一声巨响,詹儿身形踉跄,膝盖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公子婴戒备的道:“是父亲识得的人?”

陈慎之挑眉道:“是我的家仆。”

确保外面没有刺客,陈慎之推开舍门,快速走出去,詹儿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嬴政微微蹙眉道:“血腥气。”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詹儿背上都是血迹,血水染红了他单薄的身子,后背的位置一个大刀口,皮肉外翻,粗衣沾黏着血迹,与伤口糊成一片;

陈慎之连忙道:“有伤药没有?他需要止血。”

公子婴没有立刻动,而是看了一眼嬴政,嬴政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公子婴这才从怀中摸出伤药,道:“在此。抬进去,我替他止血。”

众人一动詹儿,詹儿疼的“嘶……”抽了一口冷气,从昏死中疼醒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目,眼神游离,没有甚么焦距,虚无的盯在陈慎之身上,划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声音极轻极轻,仿佛一片鸿毛,喃喃地道:“公子……詹儿终于……找到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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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卧榻之侧

詹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登时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公子婴动作麻利,微微弯下腰来,手臂一展,直接将单薄的詹儿打横抱起来,抬进屋舍,因着屋舍极其简陋,根本没有床榻,只得随地而放,让詹儿背朝上趴在地上。

詹儿的伤口很大,横在后背上,且皮肉外翻,黏连着衣裳,狰狞又泥泞。

公子婴小心翼翼的用小剑将詹儿后背的衣裳割开,取了清水清理他泥泞的伤口,随即撒上伤药,因着血流如注,伤药撒上去立刻被冲散,反复了好几次,这才稍微有些结痂的势头。

这期间詹儿一动不动,彻底昏死过去,甚至不知疼痛,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公子婴一看便是常年上战场之人,处理伤口手法娴熟,干脆利索,将詹儿后背的伤口处理完毕,又将他轻轻侧过来,检查其他地方是否有伤口。

詹儿身前也沾染了一些血迹,应该还有其他伤口,只不过并没有后背这么严重。

公子婴将他的衣裳解开,下一刻便顿住了,只见詹儿单薄的身子上,大大小小全是伤疤,有的非常老旧,已经成了不可磨灭的疤痕,有的稍显新鲜,刚刚结痂不久,血痂还没来得及完全脱落。

而这些伤疤,有的是被烫伤的,有的是被割伤的,甚至还有鞭笞的痕迹,大大小小,错综复杂。

詹儿的年纪不大,怎么会有这样一身伤疤?陈慎之眯了眯眼目,脑海中登时有些混沌,紧跟着一些画面仿佛洪水一般涌进来。

是了,田慎之!那是田慎之的记忆……

鞭笞与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陈慎之恍然大悟,原詹儿这一身子的伤疤,是原主的杰作,稍有不顺心,不管詹儿做得对与错,全都少不得一顿狠打,甚至有时欢心,也会厮打詹儿一顿。

詹儿是陈慎之的家仆,就算嬴政没有田慎之的记忆,也大抵明白了七八分,不过他并非是多管闲事儿之人,只是看了一眼陈慎之,随即道:“继续。”

“是,父亲。”公子婴赶紧给詹儿其他伤口包扎,身前多半是旧伤,这个时候再上药也于事无补,没有意义。

倒是有几处细小的划伤,还有一处刺伤,就在肩膀附近,但并不严重。

公子婴看到那刺伤,皱了皱眉,一成不变冷漠的眸子更加深沉,似乎在沉思甚么。

陈慎之见他的表情,道:“有何不妥?”

公子婴道:“他背上的伤口,没有甚么不妥,但肩膀上的刺伤,便有些奇怪了。”

抬手指了指詹儿肩膀上的刺伤,公子婴又道:“此子年纪尚轻,身量也单薄,被伤成如此,情理之中,但这肩膀上的伤口,明显是正面所致。”

公子婴从幼年开始便习学武艺,十二岁上战场,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过无数,这方面的经验十分老道。

他比划着,在自己肩膀上点了点,道:“如果有人要正面刺你的肩膀,你会如何理会?”

“抵抗。”陈慎之简单明了的说了两个字。

公子婴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突然伸手,袭击向陈慎之的肩膀,陈慎之虽不会武艺,但反应速度还是有的,立刻抬手,去抓公子婴的手。

啪!

二人的手抵在一起,陈慎之的速度自然是跟不上常年习武的公子婴,但在公子婴触碰到他肩膀之后,陈慎之还是抓住了公子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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